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傑殺豬般的哀嚎響徹在銷售部每個人的耳畔，走廊裡傳來嘁嘁喳喳的議論聲兒，唐思琪非常厭惡地夾了一眼蹲在地上，不停薅着頭髮，大鼻涕哭得多老長的傢伙。她沒說話，瞟了一眼許子明的表情。
許子明眼睛裡閃着興奮的藍光，看都不看一眼痛哭失聲的劉傑，而什麼都沒聽見似的繼續看他手裡的那份材料，一隻手彈着菸灰，特別有節奏，手指的顫動，象喝着愉快的旋律。不時從眼角的餘光觀察二少和李科的狀態。
“別他媽狼哭鬼嚎的，挺大個老爺們成個什麼樣子。要知現在，何必當初？”唐豆見沒人理劉傑，罵出幾句憤怒之言，以致打破這尷尬而沉默的氣氛。“姐、許副總，對劉傑這號人一定要狠狠處理，問題太嚴重讓他滾蛋算了，連副總都敢誣陷的工人誰敢要啊？我還有事兒，先走一步。”他拿起手機推開銷售部的門，“你們都在幹什麼？有什麼好聽的，都回去。”二少喝退了那些趴門縫偷聽的員工。快步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他將劉傑這隻皮球踢給了其他人。
李科也快步跟在二少的身後，想離開。被唐思琪叫住，“李主任，你也有事嗎？”
“哦，沒有。我、我是跟着唐副總習慣了——”獵犬停下腳步，紅着臉向唐思琪吱吱嗚嗚做着解釋。
“坐吧。李主任，我提醒你一下，你現在是經理辦主任，不再是唐豆的助理了，要爲整個經理辦工作，你要搞清楚你的工作責任。”唐思琪十分不滿李科的行爲，更厭惡唐豆的做法。“遇到點事兒就溜，和三叔太像了。”她白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劉傑，微笑着對孟凱說：“孟主任，你看現在的問題已經調查清楚了。銷售部的新員工也都到了，你想怎樣安排劉傑？”
孟凱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報紙，至於是哪天的，他沒注意，那隻不過是個幌子，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劉傑身上。嘴巴很疼痛，心裡卻非常的痛快。“解氣啊，真是太解氣了。狗東西你也有今天？誰都敢打？連許副總也敢罵、敢動手打？小子你純屬瘋了，再不你的腦袋就是讓門擠了，看這回你還怎麼在銷售部呆。”他看到唐豆走出去的時候，望着劉傑那失望的眼神，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狗東西，你的大靠山在關鍵時刻並不想保你啊。這回，看你怎麼收場，我不能讓你小子白打，血不會白流的。”他望了一下所有的人，若有所失。
“孟主任，唐總問你話呢？”李科又晃起圓乎乎的腦袋討起唐思琪的好。
孟凱摸了一下流有血跡的嘴巴，看了一眼劉傑。“唐總，謝謝您和許副總給我說明問題的機會。我很難過也非常痛心，劉傑會有這種想法，認爲我在誣陷他，要不是同志們的做證，我真的有口難言。見於劉傑對公司決定不滿意，我想他已經不適合繼續在銷售部工作下去了，請唐總另行安排。”
“孟主任，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劉傑知道他錯了，你就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都是在一起摸爬滾打多年的哥們，不看僧面看佛面，衝着以往的交情上，留下他吧，我相信劉傑下次再也不敢胡鬧了。劉傑，還不給孟主任道歉？”李科見孟凱小臉鐵青，真要將劉傑逐出銷售部，心一下慌了。於是他狗急跳牆搶先說話，兩隻小肉包母豬眼狠勁衝劉傑眨着。
