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我並沒有從這批華夏青花瓷本身看出什麼問題。但是數量這麼大的青花瓷器同時出現，本身就值得懷疑。”妮可說道。
“那不用糾結了，這批青花都是高仿。”唐楓一語道破。
“都是？你是說這三個箱子裡的瓷器全是假的？”妮可有些不敢相信。畢竟這批文物涉及金額上千萬鎂元，要全是假的，那事情就嚴重了。
唐楓拿起面前那個青花蟠龍紋大盤，翻到底部指着款識說道：“這個盤底款用的是八思巴文，造假者想表明這是一件元青花。而元代青花瓷一反此前華夏瓷器含蓄內斂的風格，走的是視覺鮮明，簡潔大氣的路子。”
“難道這個瓷盤的圖案不夠視覺鮮明，簡潔大氣麼？”妮可插話道。
“妮可，你是一位優秀的鑑定師，我絲毫不懷疑你的專業素養。但是對於華夏的繪畫你可能瞭解得不多。”唐楓坦誠的說道。
“沒關係，我本來就是專精油畫和雕塑，華夏文物並不是我特別擅自的領域。你只管講出自己的見解，我會尊重你的意見。”妮可非常專業的說道。
唐楓又翻轉盤子，指着龍紋圖案分析道：“這一批仿品無論是原料質地、燒造工藝、做舊手法都十分高明，可以說是無限接近真品。但問題就出在繪畫上。”
“怎麼說？”
“由元入明後，華夏繪畫風格日趨繁瑣和精緻。這條蟠龍雖然在極力模仿元代簡練的風格，但仔細看的話，鱗片和龍爪處理得過於執着和精細了，帶有一絲明代的氣息。”
其實，有透視眼和望氣的能力，唐楓根本不需要任何文物知識就可以輕易的鑑定出一件文物的真假。
但能否鑑定出真假是一回事，能否說服別人又是另一回事。這時候，他通過掃描眼牢牢記在腦子裡的豐富文物知識就派上用場了。
妮可聽完以後，沉默不語。
唐楓雖然已經展現過驚人的實力，但他畢竟只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而鑑定師這個職業，最寶貴的就是閱歷和經驗。
所以，她拿不準是否應該完全相信對方的鑑定結論。
唐楓見狀，過去從三個箱子裡隨手挑出了幾件瓷器，展示給對方後認真的說道：“妮可，這些瓷器上的繪畫都有相同之處。這種相同，不僅僅是風格上的相同，甚至是筆法上的極度相似！換一種說法，這批青花瓷器的繪圖，極有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妮可臉色大變！
蒙元時期至今至少也有六百多年的歷史了，六百多年前一位畫師的多件作品，保存完好的流傳到現在，並同時出現的機率恐怕比中頭彩還小！
想明白了這一點，她決定賭一把。
“楓，你不知道，客戶此前已經找了我們的競爭對手作鑑定，他們給出了真品的結論。如果我們事務所給出完全相反的意見……”
妮可說到這裡刻意停頓了一會兒，讓對方意識到這有可能成爲一次嚴重的鑑定事故後，才鄭重的問道：“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是否能夠確定，這批瓷器完全是造假？”
唐楓從她的話裡聽出了弦外之音，眉頭一皺：“你要做什麼？”
“如果你能確定這批瓷器是仿造，那我將建議客戶通過科技手段做檢測。而這種檢測對文物本身是有輕微損壞的，如果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或者逼不得已，誰也不願意冒這樣的風險！”妮可說道。
唐楓當然相信自己的判斷，但他不相信的是妮可居然這麼信任自己。
鑑定師有一個共識，那就是憑肉眼和經驗來鑑定一件物品，永遠不可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準確。哪怕就是更爲可靠的高科技手段，也難以做到分毫不差。
現在妮可僅憑自己的鑑定意見，就敢把東西拿去做“有損檢測”，這跟賭博有什麼區別？
“你就這麼相信我？”片刻錯愕後，唐楓笑問道。
“回答我的問題，你確定這批瓷器都是假的？”妮可一臉嚴肅。
唐楓見狀也收起了嬉笑，以不容置疑的語氣答道：“我非常確定，這批青花沒有一件是真品，全部都是近期的仿品！”
妮可緊緊盯着他的眼睛，好大一陣後點了點頭，什麼都沒再說，直接拿出手機朝外頭走去。
唐楓再次掃了一眼那些並不陌生的高仿瓷器，也離開了保險庫。
整個上午，他都沒有見到妮可。只是在中午跟幾個同事吃工作餐時聽說妮可因爲什麼事跟另一個合夥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下午仍舊不見妮可的蹤影，一直到快要下班時，纔看到她氣勢十足的從外頭進來。
唐楓立即迎了上去，剛想問問檢測的事情，妮可卻出人意料的伸手在他手臂上撫過，嘴角上揚着喚道：“到我辦公室來。”
跟着她進了辦公室，唐楓順手掩上門一轉身，冷不防對方已經站到了他面前，中間就隔着不到一步的距離。
聞着那醉人的體香，看着那渾圓飽滿，唐楓趕緊把視線上移。
妮可笑容滿面，頭卻搖得跟嗑了藥一樣，嘆息着問道：“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介意我問一下你到底多大嗎？”
“我的資料上不是寫明瞭年齡麼？”唐楓反問道。
“你連鎂國的法定飲酒年齡都不到，卻能一眼看出文物的真假？你真的很打擊我的自信心知道麼？”妮可笑道。
“怎麼？檢測結果出來了？”唐楓來了興趣。
“嗯，在取得客戶和合夥人的同意後，我將所有瓷器送去做了‘熱釋光’檢測，結果表明，你是對的。沒有一件瓷器是真品，全部都是近期的高仿！”妮可的聲音裡有着掩飾不住的驚喜和震撼。
唐楓聳了聳肩膀，微笑不語。
妮可的眼中閃爍着異樣的神采，由衷嘆道：“你真是我的福星！知道麼？這一次，我們狠狠碾壓了競爭對手。客戶不但感謝我們替他們避免了更大的損失，而且還和事務所簽定了長期合作的協議！幾個合夥人已經在商量，要給予你重獎！”
她激動不已，唐楓倒是非常淡定的說道：“這是我份內的工作而已，用不着重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