饒是心存滿腔恨意,楚天依然波瀾不驚。
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還拿起桌上杯子緩緩注入溫水,動作溫和且神情專注,然後遞給不斷咳嗽的凡間,語氣平淡的開口:“凡間,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凡間伸手接過杯子,抿下兩口溫水道:“在踏出潛龍花園的那刻起,凡間就已經死了心,你現在看到的只是行屍走肉,如果能夠讓少帥泄掉心頭之恨,我願濺血當場!”
楚天神情平靜的靠在椅子上,抽出紙巾細細擦拭指尖。
抹去些許水珠,他才緩緩開口:“凡間,你就是死千次萬次,也無法彌補你背叛帶來的惡果,你可知道,無醉的雙胞胎因你毒酒而死,你說我豈能讓你死得這麼便宜?”
凡間身軀巨震,訝然出聲:“流產了?”
楚天鄭重的點點頭,眼神卻沒有絲毫波瀾:“沒錯,流產了,這也是我爲什麼親自來臺灣的原因,我除了要親手取你性命,更多是要把竹聯幫拖向萬劫不復之地!”
凡間的臉上閃過苦笑,歎服勝於無奈。
他凝視着楚天,緩緩開口:“怪不得帥軍在臺灣步步爲營,血洗雲裳皇宮,清晨狙擊我,擊殺墨家中青骨幹,深夜攻破墨府,引發兩方血戰拼殺,看來都是少帥傑作!”
楚天沒有否認,輕輕點頭。
凡間思慮片刻,淡淡補充:“少帥,你已經滅掉了墨家,接下來我也會死在你手裡,不知道竹聯幫最後歸途會如何?帥軍雖然強悍善戰,但臺灣終究是陳泰山的天下!”
楚天的嘴角勾起耐人尋味的笑意,頗爲讚許的道:“凡間,你分析的沒錯,如果妄圖以帥軍之力滅掉竹聯幫,那確實是不太可能的事,官方絕對不允許我幹掉陳泰山!”
凡間呼吸微滯,皺起眉頭道:“那少帥有什麼打算?”
兩人像是昔日並肩作戰的夥伴,沒有絲毫糾葛的探討着策略,凡間心裡清楚,自己在楚天眼裡已是死人,所以他肯定會對自己言而不盡,或許這就是楚天的最後憐憫。
果然,楚天坐直身子。
他目光玩味的掃視着凡間,意味深長的道:“想不想知道我滅了墨家滿門,卻留下你的性命?”繼而輕輕地搖頭,似乎沒有指望凡間能夠回答,聲音忽然低沉起來說:
“因爲總需要人,留下來還債。”
在聽到霍無罪流產後,凡間本已經絕望的眼神就變得更加空洞,但現在聽到楚天最後那句話時,就像是毒蛇咬了般驚醒開口:“還債?少帥,你要用我來對付竹聯幫?”
“這不可能,我就是死也不會對付陳泰山!”
楚天眼裡劃過一抹譏嘲,不容置疑的開口:“沒錯,就是覆滅竹聯幫,凡間,我做事情向來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無論你肯不肯對付陳泰山,我都會讓你親手殺了他!”
凡間向來知道楚天的手段過人,但當下還是被他的強大自信所驚詫,他低頭思慮十餘秒,緩緩回道:“少帥,你莫非要栽贓嫁禍或者離間之計來使我和陳泰山互鬥?”
“不怕告訴你,這沒有丁點用!”
楚天拍拍衣服站了起來,不置可否的道:“凡間,別像背叛時那麼自信,頂多半個月時間,你就會比我更想殺了陳泰山,不過在你恨他之前,我會先讓你消失些日子!”
凡間眼神凝聚,心裡莫名咯噔。
楚天揹負雙手向門口走去,向戒備的聶無名發出指令:“無名,把凡間押上帶走,今晚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讓他死掉,我要留着他,觀賞人生最悲劇最戲劇的戲!”
