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安卡·丹尼爾是愛琴海琴行的中國區負責人,名頭聽上去很響亮,但是實際上的主要工作是對高檔樂器的維護以及保養。她在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合格的高級調琴師,並且在各種琴絃的改進上,有着自己的獨到見解。
曾在美國流行樂週刊發過六篇重要論文,對最近幾年流行樂器的改進很有幫助。
雖然她是意大利人,實際上卻是出生在愛爾蘭的都柏林,也許正因爲如此,她總是讓人感覺到做事情就像是一陣北海的海風,幹勁十足。
不同於懶散的法國人和意大利人,她可是非常的務實。
因此愛琴海琴行在過去的兩年中,中國區兩家店的高昂利潤讓公司高層頗爲震驚,隨後調整市場投入,在中國的首都也開了第三家店。
張賁打斷了雷諾關於是否出售水晶琴的討論,雷諾說了聲抱歉,然後向張賁保證,他們店絕對能夠修好這把水晶琴。
這是一把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水晶電吉他,忘了說一句,這是一把左手琴,也就是說,這是爲左撇子準備的。
在琴身的正面,有激光蝕刻的一個經典個人標誌,一隻非洲馬達加斯加島的變色龍。
後面有很多浮點凸起,張賁不知道那是幹什麼用的,同時還有一個個人簽名,同樣是激光蝕刻,英文:史蒂文森。
一般來說,電吉他是沒有共鳴箱的,不過張賁這把水晶琴,卻有一個小小的凹槽在琴身上,形成了一個共鳴箱。同時採音器用的是萊斯鮑爾型。這就使得這把琴的聲音肯定非常的奇特,甚至可以說是古怪。
當然,張賁的樂器知識幾乎爲零,家中也只有爺爺張三賢會拉兩手二胡,而那聲音張賁從小就不喜歡。
“雷諾!琴呢?琴在哪兒?”
碧安卡是個高挑的女人,她有一頭火紅頭髮,是真正的火紅,走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櫃檯上的那把水晶琴,激動地湊了過去,許久之後,喃喃說道:“噢,我的天吶,真的是。採音器沒錯,萊斯鮑爾型的,有一個人工打磨的輔助共鳴箱……”她輕輕地撥動了一下琴絃,這聲音張賁聽起來很一般。
“保養這把琴的人簡直是個混蛋!”
碧安卡用的是中文……好吧,她是故意這麼說的,扭頭看着張賁,然後認真地說道:“先生,雖然我並不能對於你如何處置你的私人物品發表評論,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既然你有一把好琴,就應該好好地愛護它。”
張賁看着她,鬱悶地說道:“我不會彈吉他。”
“什麼?!”雷諾和碧安卡都是瞪大了眼睛。
這麼一把好琴,落在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傢伙手裡?
“雷諾,把琴絃拿下來,對了,再把琴頸稍微矯正一下,算了,還是我來吧。”
碧安卡從小西裝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副眼鏡,戴上之後,頭也沒回地說道:“先生,您要修復到什麼程度?”
“我只是想問問能不能幫我修補一下,差不多就行了。”張賁被這個女人這麼一說,感覺自己貌似確實沒好好保養過這把琴,實際上張賁以爲這琴只要放着,其實就沒什麼吧。
外行人的悲哀。
電吉他的琴絃都是鋼絲絃,所以對琴頸的壓力其實很大,長久不進行調整的話,聲音會走音。
“先生,你有意出售這把……”
“沒有!”
張賁打斷了她的話,“這個問題不用問了,我是不會出售的。”
碧安卡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她學會一句中國諺語的話,一定會感慨: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
此時店裡面圍了不少人,外國人也有,有兩個曰本少年也看着這邊,脫口而出:“水晶琴!”
其實水晶琴如果是國產貨,一般幾千塊就能搞定,流水線下來的,好一點的也只要四五千。
但是張賁這把琴顯而易見不是地攤貨,至於那個什麼史蒂文森,他這輩子都沒聽說過。
“哇哦,史蒂文森的水晶琴。”兩個曰本少年也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旁邊一個高壯的老毛子也接着說道:“這還是兩把左手琴中的一把。真可惜。”
毫無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鄙視和敵視着張賁,能把這把好琴糟蹋成這樣,也真是非常的不容易。
張賁有點臉紅,總覺得自己好像幹了什麼壞事兒。
又過了一會兒,店裡面一個買搖滾CD的外國少女小聲地問他:“先生,您的這把琴能賣給我嗎?”
這個少女打扮的跟鬼一樣,紫的發黑的脣彩,筒襪,黑色的短裙,黑色的煙燻妝,還有該死的跟本·華萊士一個德行的髮型。
身上還有N多的小飾品,胸前還掛着一條銀製骷髏十字架,這種穿着,根本就不像是人穿的。
比起這個恐怖少女,張賁忽然覺得夏真真那小娘皮的瘋狂其實也還算不錯。
“對不起,不賣。”
張賁抱歉地說道。
少女似乎有些堅持,居然說道:“一萬美金,賣給我吧!”
“不賣!”
“一萬五千美金!”少女咬咬牙,說道。
“不賣!你出一億五千萬美金我也不賣!”張賁有些不耐煩地回覆。
少女眼神黯淡失望,然後突然露出一個傷感的眼神,然後用非常流暢的中文說道:“其實我有一個重病的弟弟,他非常喜歡史蒂文森製作的琴,我希望能夠在他去天堂之前……”
“你說謊的演技實在是太爛了。出門右拐五百米街頭乞討者的故事遠比你的還要悽慘一百倍,同時他的眼淚會掉的非常自然而不是硬生生地擠出來,同時瞳孔不會看着別處,而是雙眼無神,心臟的跳動甚至還會逐漸變得混亂……”
張賁毫不猶豫地譏諷着這個少女的低劣騙術,想讓他賣琴?門兒也沒有!
“哈,這該死的沒同情心的中國人!”
“就是……不過你說我出兩萬美金他會賣嗎?”
“……”
碧安卡有些寵溺地看着這把琴,然後眼珠子一轉,對張賁說道:“先生,是這樣的,這把琴需要大修,大概要修兩個月,因爲我們必須找到合適的水晶,你知道,水晶的自身頻率是不一樣的……”
“可以!”
張賁一刻也不想多煩,立刻答應下來,只要修好琴,兩個月也無所謂了。
“多少錢?”
“您先預付百分之三十,六千元。”
張賁一愣:艹,修個琴也要兩萬?
不過現在總不見得轉身就走吧,硬着頭皮,刷了六千塊,籤號了一份協議,拿到了聯合發票,悻悻然地離開。而那個古怪少女還追着問:“嘿,你這個沒同情心的中國混蛋,你真的不賣你的琴嗎?”
張賁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琴行,擺脫了讓人鬱悶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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