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下兔起鶻落,讓人很有點眼花繚亂、應接不暇的感覺,直到人影倒地,在場大多數人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
本來大佔上風的楊土龍,在那一聲吼中奇快地退後,這點好理解,那個聲音實在太大了些,就算遠離鬥場的武者,耳朵都震得嗡嗡響,實在己經到了“音殺”的恐怖程度了。
可是,現在倒在地上的,居然是魏峻,這又是怎麼回事?
楊土龍的身形猛然晃得幾晃,才穩住了後退的架勢,實在是有損先天高手的形象。
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他的左腿己經不見了,只留一個空空的褲管在一蕩一蕩,立於蕭瑟的北風中,競給人一種異常淒涼的感覺。
武林高手也是人,獨腿站立殊爲不易,更何況他還是急退在先?形象敗落點實屬正常。
就在剛纔電光石火的一剎那,楊土龍的左腿義肢脫體而出,急逗中正正擊中魏峻的心口!
使到一半的大招,硬生生被打斷,魏峻登時氣血倒攻心,一口氣接不上來,倒得是要多快有多快!
等在場衆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魏峻的伴當,一個半老徐娘站起了身,指着楊土龍,“你……
你使用暗器!”
這句話說出,現場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四五秒鐘之後,會場猛然爆出了震天的大笑,有那誇張點的,甚至笑得用衣袖不停地擦拭眼角。
楊土龍的樣子,原本就己經很搞笑了,大家只是念他殘疾,又知道他是地主,實在不合適笑出聲來,只得苦苦忍住。
誰想這女人居然指責楊土龍用“暗器”,如此一來,在場衆人再也控制不住了,終於笑出了聲。
女人可沒想到別人會是如此反應,也沒意識到,這笑聲實在不是單單衝她來的,而是衝着這疊加出來的喜劇效果來的。
她來不及再計較什麼,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一同跑上臺來,忙着對魏峻進行現場施救,小龍湫的一箇中年漢子也走了過來。
兩分鐘後,魏峻回過氣來,悠悠醒轉,甫一睜眼,就狠狠地咳了幾口血出來。
女人終究是感性動物,她見狀不停地同那中年漢子說着什麼,小夥子看到場上還有人稀稀拉拉地笑着,終於忍不住了,面向主席臺怒斥,“此人在切磋中使用暗器,請長老們仲裁。”
劉嶺本己控制住了笑意,端起小木桌上的保溫杯剛噙了口水,聽到這話,“噗”的一口水全噴到了歐陽生身上。
長老中的戈永同小龍湫的人交好,但縱然這樣,對於暗器這一說法也暗暗搖頭:拜託,你健全人對了殘疾人,己經佔便宜了,那透支氣血的大招,誰又看不出來?
與暗器上不得檯面相較,這種大招,武者們多少還能接受,畢竟,這屬於先傷己後傷人的招式,也不能無差別地大範圍攻擊人,那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有時還能讓那些試圖恃強凌弱者忌憚幾分,倒也算不得一無是處。
眼下這樣的切磋中,拿了大招出來,己經有點輸不起的感覺了,而且自打比鬥一開始,身形快速轉換間,長眼的人都看得出,楊土龍的左腿是義肢。
魏峻居然還拿大招出來,實在有點欺人太甚。
不錯,楊土龍是佔了上風的,但人家好歹是先天高手,殘疾人對正常人佔了上風,背後修煉時的血淚辛酸誰也想像得出的。
魏峻要是漂亮點認輸,輸給這種心性堅毅之人並不算丟人,等他拿大招出來,人家因身形不便,不得己用義肢阻敵,誰有能說不妥當?
那麼大的義肢,裝在楊土龍腿上,誰能說那是暗器?說是“明器”還差不多。
最後,戈永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發話,“我個人認爲,細柳溝同丹道四門的糾葛,現下可以暫時放在一邊了,等會後雙方自行協調,現在,繼續姚師兄的建議,還有誰對玄青門楚師傅的說法有異議的?”