聶無名點點頭,慢慢走到凡間身邊。
在凡間詫異中,聶無名突然劈出一掌擊暈他。
兩名大圈兄弟迅速把他架了起來,像是死狗般拖下病牀,聶無名拔出短槍跟在楚天身邊,走出門口時,楚天忽然站住,掃過周圍道:“把這層樓給我燒了,包括屍體!”
聶無名點點頭,恭敬回道:“明白!”
等楚天鑽進轎車時,大圈兄弟也點燃了火,最先是醫院頂樓的東北角冒出濃煙,接着是西北角的衣物間,然後,西南和東南也升起火光,把整層的VIP室陷入火海中。
“漂亮!”楚天坐在車內,嘴角揚起輕笑。
時間不長,大圈兄弟紛紛返回,這時頂樓的火勢已越來越大,使醫院上空的黑夜被映成紅色,聶無名見兄弟們都回來了,怕耽誤太長時間引來警察或者保安詢問就不好。
於是他望向楚天,低聲問道:“少帥,可以走了嗎?”
楚天恢復了昔日的平靜,輕輕擺手道:“走吧!”
大圈兄弟迅速調轉車頭駛出停車場,車隊前行數十米後,聶無名突然皺了皺眉頭,回頭望着醫院頂樓,止不住的向楚天苦笑:“少帥,醫院的火勢是不是有些大了?”
楚天偏頭望去,可不是嘛,整個醫院頂樓濃煙四起,火苗竄的比四周城牆都高,那根本不是小火,簡直就是火海,他怔怔地點下頭,輕輕嘆道:“火是有點大了……”
大圈兄弟摸着腦袋,不好意思的道:“我加了點酒精..”
楚天哈哈大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道:“沒事,火大點更好,可以燒得更乾淨更徹底下,這樣老陳纔會認爲凡間已死,纔會讓竹聯幫草木皆兵,也讓老匹夫肆無忌憚!”
“到時候凡間橫空出現在他面前,才更有戲劇性!”
聶無名不知道楚天的全部計劃,但他卻在這兩天的行動中捕捉到什麼,他越來越確信楚天會讓凡間生不如死,也相信凡間會不顧代價的報復竹聯幫,包括殺了陳泰山。
楚天已經設定好了軌道,就等凡間隆重上路。
只要上了楚天的軌道,哪怕凡間再怎麼掙扎也是徒然無功,他只能拼死向前衝擊,無論前面擋的是竹聯幫還是臺灣整個黑道,凡間都會竭盡全力去撞擊,直至敵死我亡。
車隊開出四五公里後,四五部消防車呼嘯而過。
第二天早上,陽光普灑大地。
對醫院起火一事,警方迅速介入調查,所有證據都證明是有人蓄意放火,從竹聯幫衆被殺的現場看,警方推斷是江湖恩怨類的案件,歹徒究竟是何人,警察卻查不到。
因爲所有證據都在大火中燒燬,監控錄像也被清洗乾淨。
陳泰山望着面目全非的VIP病房久久無語,昨晚的大火不僅燒燬了醫院頂樓,也掩飾了發生過的罪惡,數十具屍體毫不留情的燒成黑炭,完全無法用肉眼辨認出身份。
良久之後,陳泰山才緩緩發問:“凡間死了嗎?”
衛破竹早就從警察處探知了整個情況,當下忙苦笑着回答:“全部屍體都被灑了酒精焚燒,身份暫時分辨不出來,唯有化驗科拿回去DNA檢測,才能知道具體結果!”
陳泰山點點頭,語氣悽然:“儘快給我答案!”
衛破竹微微低頭,恭敬回道:“明白!”
就在這時,啪的一聲巨響,衛破竹下意識的擋在陳泰山身邊,隨後高度戒備的向聲源處望去,只見鳳依依雙手成捧狀,地上有個瓦罐碎成七八片,濃稠的湯汁清晰可見。
而鳳依依正環看着黑漆漆的牆壁,還有破損大半的VIP病房,整個人顯得木訥和呆滯,眼神空洞的完全無視陳泰山和衛破竹存在,一抹久遠的悲痛油然躍上她的嘴角。
陳泰山走了上來,凝視鳳依依道:“你昨晚沒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