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教授的問題不是質疑、不是反詰也不是否定,只是一個單純的是與否的問題,但無論“是”或者“否”,對於陸蘇而言卻都是沉重的答案。
乖巧一點的話大不了說一句“我無法用一個字回答”、“很難說”來避過,但思索了兩天,陸蘇心裡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要去做的事情,就是我能得出的最好答案。”
“你的回答是是嘍?”
“恩,我想了整整兩天,阻止天傷是一定要做的。”
“改變這個世界,未必就是壞事啊。”
“我知道!”陸蘇點點頭,“從小看電影,好像壞人都是狂笑着說我要統治世界。實際上,現實沒這麼單純,統治世界的人不會露出猙獰的嘴臉,他們會笑着給出承諾,會在殺戮之後粉飾歷史,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也是……也許站在天傷的角度來說,他也是想做一件好事,推翻一個太多黑暗秘密,太多不公平的集團。”
“能看清這一點,說明你還不是頭腦發熱。”威教授讚許地點點頭。
“所以我纔想了很久……天傷要建立一個新世界?那樣的話,很多人會死,文明會被毀滅,也許這個國家也會消亡,現在的和平雖然很畸形,但至少它還是和平。我不敢用很多人的命來賭這場沒把握的遊戲,小心翼翼的正義,至少它是正確的正義!”
“恩……”威教授沉思着。
“可能會殺了你的朋友,對不起。”
“不用自責,你沒錯。”
陸蘇離開之後,威教授慢吞吞地坐在椅子上,喃喃着:“小心翼翼的正義!”然後笑了出來:“也許這‘小心翼翼的正義’能戰勝‘改天換地的正義’吧。”
回到家裡之後,推開門的時候,看見屋裡多了兩個人,戴雪還是衣碧。短頭髮的戴雪好像在說什麼,衣碧則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老頭在抽菸,楚千雀靠坐在沙發裡,錦斷窩在沙發裡抱着抱枕,蟲婷站了起來,好像是太激動的樣子。
看見他們,陸蘇已經明白了。
“蘇,你怎麼纔回來?”錦斷扔過抱枕。
陸蘇接下抱枕,把關少少的籠子放在旁邊:“我去和威教授打個招呼。”
“你來的正好!”戴雪說,“不用我再說一遍了吧,你已經知道了,天傷的事情。”
“恩!我們什麼時候走?”
“越快越好,n城現在很危險,普通市民成了戰鬥的棋子,整個城已經進不去了……更危險的是,各地的妖都在往n城趕去。”
“去做什麼?”
“還用說?他們想和天傷一起毀滅這個國家。”
戴雪的措辭多少讓陸蘇有些覺得可笑,不過立場不同,這也是免不了的事情。
“而且,現在全國各地都很亂。”
“亂的是人類吧。”
“不光是人類,有很多妖在蠢蠢欲動,你們應該知道的,‘一座城市的毀滅就是全部妖類反抗’的標誌。”
“智者!?”老頭突然說。
“那是什麼?”蟲婷問。
衣碧說:“當年智者流下了一個機關,放在一座城市的下面,一旦除妖師對妖類下手,妖五尊的後人就會按下機關,毀掉這座城市,那將是全部妖類起來反抗的信號。但是年深日久,這已經成了一個模糊不清的傳說,很多妖只知道‘一座城市的毀滅是信號’。”
陸蘇一下子明白了:“這麼說天傷利用了這個傳說,他的計劃就是製造一個反抗的信號,煽動全國的妖類?”
這麼說來,直播裡口口聲聲說n城已經淪陷,對於廣大的妖類來說,有着普通人類無法體會到的深意。
“是這樣!”衣碧說,“現在我們妖類也在分裂,有一部分已經過去幫助天傷了,有一部分像你們一樣保證中立……”
“我們可不是中立!”錦斷說。
衣碧聳聳肩:“抱歉……還有一部分趁着這個機會在四處製造騷亂,這個國家現在很危險。”
“那我們出國吧!”楚千雀提議道,幾人一起朝他投去鄙視的一瞥,他委屈地說:“我說錯什麼了?”