隨着大會主題的深入,氣氛己經趨向白熱化了,不單是各個傳說中的門派都紛紛露頭,甚至連打鬥都進行了兩場。
各種各樣的高手也漸次出面了,其中大家知道的臻達先天境界的高手,就有六個之多,楚雲飛、楊氏兄弟、孟定國、陳笑天、羅浮山第一高手戈永。
戈永不但同小龍湫的人關係好,跟陳笑天的關係也很好,只是,他比陳笑天大十來歲,當陳笑天崛起武林的時候,戈永己經爲了增廣見識,雲遊天下去了。
這一去,就是二十年杳無音訊。
前文中所說的陳笑天那個先天高手的朋友,就是戈永,在陳笑天的眼中,孟定國和戈永,都是他畢生要趕超的目標。
誰想,兩個老的還沒超過,背後又有一個小的追趕了上來,玄青門楚雲飛不但年輕得可怕,而且眼下,陳笑天似乎己經不是人家的對手了。
也不知道小龍湫的人,是從哪裡找到戈永的,能讓這消失二十餘年的絕頂高手再現武林。
第二場就引出了先天境界的高手,這是場上場下的人都沒有想到的,所以戈永的這句問話,沒人回答。
沒人回答,戈永掃了一眼鄧挺的次子鄧小戰,兩家雖然一在關西一在羅浮,但卻是數百年的交情了,這次鄧小戰接了父親的指示:一切唯羅浮山的意見行事。
鄧小戰微微點點頭,說話間就有點添油加醋的味道了,“那這麼來說,大家都同意了玄青門的說法,天地靈氣是隨處可得的?”
他存了點歪曲楚雲飛說法的意思,怎奈在場的都不是傻子:不同意的一個被打得要吃藥,另一個直接倒地吐血了,誰願意反對反對去好了,關我什麼事?
也有個別高手想出頭,不過,剛纔智鴻的話說得很絕,爲了防別人說自家是覬覦玄青門的功法,這個頭不出也罷。
既然沒人反對,姚小牛宣佈,大會進行下一項議題:小築雲飛以爲人調理做幌子,利用天地靈氣大肆斂財,這樣的行爲到底可取不可取?
這次發言的,就是那些超級的高手名宿了,燕雲形意高手申雲廓率先發難,“楚師傅此行,實在大謬了,雖說醫者父母心,但索求有些過度了,與天道不合。”
這是持平之論,楚雲飛少不得辯解一番:天地靈氣雖然到處都是,但收集不易,不如此行事,根本抵擋不住求醫的洪流。
仙都的縉雲派也是道門一古老分支,屬占驗一脈,這次來的是宗主趙朝宗,他對這話頗不以爲然。
“楚道友此言差矣,想這大幹世界紅塵俗世,你我就算費煞心機,也不過是以芥子之力以利須彌,能管得到的則管,管不到的也只能徒呼奈何了,又何必以一人之力去逆天行事?
占驗一脈中,不乏那些打了算卦佔的招牌騙錢的主兒,但真正的道門高人,大抵還是願意獨善其身,對於濟世救人,不能者則不爲,絕不勉爲其難。
這話倒是十分在理,但楚雲飛實在有說不出的苦衷,“趙……師弟,現在的世俗界,力量實在太強大了,我倒也想獨善其身呢,可……這不現實啊。”
趙朝宗被他這一句“師弟”叫得勃然大怒,花白的鬍子一抖一抖的,一氣之下,連“道友”都不叫了,“楚師傅,你們丹道里自家怎麼稱呼,我懶得管,你願意管段道友叫師弟,那是你們自家的事,但你這樣稱呼我,是不是有些過了?”
“這就是趙先生誤會了,”楚雲飛微微一笑,“咱們道家,最重長幼尊卑,這點大概你不否認吧?”
這絕對是實情,道門最重上下禮節和門庭章法了,但是趙朝宗懶得回答,只是氣呼呼地點點頭:你知道這個啊?我趙某人奔八十的人了,你叫我“師弟”?
“這就是了,”楚雲飛的臉色嚴肅起來,“段圭臣是第兩百零九輩的圭字輩,我是知字輩,比他足足高出八十一輩,因見段師弟年長,叫聲師弟總不能算唐突吧?”
“知字輩?”趙朝宗登時傻眼了,他也知道,在知字一輩的時候,道門還算籠統的大門派,雖然門戶己經林立了,但沒怎麼太劃分符篆、金丹、占驗等各個支脈呢。
“如此說來,楚道友喊我一聲師弟,倒也是無妨的。”他鬱閻異常地點點頭,心裡納悶不己:這是誰的隔世傳人麼?輩分差太多了吧?
段圭臣在底下聽得明白,忍不住站了起來,“楚……那個師兄,你是知字輩,可有什麼人做見證麼?茲事體大,我是想搞明白的。”
楊土豆站了出來,“這個,不知道我楊家做的見證,段師傅願意不願意相信?”
說來說去,還是楚雲飛不願意暴露九寶靈體的身份,匹夫無罪還懷璧其罪呢,要是這類似唐僧肉的玩意兒被別人知道了,還不得天下大亂?
可趙朝宗給他的壓力,稍微有一點大,所以楚雲飛不得不拿了輩分來說事,否則的話,那效果絕對是打了顛倒,別人會認爲:他楚雲飛目無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