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喉頭動了一下,雖然我對徐道全有很深的成見,但是此時一個近乎古稀之年的老者以一張刻滿歲月痕跡的悽愴臉龐如風中殘燭一般站在我面前用近乎哀求的語言懇求我的時候,我着着實實的感受到了一絲動容。
護犢之心人皆有之,但是爲什麼他就不能理解我當初的反哺之情。
我微垂下頭,緊緊的攥了攥拳頭,咬着牙沒有說話。
雖然我不知道孫崇文如何找到的何清音的,但是他既然能拿她過來威脅我,很有可能是因爲昨天晚上我放走的那兩個人,我有點後悔爲什麼當時沒有留下他們的命,這就是同情心氾濫引來的惡性循環,所以我這次還在想是不是還要再同情心氾濫一次,就算何清音身陷險境是我造成的,但是我是不是也該學着徐道全當初對我一樣,鐵石心腸一次,反過來狠狠的給他一次撞擊。
只不過,我的這種報復雖然快意,卻最終要犧牲了何清音,一個近似於無辜的人。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徐道全顫顫巍巍開口道:“陸遙,只要你答應清音,你不管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我驀地擡起頭來,瞪着猩紅的眼睛看着他,近乎聲嘶力竭道:“你現在又反過來跟我說這番話,那你當初有沒有體會過我的感受?!我也跟你說了你提什麼條件我都能答應,但是你爲什麼就不肯救救我媽?!爲什麼?!”
他被我這一句話說的眼淚頓時翻涌了下來,不住的搖頭嘆息,“我糊塗啊,糊塗啊,我對不起你,對不住你媽,我真是老糊塗啊。”
我冷笑了一聲,心情緩和了下來,平靜的開口道:“事到如今,你說這些話還有用嗎?我媽已經不在了,你說再多的對不起,她還能活過來嗎?”
“你走吧,我不會幫你的,我不會爲了一個一點仁慈之心的人的外孫女,搭上自己處心積慮的心血的,我還要爲我媽報仇,所以我不會幫你的。”我轉過身來,緊緊握着拳頭,近乎決絕的開口道,心裡卻在念叨着何清音的名字,唸叨着對不起。
但是如同現在的徐道全說再多的對不起也沒用一般,我就算對何清音說再多的對不起,也無濟於事。
我輕輕的閉上眼睛,眼裡蒙上一層溫熱,心裡默默問道,媽,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老爺。”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
我趕緊擡頭揚了揚脖子,讓眼淚回到眼眶,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便回過身來,我的身子頓時頓住了。
此時風燭殘年的徐道全竟然跪在了我身前,老淚縱橫道:“陸遙,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我知道此時說早多也無濟於事,清音是無辜的,我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你救了她,我願意一命賠一命,用我這條命來陪你媽的命,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
說道最後的時候徐道全已經痛哭到近似哽咽了。
他身旁的兩個保鏢一個勁兒的想把他拉起來,但是他不住的對他們兩個擺了擺手。
我輕輕的吐了口氣,其實本身我自己就在猶豫要不要救何清音,但是要我犧牲孫尚武這個籌碼,我確實不甘心,但是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來其他的更好的救她的法子,畢竟時間太短了,而且她的命還懸於別人的手中,所以想救她唯有將孫尚武交出去。
本來還在猶豫的我,此時一見往常心比天高的徐道全此時犧牲了一切的尊嚴甚至是性命苦苦哀求我,我的心軟了,彷彿看到了當初我拼盡全力救我媽一樣,我瞭解那種近乎於撕心裂肺的絕望,我不想再感受一次,所以我也不忍心別人再感受一次,儘管這個人就是當初讓我感受到這種絕望的人,我承認,我的內心無法強大到任何事都無法打動我。
此時徐道全在我眼裡並不是那個據我於門外的狠心老者,而是一個爲了自己的外孫女可以拋棄一切的老人,一個無助的幾十年一直挺着的身板此時對人屈膝。
我握了握拳頭,走上前去,將徐道全緩緩的扶了起來。
他看着我的眼裡滿是希冀與憧憬,似乎看到了他外孫女安然無恙的站在眼前一般。
我輕輕的嘆了口氣,看着他十分認真的輕聲道:“我答應你,用孫尚武救出清音,我也不要你的命,我只希望你日後不要再有門第階層之見,不要只爲了錢和你那幾兩根本不值幾個錢的關乎於威望的虛榮心而無視普通人民的疾苦,他們也有親人,也需要你能伸出援手救他們一把,我只希望你能做到這一點。”
徐道全不住的點頭,道:“好,好,我以後肯定按你說的辦。”
說着他低下頭,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開口道:“老朽這一生活的糊塗啊,到頭來,竟然都沒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活的明白。”
說着他驀地擡起頭來,看着我補充道:“陸遙,你放心,你把清音救出來之後,我絕對不再阻撓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他還沒說完,我一下子打斷他道:“您不說我還忘了,其實我和清音並沒有那種男女關係,我只是假裝他男朋友而已,幫她擺脫你幫她介紹的那個張天凌,所以我希望等我把清音救出來之後,你能答應以後不再爲難她,讓她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
徐道全聽我這麼說愣了一下,旋即點頭道:“好,好,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以後不管了,再也不管了。”
接着我就跟他說讓他先回去吧,等今天晚上我把一個完好無損的何清音給他送過去。
他緊緊的握了握我的手,點了點頭,接着就帶着他兩個保鏢往外走去。
我皺了皺眉頭,接着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一下子喊住了他。
我走到他身旁,附到他耳旁輕聲說了幾句話,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說完後我把高個招呼了過來,跟他說了幾句話,就讓他跟着徐道全一起去了。
等他們走了之後,我擡起頭來看了一眼漸漸黑下來地天空,喃喃道:“媽,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樣做得對。”
我沒有耽擱,和矮墩子出去找了個地方匆匆的扒拉了幾口飯之後,就打電話跟盛銘說了下這件事,我說一會兒讓高個過去接人。
盛銘稍微遲疑了一下,就答應了我。
我知道自己這次欠他個大人情,到嘴的肉就這麼吐了出來,雖然人是我抓的,但是幫主畢竟是盛銘,不過我也沒跟他含糊,也沒跟他說個謝字,兄弟之間要是這麼牛說的話,那就太見外了。
給盛銘打完電話之後,我就跟孫崇文打了個電話。
那頭的孫崇文一聽,頓時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似乎算準了我會妥協,不過他也沒有多說廢話,便直接跟我說了時間和地點。
他說的地點是他們城南的地盤。
我遲疑了一下,說現在我們兩個籌碼對等,所以最好在一個公平的地方交易。
他倒也爽快,說那讓我定。
我想了想,就說在strange酒吧南邊的那條城南城北交匯的那條街進行換人,那裡是市區,雙方也都有人,所以不怕對方搞鬼,至於時間嘛,我覺得還是越早把何清音就救出來越好,所以我就把他說的十點提到了八點半。
他應了一聲,答應了下來。
電話掛了一會兒,高個就把孫尚武帶來了,這貨一臉的囂張樣,一件了我就哈哈的大笑,接着惡狠狠的開口道:“我早就說過你們鬥不過我哥吧?哈哈……”
他笑到一半就被高個一拳搗在了腹部,悶哼一聲,就消停了下來。
我擺擺手,讓高個把他帶上車。
我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孫尚武,嘴角浮起一抹淺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