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自稱屠龍僧的老和尚虛影端坐在墓碑之上,衝着錦斷微笑着。
“屠龍師傅,幫幫我吧!”放下了平時的孤高,錦斷跪下來向這個前世的高人求救。
“我現在只是一個未入輪迴的鬼,怎麼幫?一切隨緣就好了,天意不可違啊!”老和尚捏着鬍鬚笑道。
“只幫我這一次!”錦斷的眼睛裡寫滿了執著,“任何代價我都可以付出,請救救那個孩子吧!”
“那,好吧!”老和尚的聲音很輕,聽在錦斷的耳朵裡卻像驚雷一樣,她連忙伏下身體,誠懇地問:“要怎麼做?”
“你知道融魂術嗎?”
“融魂術?”錦斷喃喃地念着這個陌生的名詞。
“也就是‘靈魂融合’,‘靈魂融合’只能在訂下‘靈魂契約’的兩人之間發生作用,也就是說,只能在妖和主人之間才能使用。所謂的‘靈魂融合’,是把兩人的魂魄連在一起,同災同命,同生同死……”他頓了一下,“即是說,把那孩子也變成妖!”
“陸蘇變成妖?”錦斷茫然了片刻,“這是唯一的辦法嗎?”
“是的!”
“要怎麼做?”
“我可以傳給你一個實行融魂術的儀咒還有咒語……”老和尚擡頭看了看天,“再過幾天會有日食發生,那時陰氣最盛,是實行融魂術的好時機!不過……”
錦斷顫抖了一下,擡起臉看着那個虛影。
“勝算只有五成!”
“五成?失敗的話會怎麼樣?”
“兩人一起魂飛魄散,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掉。如果在實行儀式的時候,你殺一個活人,讓他的怨氣來做出魂引,勝算會在七成!”老和尚的神情嚴肅起來,“雖然你是妖,妄殺之罪也是不應該去犯的。如果做出這種禽獸之事,聖骨之名就給你玷污了!”
“我明白!”錦斷深深地磕下一個頭。
“來來,我現在就告訴你融魂術的儀咒!”
三天後的上午,醫院的特護病房裡躺着一個裹滿石膏和繃帶的病人,他的身上插着很多維持生命的管子,病人正陷入深深的昏睡之中,最樂觀的估計也是變成植物人。
住院費和手術費是錦斷在昨天支付的,程顧之身前留下過一筆錢,這種開支不必發愁。因爲一天一夜沒回家也沒去學校,家裡正焦急地尋找他的下落,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錦斷之前嫌那東西太吵,隨手扔出了窗外。
此時的病房裡靜悄悄,與之相比,外面卻傳來一陣陣的喧鬧。
“喂,你不能進去!”
“滾開!”
被推倒的醫生撞在一個護理推車上,發出一陣劈里啪啦的撞擊聲,然後門被重重推開,身着黑色長裙的錦斷站在那裡。
原本已經被扯斷的右臂現在已經恢復如初,白皙的肩頭連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消耗妖力來讓身體再生其實是妖類不太願意做的事情,因爲消耗太大,但現在的她需要完好的身體,因爲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俯身在陸蘇的牀前,微蜷的黑色長髮瀑布樣披散下來,遮住了陸蘇安靜的臉龐。
“陸蘇,我帶你走!”
她毫不猶豫地扯掉陸蘇身上的氧氣管和輸液管,後面的醫生驚慌地叫起來:“攔住那個女人!”走廊裡傳來醫生和保安凌亂的跑步聲。
錦斷把陸蘇抱起來,這時門已經被人打開,她凌空一翻,一腳踹在沉重的病牀上,病牀像在冰面的磚塊一樣滑了過去,把半開的門死死抵住。
門後面傳來重重的敲擊聲,還有醫生的叫喊聲。對這些錦斷充耳不聞,她來到窗前,抱着陸蘇跳了上去,然後毫無顧忌地從六層樓一躍而下。
兩個人的重量落在下面的一輛汽車上,汽車的頂殼登時被踩扁,她彎下身體,緩衝下落的力量,懷裡的陸蘇只是輕輕搖晃了一下腦袋。
然後她跳了下來,一口氣衝出大門,沿着馬路飛跑起來。路人眼裡,從身邊一閃而過的東西彷彿是一團黑色的旋風,然後巨大的氣流捲起路上的紙屑和灰塵,迷得行人睜不開眼睛。
她帶着陸蘇回到租住的地方,沒有走樓梯,而是向上一躍,踩在二樓的欄杆上,再一口氣跳到了四樓。
一腳踢開門,錦斷突然愣了一下,不知哪個多事的傢伙在屋裡放了一樣東西。
屋裡居然躺着牛力的屍體,當然,依舊是保持牛頭怪的模樣。那天的戰鬥結束之後,她根本沒時間去吞噬掉它,不知道是誰把它送回來了。要知道,這具屍體只是相當於五十一隻妖的力量!
不過沒時間管這些,她衝進裡屋,那裡已經被收拾地空空蕩蕩,地上畫着一個奇怪的法陣。和與往見到的圓形召喚法陣不同,這個法陣是由兩個相交的圓形組成,兩圓的中間各有一個方形的空隙,四周寫滿了看不懂的文字。
這就是融魂術的儀咒!
