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陸蘇坐起來,“是直升機!”
“我也有個壞消息。”喬暮冷靜地說,“咱們沒有任何防禦性武器。”
蠻力並不能解決任何事情,比如他們現在的處境,身在茫茫海洋之上,而後面是裝載着可怕武器的直升機羣。陸蘇正在盤算要怎麼用一連串華麗的空中跳躍解決掉這些飛機時,喬暮突然說:“我已經設置了自動駕駛,我們跳海!”
“跳海?”
“唯一的辦法了,走!”她手裡抓着兩個小型的氧氣罐,是飛機上自帶的。
這個時候她的果敢才顯示出來,喬暮沒有一絲一毫猶豫,拽着陸蘇向着下面的茫茫大海跳去,身處黑暗中,而且加上距離太遠,追兵根本不知道這架直升機上的人已經跳下去了。兩人落進大海中,四面八方一下子被黑沉沉的海水擠佔滿,海水很溫暖,但一想到這是深不見底的大海,實在是讓人不由得緊張起來。
陸蘇可以在水下閉氣十分鐘,不過游泳就不咋行了,這時喬暮把氧氣罩扣在他臉上,然後拽着他向上游去,很快兩人破水而出,上方的機羣已經氣勢洶洶地開了過去。喬暮的腦袋浮在水面上,陸蘇卻把握不住浮力,身體一會浮上來,一會沉下去,他不解地問:“你怎麼能停在水上不動的,身上帶着葫蘆嗎?”
“你沒學過踩水嗎?”
“我只學過幾個簡單的游泳動作。”
“很簡單的,雙腳像上樓梯一樣,就可以停在水上了。”
“是嗎?”陸蘇狐疑地試了下,漸漸穩住了身體,“感覺真不錯!”
“嘿!”
兩人看着機羣的方向,突然它們發射了兩枚導彈,前方的天空突然傳來刺目的火光,爆炸的聲音像一聲滾雷,耀眼的火焰照耀中,直升機的殘骸慢慢墜落。最後落進了大海,消失無蹤。而天上的飛機也調整了方向,回到海島上。
明明知道自己現在小得像豆芽一樣,但兩人還是等機羣駛過才說話。陸蘇說:“你準備從南太平洋回到大陸上嗎?”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好看地笑了下,大大的雙眼依然是那樣有神,“對了,你剛纔一直使用的能力是什麼?你好像可以憑空變出東西來,變個船出來啊。”
“我這個只是複製而已。沒有摸過的東西變不出來,而且複製體只能存在三天。”他突然想,如果在海上漂的時間超過三天,那他除了複製海水就什麼都變不出來了,“三天之內,如果能找到一個島,我們就有希望。”
“這裡是遠海,希望不大。不過我們能活下去的。走啦!”她開始游泳,陸蘇跟在後面,這裡有一條洋流。順流而行速度還算快,但願這條洋流能把兩人帶到一個小島或者陸地。
雖然危險依然沒有擺脫,不過逃出了那個海島基地,陸蘇的心情還是相當愉悅的。
爲了保存體力,兩人一直沒說話,唯一一次對話是陸蘇問她:“你那個時候如果沒走,我們會成爲朋友吧。”
“也許吧,不過我們的性格能合得來嗎?”
天邊的曙光把海面染成了一片玫瑰色,陸蘇胡思亂想着,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那是他上小學三年的時候。喬暮成了他的同桌,那個時候的她還是眼睛大大的,梳着一個高馬尾,衣服整整齊齊。是老師經常誇獎的好學生。
她就像個驕傲的公主,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尤其是對待男生更像對待垃圾一樣,陸蘇親眼見過她把幾個惹火她的男生叫到操場上,揍得滿地找牙。
兩人之間的交流僅限於“喂,你佔到我的地盤了!”“作業交了嗎?”這種。雖然是同桌卻彼此沒有一點好感,特別是陸蘇看上去是個非常軟弱的男生,她看着陸蘇的眼神總是帶着一種讓人不爽的不屑。
這樣的眼神唯一一次發生變化,是有一次樓上掉下來一個花盆,正好命中一個同學,他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大家嚇壞了,連肇事者本人都嚇哭了。當時是中午放學之後,老師們已經走了,這些嚇呆的小學生既不知道去找大人幫忙,也不知道打急救電話。
陸蘇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出於什麼心情,跑過去幫忙,因爲老爸是小說家的關係,這種急救知識他恰好接觸過。他把衣服脫下來裹住那個男生腦袋上的傷口,然後把他的頭放到自己的腿上,使流血的部分擡高以減少流血,同時不太熟悉地找到他的頸動脈,用手壓住,血染了陸蘇一身,他向旁邊嚇呆的同學大喊:“快去打電話!”
結果沒有一個人響應,有些女生甚至嚇哭了,這時喬暮走上前說:“我去!”