“你們的情況呢?”陸蘇問戴雪。
“能派出的戰力都派出去了,大部分在各地平亂,精英隊伍留下來準備突擊天傷……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你們不會反悔吧,這個時候。”
“當然不會。”
“那就好。”戴雪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從上次別過之後,發生了不少事,所以一直沒有聯繫你們。多謝你們能信守當初的承諾。”
“你們的承諾呢?”陸蘇問,“我可不記得我答應無條件幫忙,還記得當時我們的約定嗎?必須有一個除妖隊幫助我們,最重要的,妖屍全部歸我們。”
“可以商量,爭取到合作我們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我不在乎你們的努力,反正我又看不見。還有,比起承諾,正義更重要,我們幫你們不是爲了承諾,不是因爲我們認爲你們是好人,只是比較起天傷的瘋狂計劃來,我更願意幫你們……”
“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在說條件?”戴雪沉默的時候,不知道內情的衣碧憤憤地責備起陸蘇。
“衣碧姐,妖屍絕不能交給他們,這是合作的底線!”
衣碧扭起的眉毛慢慢鬆馳:“好吧,我懂你們的意思……妖屍歸我們,不能交給除妖師。”
“我……”戴雪猶豫了,“我沒有同意的權利,但我可以爭取。不過關於其它幾條,都可以答應。有兩隻隊伍會協助你們。”
“哦!”陸蘇看着她,這樣的回答果然很曖昧,總之在他看來,妖屍絕不能歸除妖師。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坐車嗎?”
“不,飛過去。”
陸蘇的視線落到衣碧身上,她說:“看我幹什麼,是坐飛機!”
除了武器沒有什麼要收拾的行李,把房門鎖上就行了,對於匆匆的出發,錦斷和蟲婷反而很興奮,老頭依舊一臉萬年不變的淡然,而楚千雀要不要一起走,幾個討論了一下,意見統一地表示不能帶。但他死活要跟上,最後只好讓他一起走,陸蘇說:“楚兄,這次很危險,我們也顧不上你。”
“要死一起死吧!哈哈!”他爽朗地一笑,“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甘心錯過。”
“別說晦氣話!”衣碧不滿地說。
幾輛黑轎車停在樓下,戴雪說是從當地的除妖隊借來的,陸蘇突然想起一件事:“張義怎麼樣了?真坐牢了?”
“恩。”
“那c城的除妖隊呢?”
“解散了。”
“解散了?”
“也許你一直在怨我不乾脆,實際上我們的組織很複雜,上層的各派勢力就像一股股激流,相互牽制。張義可以說是個犧牲品,本來他的那點事不至於被解散隊伍。”
“難以相信!”
戴雪苦笑一聲:“因爲上次的失敗,我們肅清隊也差點……算了,不說這些了。”
幾輛轎車開過街上的時候,路邊聚着很多人,有一些舉着牌子,寫着“妖武,人類歡迎你們!”陸蘇不禁想笑,他們大概以爲妖類平時都生活在地下或者山洞裡,實際上,也許某個不起眼的老師、家庭主婦、單身漢、宅男就是妖,當然普通人是察覺不到的。
看着車窗外的人羣,戴雪說:“雖然不應該這麼說,但確實應該感謝這次的事情。屬於我們這個派別的一位老局長被任命爲危機總指揮,所以我們現在纔可以合作。”
“如果天傷沒有襲擊n城,我們也不用合作了吧。”
“這倒是……不過也許不久的將來,第三批除妖隊會來找你們麻煩,那時我們大概已經解散了。”
“人類爲什麼總要爭那點無所謂的小權利?”坐在陸蘇旁邊的錦斷不客氣地說。
“大概是因爲權利無所不能吧。”
錦斷捏了一下拳頭:“我們妖不需要權利,也可以無所不能。”
也就是說,是外部的壓力把他們推到了一起,不過想到要和那個表情僵硬的言斬蝶並肩戰鬥,陸蘇還是有些不自在。
他問:“對了,你說有兩隻隊伍協助我們,除了你們還有誰?”
“暫時保密。”戴雪微笑道。
“爲什麼要協助我們?”
“我把你們的資料遞了上去,你和錦斷是唯一不會被天傷控制的人,也許你們會是這場戰鬥的勝利關鍵。”
坐在前面的衣碧碰了下自己的耳墜說:“這東西可以防止被天傷催眠,我已經把圖紙給戴雪去製造,讓前線每個人都佩戴了。”
“男人也帶?”錦斷問。
“原理不變,外形可以變啊,不必像我這對一樣……小妹妹,你喜歡的話也給你弄一對。”
“好啊!”錦斷摸了下耳垂,“不過我耳朵上沒有那個洞洞。”
戴雪說:“不過,外力畢竟是外力,未必能百分百保險……我也很害怕和自己的朋友動手,真的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我和自己的朋友動過手。”陸蘇想起楚千雀被控制的事情,“確實很可怕!”
不到一小時後,車開到郊區的一片機場,錦斷突然撲到車窗上,驚喜連連地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