錦斷把陸蘇放在其中一個圓的正中,擡眼看了下窗外,太陽的一角正在慢慢地被黑色的弧形侵蝕,下面傳來人們的驚呼聲:“哇,日食要開始了!”
還有時間做一件事,她想着,衝了出去。
這時的街上,人們或者戴着墨鏡,或者拿着電焊工人的護面罩,還有人用x光照片擋着臉,正呆呆地仰望着太陽。
老和尚說過,如果在儀式進行的時候殺死一個人,讓他的怨氣來做魂引,勝算會提升到七成。錦斷想了很久,還是下了這樣的決定。
憑她的力量抓一個人很容易,關鍵是不引起人羣的騷動。好在這時路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天,並沒有注意到一臉陰森的她在人羣裡穿行。
“爸爸,你看太陽被吃掉了……咦,爸爸哪去了?哇!”
那個小姑娘回過神來大哭的時候,錦斷已經夾着一個謝頂的大叔飛快穿過巷道,回到住處。男人被扔在屋裡的時候,先被地上的牛頭怪屍體嚇了一跳,剛剛的一幕發生的太過突然,明明正陪着女兒在看日食,突然有一個黑衣女子衝出來,拖着他疾跑起來。當他轉過頭來時,看見錦斷的手裡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正向他走來,男人哇哇地叫起來:“不要殺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女兒才五歲,我不能死啊!求你了,不要殺我,我可以給你錢!”
“抱歉,我要用你的命!”
“啊!”男人嚇得向後爬去,錦斷上前去抓他的頭髮,無奈那條碼頭摩擦力太低,抓了幾下反而從手裡滑了。最後錦斷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像提一隻小雞似地把男人拖到了身前,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有什麼遺言嗎?”
“哇!”男人沒出息地大哭起來。
錦斷高高地舉起刀,要紮下去的時候卻猶豫了。明明人這種生物,又弱小又愚蠢,只要她一刀刺進他的脖子,就可以結果他,但此時此刻錦斷卻下不去手。
男人似乎意識到了錦斷的猶豫,一邊大哭一邊訴說着自己老婆沒有工作,自己女兒上學又花錢,家裡不能沒有他。
一種奇怪的感情從錦斷的心裡涌出,這感覺就像握住一隻弱小鳥類的脖子,明明知道輕輕一掐就能弄死它,但是看見那一窩嗷嗷待哺的雛鳥,卻又心軟下來。死是件多容易的事情,但她卻無法狠下心來去決定別人的生死,不知爲何,程顧之的臉闖進了她的腦袋。
最後,她放下了刀,眼神陰鬱:“滾吧!”
“謝謝,謝謝!”男人磕了幾個頭,然後連滾帶爬地跑開了。
這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太陽已經被黑色吞噬得只剩下一個亮閃閃的角。五成勝算嗎?生死各參半,錦斷扔下刀,走向裡屋,看見地上躺着的陸蘇。
她突然慘淡的一笑,死也沒什麼好怕的,如果能在黃泉之下見到程顧之,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件幸事。
抱着這樣看破的心情,她走到另一個圓的中心,慢慢躺下來,閉上眼,開始唸誦一段古老的咒語。
太陽正一點點消失進黑暗之中,小小的房間裡,喃喃念出的咒文正在輕輕釦開一扇古老而神秘的門扉,躺在那裡的兩個人將一起迎接未知的命運。
死,或者重生!
當太陽終於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圈金色的暈輪時,突然屋子裡傳來一聲巨響,躺在法陣裡的錦斷叫了一聲,痛苦地拱起身體。
沒有意識的陸蘇卻沒有叫喊,只是他的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
這是一陣冰涼又刺骨的劇痛,彷彿虛空之中有一個漩渦,正把自己的靈魂從身體裡吸出來。後背,四肢,胸口,最後到顱頂,逐漸地失去了感覺。
兩人的身體正在進入一種假死狀態!
突然,她覺得身體輕得像鴻毛一樣,彷彿全身都浸泡在冷水之中,又輕又涼。當她回頭看一眼時,登時嚇了一跳,自己就躺在地上,安靜地閉着眼睛,像個死人。
原來這時的她已經被抽離了靈魂。
她向旁邊看了一眼,看見陸蘇的身體上方,有一個半透明的虛影,那是他的靈魂。兩個靈魂被法陣正中間的一個漩渦吸引着,慢慢被壓縮,被吸收。
那個看不見的漩渦迎着窗外的日食,詭異而神秘。錦斷的魂魄閉上了眼,剩下的,就交給運氣吧!
小屋的巨響驚動了一個人,他是住在隔壁的那個愛抽菸的老頭。聽到動靜之後他來到了錦斷的住屋前,突然眼前一亮,整個人像貪婪的蒼蠅一樣貼在玻璃上。
“啊,啊,牛肉!”
他扭斷門鎖走了進來,貪婪地抱着牛頭怪的屍體愛撫了一會,然後他注意到裡屋還有更加讓人意外的東西。
他想殺死的強敵聖骨,此時正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似乎,她已經陷入了假死狀態。
這是個好機會,老頭的眼裡閃出一絲陰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