兩人眼神相交的時候,彼此看見的是大人一樣的認真,那個時候他們才十歲。
“快點!”
“知道!”喬暮跑開了。
因爲處理得當,這個同學沒有大危險,第二天老師表揚了他倆,喬暮突然低低地說了一句:“你很勇敢!”
“哼,你才知道啊?”嘴上雖然裝出不屑,不過陸蘇的心裡還是很開心的。
之後兩人的關係還是老樣子,沒有發生質的變化。三年級下學期,學校附近的巷道里多了幾個混混,每天在那裡勒索小學生的零用錢,結果長相軟弱的陸蘇成了他們的對象,他們的手段是圍住他,然後拍着肩膀說一些親暱的話,比如:“小弟弟,這麼晚纔回家啊,爸爸不來接你嗎?”
接着進入主題:“能借點錢花花嗎?”
要是不給,他們就兇相畢露開始搜身,實在沒有就拿走幾本書或者鉛筆盒,讓他明天帶幾塊錢來贖;要是給了,那就還是下次,下下次,從一塊發展到五塊十塊,還威脅說如果對大人說就打斷你的腿。
現在想起來,這樣的混混實在是非常惡劣,非常下作,不過對於弱小的十歲孩子來說,這樣的勒索卻是讓他們坐臥不寧的。
陸蘇被勒索了幾次,這些人要他下次帶十塊錢來,那幾天他一直惴惴不安,也許是受到電視的影響,他從家裡偷偷拿了一把螺絲刀,準備明天和這些壞人來硬的。結果第二天他亮劍的時候,就捱了一巴掌,那個混混頭捉着他的螺絲刀,樂不可支地說:“你用這個就想殺人啊!老黑,給他看看真傢伙。”
旁邊一個黑瘦混混亮出一把彈簧刀,混混刀接過來,拍拍陸蘇的臉:“明天再不帶錢過來,我就割掉你的鼻子,聽見沒有。”
剛纔捱過巴掌的臉上還火辣辣的燒痛,冰涼鋒利的刀子發出啪啪的聲響拍打在臉上,仰視着這幾個山一樣高的大人,看着他們鄙薄的笑臉,還有叼在嘴上的菸頭,一種無力的屈辱,一種壓迫的恐怖襲上心頭,陸蘇突然推開這個男人,向着巷道的另一邊疾跑過去。
“媽的,追!”
混混頭一聲令下,那些人撲了過來,大人的腿腳總比小孩子邁得寬,幾步就趕上了陸蘇,一個人捉住他的書包把他拽回來。
他們把他按在牆上,混混頭左右開弓賞了幾巴掌,罵道:“敢推我,你找死啊!按住他,我要給他長長記性。”
“老大,不能太過了。”
“我有分寸!”混混頭揪起陸蘇的褲子,割斷鬆緊帶,抽出來,他的短褲一下子掉到腳上去了。混混頭讓陸蘇咬住鬆緊帶,他不張嘴,又捱了一巴掌,然後才乖乖就範。那個男人把鬆緊帶拉到極限,一撒手,彈回到陸蘇臉上,像鞭子抽打一般火辣辣的痛。
幾人大笑!
然後又拉直鬆緊帶,再次鬆開手,他們更加粗野地笑起來。這種屈辱的“刑法”讓陸蘇的內心燃燒着憤怒,但是他實在是太弱小了,那個時候他甚至絕望地想到了自己死後爸爸媽媽會不會難過,想到這裡他流淚了。
“喲,小弟弟哭了。”幾個混混起鬨地說。
“真沒用,再來!”這一次混混頭把鬆緊帶拉伸得更遠,陸蘇擡起頭看着他的醜臉,絕望地想着,爲什麼自己會這麼弱小,爲什麼要被別人欺負成這個樣子。
他的牙越咬越緊,一種野獸的衝動在內心咆哮,他狠不得上去把這幾個壞人咬死!這時他鬆開了咬在嘴裡的鬆緊帶,它反彈回去,毫無防備地打在混混頭的眼珠上,他疼得跳了起來。
“媽的,你膽子不小!”旁邊一個人要掌陸蘇的嘴,他抓過這傢伙的手就咬起來,緊緊地咬住,牙齒深入皮肉,像捕獸夾一樣合攏,事後才發現有兩顆牙因爲咬得太用力壞掉了。
那個人的慘叫聲在巷道中迴響,他重重一腳踹在陸蘇的腹部,但是陸蘇還是沒有鬆嘴,他疼得倒吸冷氣:“老大……幫我打他……肉要咬掉了……”
“我還沒看出來,你這麼有種!”混混頭譏諷着,和幾人一起對他拳腳相交。陸蘇的身上不斷承受着拳打腳踢,最後這種疼痛已經近乎麻木了,但是他一直一直沒有鬆開嘴,彷彿他的整個生命的意義就在嘴上一樣,彷彿一旦鬆開嘴,他就等於徹底失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