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克看着南風的這番舉動,有些摸不着頭腦,不是說要來幫人看病嗎?怎麼這丫頭過要下井?
“李奶奶!”南風打開井蓋,突然向裡面喊了一聲,蘇克這才意識到,井下難道有人,趕緊上前一步,探頭看去。
井深約有六七米的樣子,因爲白天的陽光還算燦爛,可以清楚的看到井底的情況,圓形的井口不斷下探,直到最深處會豁然開朗,成爲一個長方形狀的底部。
裡面有些被褥,髒兮兮的鋪在地上,甚至隱約當中有兩條人腿出現在眼前,但是南風的聲音並沒有得到迴應。
南風看着底下沒有一點動靜,微微皺了皺眉,二話不說順着井中的簡易扶梯向下爬去,蘇克看了看周圍,倒也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可千萬別讓人當成偷井蓋的賊給抓起來纔好。
不過南風這丫頭都已經下去了,蘇克自然不能等在一邊,雖然現在也搞不清爲什麼裡面會有人躺在那,但是聯繫之前南風的話,恐怕這個就應該是那個病人。
井口本來並不大,人下去之後,光線被阻,裡面頓時暗了不少,倒是南風適時的打開了手電,這種強光手電照明功能極爲強大,很快蘇克就聽到了南風兩腳落地的聲音。
當蘇克腳踏實地的時候,裡面竟然還是沒有動靜,南風的手電調整光度,底下是一個約有兩平米的長方形空間,在一側排着很多閥門的熱力管道,使得整個空間,到沒有顯得多麼寒冷,甚至有些像是暖氣房。
手電燈光下,能夠看到一個耄耋老人躺在被褥之上一動不動,貌似睡的安穩,在旁邊有着一些生活用品,暖壺水杯,不過更多的是撿來的各種飲料瓶子。
南風站在那同樣一動不動,蘇克無端的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的看了南風一眼,雖然並非正對着光源,但是在陰暗當中,依舊能夠看清南風臉上的表情十分哀傷。
老婦人看起來約有八十,穿的破破爛爛,身上蓋着一件破舊的軍綠色大衣,甚至很多地方的棉花都漏了出來,頭髮全白亂糟糟的,臉上的皺紋像是深深的刻在上面一樣。
只是這麼一眼,蘇克就看出來老人的臉色有些異樣,再聯想到南風的反應,那種不好的感覺更加的濃烈,試着叫了一聲:“李奶奶!”
依舊毫無生氣,整個狹小的空間一片死寂,哪怕熱力管道還在散發着熱氣,蘇克依舊感覺到全身上下一片冰冷。
硬着頭皮走了過去,蹲下身,探手放在老人露在外面的手腕上,卻發現早已經沒有了脈搏,再次扭頭看向了南風,深深的嘆了口氣:“已經走了!”
能夠看到南風整個人都出於一種壓抑的狀態當中,兩手死死的攥着拳頭,黑暗中雙眼有些晶瑩。
任憑蘇克醫術多麼高明,《道家十二段錦》多麼神奇,卻也沒有起死回生之能,人死不能復生,蘇克這一刻甚至沒有一點恐懼的心理,只覺得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憋悶。
“報警吧!”蘇克站起身,對着南風說了一句。
看着警察將老人的屍體從井下帶出,然後被車拉走,整個過程當中,南風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面對這樣的情況蘇克實在是無能爲力,甚至連安慰的話都不知道如何說起,只能陪在一邊。
南風其實早就見慣了生死,甚至她親手送上黃泉的人自己都已經數不過來,可是面對着這個老人的離去,卻一下子變得十分脆弱。
眼眶中的溼潤始終都在若隱若現,但是卻強忍着沒有流下一滴眼淚,不知道過了多久,所有圍觀的羣衆,全都散去,只剩下兩個人依舊站在原地。
“都怪我!要是我堅持送她去醫院,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了!”
南風似乎在跟蘇克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沒有看向任何人,甚至眼神都沒有焦點,遊離在井蓋之上。
“生老病死,這是自然規律,我看李奶奶走的時候還算安詳,最起碼沒有經受痛苦!”蘇克心情同樣低沉,面對一個人的離世,哪怕是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依舊如此。
“嗯!”南風知道蘇克說的是實情,從之前的情況看,李奶奶在離世之前沒有半點掙扎,甚至好像是在睡夢中去世,這或許是最好的一種結果。
她無法想象到若非如此,一個老人困在井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那種聲嘶力竭的無助,恐怕會死不瞑目吧!萬幸,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
可是南風心裡的自責,是蘇克無法感受到的,遇到這個老人還是在五天前,老人突然摔倒,還是南風扶起來的,看着她顫顫巍巍的身子,執意要送她回家。
可是在知道老人竟然住在井下的時候,甚至那時候,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竟然有人會住在井下,有多少人能夠想到自己行走的路面之下,會有人就在井裡面安家,甚至自己聽老人說,住在井下的人多的數不過來,當時老人還在感嘆這種熱力井下,冬暖夏涼,比樓房還要好哩!
那狹小的空間,裡面令人窒息的氣味,似乎就是她幸福的安身之地,老奶奶說她這個新井才住了兩年多,之前的井因爲有了積水,纔不得不搬家到了這兒,這十多年,她就是從一個井,搬到另外一個井的過着。
老人說她心裡難受,總是覺得時不時的會有些絞痛,南風知道可能是人上了年紀,心臟都會不那麼好,雖然自己離開之前,把身上的錢全都給了她,希望老人去醫院看一下,但是老人當時的態度,她就知道,老人對醫院有多麼的牴觸。
想着自己還不如直接帶她去醫院看看,但是因爲鄧嘯天負傷的事,一直耽擱到了現在,誰知道等到自己再次過來的時候,老人卻已經撒手人寰。
若是自己當時再堅決一點,可能老人就不會離世,一想到這兒,南風心裡滿滿的都是內疚自責,像是一塊大石頭死死的壓在心頭。
蘇克感覺到南風的情緒似乎已經到了一個壓抑的臨界點,小臉緊繃着,用力的咬着嘴脣,身體都有些微微的顫抖,看到她這個樣子,自己心裡也是一片黯然。
鬱積心頭必成疾,如果這種情緒不能得到釋放,恐怕南風說不定什麼時候也會生病。完全是下意識的擡手拍了拍南風的肩膀:“想哭,就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