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老人的兒子回來,垂頭喪氣的搖搖頭,“沒有,中心醫院也沒有單人病房,我剛纔問了人,這邊的單人房過兩天可能會有空缺,我打過招呼給咱爸留了牀位,先將就這兩天吧。”
女子也很無奈,不過也只能如此了,她和哥哥站在窗前小聲的商量手術費的事,兩人都不敢離老人太遠,生怕有什麼緊急情況自己照料不到,哪怕李木這個醫生就在旁邊。
她的意思是自己家應該分擔一半,不能全讓大哥掏,畢竟牀上躺的也是她父親,大哥卻擺擺手說不用,父親生病了誰掏錢都一樣,就別弄的那麼麻煩了。
誰料妹妹卻很堅持,自嘲的說自己平時都沒機會照料父親,父親都是住在大哥家,難得有機會表個孝心。
這話完全是在嘲笑自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舊社會的俚語直到今日都還適用,很多家庭依舊是這個狀態,她和老公住在城南,大哥一家和父親住在城北,平時雖然也有來往,但是她在家照料的是老公的母親。
想想也是一樣的,大哥的老婆不也是同樣境遇麼。
女子說她出去打個電話跟老公說說,雖然錢不多,但是夫妻之間還是要相互尊重,動用財產也要知會一聲。
婦人嗤笑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用面前活生生的例子教育自己的兒子,“看到了嗎,這就是爲什麼一定要生兒子,女兒都是賠錢貨,到了關鍵時候都不敢自己拿主意,你好好記着,以後不管生幾個,一定要有個兒子!”
此言一出,別說小老闆身爲女子的哥哥聽不過去,連李木和吃瓜病友都覺得過分,李木在小老闆發作之前先行開口譏諷道,“那你呢,你父母也是這麼看待你的嗎?”
當今社會阻礙女性進步,剝奪女性權益的不僅是男人,還有這些自己吃了虧,卻還要自己的下一代跟自己受到同樣苦楚的惡毒女人。
她們自己受了苦,不思體悟,不思改變,不去做出努力打破這個現狀,還變本加厲的把自己受過的苦強加在別的女人身上。
媳婦苦熬多年,伺候自己刁蠻乖戾的婆婆,一直忍到婆婆老了死了,熬到她自己也當上婆婆,再回過頭折磨自己的兒媳婦,或者把自己女兒隨便嫁給某戶人家,換一筆不菲的彩禮。
婦人聽了李木的譏諷一時沒轉過彎來,等琢磨出話裡的意思,她用力一拍牀頭櫃,氣的臉色煞白,指着李木哆哆嗦嗦半天沒說出話來。
一個人受到了別人的指摘譴責,如果覺得委屈傷心然後是憤怒,那麼他多半是被污衊的。如果登時火冒三丈,不顧一切的要辯解,要泄憤,那麼多半是被戳中了痛處,確有其事。
她父母還真就是這麼做的,六年小學都沒上完,她就被叫回家幫忙照顧剛出生的弟弟,一直做免費保姆直到她能下地幹活。
小老闆感激的看了李木一眼,謝謝他幫自己出了口氣,他是真的不想跟婦人計較,跟她對峙的話,你講人情她跟你講道理,你講道理她就跟你耍無賴,你也耍無賴的話還耍不過她。
“我的女兒不是賠錢貨!我養她長大供她讀書也不是爲了讓她去別人家做保姆!”老人突然說話了,而且情緒十分激動,原以爲他的意識很模糊,沒想到外界發生的事都知道,思緒還都沒有亂。
聽了婦人的言語令他十分生氣,顫抖地拍打牀板,呼吸紊亂斷斷續續。
李木連忙讓他不要激動,氣壞的是自己的身子,小老闆瞪了婦人一眼,也在一邊安慰父親。可是沒有什麼用,李木無奈伸指在老人身上戳了幾下,老人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呼吸也平穩許多,最終昏昏睡去。
“多謝醫生了,我爸很少生氣過……”小老闆出了一頭冷汗,他父親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加上有病在身,一把年紀了可真的不能受氣,萬一那口氣沒喘上來,指不定就交代在這。
小老闆越想越不是味,越想越氣,幾乎要忍不住指着婦人的鼻子臭罵一通。
這時女人打電話回來了,她已經跟老公說好,手術費和住院費已經準備好,而且讓她最近多去醫院照顧父親,家裡有他照料。
“醫生你剛纔是怎麼做到的,怎麼戳了幾下就把人戳睡着?”吃瓜病友一直在看着這邊動靜,親眼見着李木隨手點了幾下,剛纔還氣憤無比的老人就睡着了。
“不足掛齒的微末技藝……”李木趁老人睡着給他號了脈,老人被潰瘍折磨得不輕,似乎有段時間沒好好吃過飯了,身子骨很虛弱。
不過他也不敢越權擅自出主意,這個病人還是由他的主治醫師治療的好。
“醫生你是什麼科的?給我爸做檢查的人好像不是你。”女子打量李木幾眼,剛纔都沒有注意到他,這會兒一看覺得他太年輕了,像是剛來實習的。
李木笑着回答道,“我這人比較特殊,是編外人員,沒有科室之分,哪裡都能去,剛實習了半年。”
“你是實習的!”
小老闆一家還沒有什麼反應,婦人倒是激動起來,上前揪住李木的衣領劈頭帶臉就是一頓罵,“你都不是正式醫生在這裝什麼大頭蒜!原來就是學生!那你還說的跟真的一樣,還不能骨頭湯又不能吃辣,我看是醫院看你沒本事纔沒給你分科室!”
“這家醫院就是黑醫院,什麼樣不三不四的東西都能放出來給人治病,都是你這樣的醫生不治死人才怪,還騙我把孩子帶回來觀察,我呸!”精瘦男子蔫着腦袋一直不聲不響,彷彿是這婦人一心相通,她跳起來男子也跟着跳起來,最後還往李木腳邊吐了一口口水。
今早剛拖過的地板上突兀的有了一塊污跡,和這裡乾淨整潔的環境很不協調。這塊污跡一如夫妻倆,整個醫院估計就他們倆在吵吵鬧事,他們就是這個大環境下的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