孟凱冷笑了一下。“李主任，你這話我不愛聽。劉傑之所以對我和許副總如此不滿，憤恨，就是公司埋沒了他的才華，他不願意做這寄人籬下的工作。一個從心裡不願乾的工作，他能全身心的投入嗎？何況，我和他並不存在個人恩怨，都是工作上的矛盾。我想劉傑也想找一個好的工作環境。哦，李主任，你們經理辦缺人，你讓劉傑去算了。”他是鐵了心，想將劉傑一腳踢開。
“這是什麼話？人都會犯錯誤的，我們不可能對出現問題的同志一棒子打死，總要治病救人吧？何況，劉傑同志並非一無是處，對銷售部是有貢獻的。如果他真的走了，也是公司和銷售部的損失。現在銷售部新人多，老同志少，這些新人是需要老人帶的。我提醒你一下，銷售部上個月的業績是下滑的。孟主任你不會因爲個人感情因素而不考慮公司整體利益吧？”獵犬有些激動，兩隻小尖耳朵不停的晃着，他的話是有意說給唐思琪聽的，同時也要打掉一下孟凱得理不讓人的氣焰。
董福貴、齊飛兒望着一張張激烈爭鬥的面孔，看着劉傑無助的樣子，心裡都很不是滋味。平時他們很煩這個長臉一肚子壞水的劉傑，今天得了這樣一個結果。象一隻皮球被踢來踢去，無人理睬，真的在公司混到了絕境，心裡竟然有幾分同情。飛兒張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沒敢。
“李主任，我的李大哥，你什麼都別說了。我很感謝你能在老弟最落破的時候，敢站出來替我說幾句公道話。我誰也不求了，不想讓自己成爲一隻破皮球被踢來踢去。現在，國家的政策好，人員可以隨意流動，到什麼地方還不混口飯吃。我就不信離開了唐氏，走出銷售部會餓死。你保重，我走了。哎！孟主任什麼時候把我的工資給我算一下。”劉傑見李科與孟凱爭得面紅耳赤，一個是徹底要踢出自己，一個是無論如何不肯收留自己。許子明低着頭認真看手裡的材料，完全不接受他的道歉，唐家姐弟也不表態，兩位同志木木地坐在那裡，這樣的單位還能呆嗎？
“等一下劉傑。雖然，我並不完會贊同你的說法。但有一點，我還是接受的，你到什麼地方都不會餓死。相信，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都不會餓死。可是自經濟危機以來，工作真的那麼好找嗎？即便你找到了，工資會有唐氏的高嗎？需不需要從頭做起這都是個問題。你可能說，你手裡有幾個非常好的客戶資源，可能一起帶走。但，我不相信我們的客戶會認同你的選擇，我們唐氏的信譽在整個業界也是有名的，他們會跟你合作而放棄我們唐氏？我想不會，更重要的一點，你是怎麼離開唐氏的，他們清楚後會不會對你的人品提出疑問。”唐冰一針見血地指出劉傑欲擒故縱的可笑想法。
許子明終於放下手中的材料，看着唐冰他笑了。“算了，還是李主任說的對，人都有犯錯誤的時候，我們都是銷售部的老人，難免舌頭不碰牙的，打幾下罵幾句也是正常的。只是不要太過份，‘局部戰爭'我接受，要是影響整個公司生產經營就不應該了。有意見可以提，誰有錯誤可以向唐總反映，只是不希望在無中生有，我這個人從不耍陰謀，不會在背地裡陷害同志。有話說在明處，當面打幾巴掌都行，就是別暗地裡捅刀子。”他點燃一支菸，望着劉傑那極不自然的表情，繼續道。“劉傑，公司的決定你接受嗎？”
劉傑伸出的腳撤了回來，他腦子在飛快的旋轉。“如果，自己真的邁出銷售部，恐怕再難回頭了，不想走也得走了。唐冰說得沒錯，我到哪裡都能混碗飯吃，可是工作條件可就大不一樣了，原來的老客戶還會繼續支持我嗎？還是繼續給我訂單嗎？換一個單位容易，找一個大客戶，守住客源難啊。關鍵是收入，現在工作不好找，人多。還能有這麼可觀的收入嗎？若是工作沒了，收入沒了，女朋友還不吹了？不行，現在絕對不是離開唐氏的時候。忍！一定要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當年韓信都能忍*之辱，我又算得了什麼？何況還有李科、二少在，我又怕什麼？”
李科見事情出現了轉機，連忙向劉傑使個眼色。“小劉，許副總問你話呢。這次的責任都在你，許副總大度沒有追究你，你道歉總是應該的吧？還有孟主任，你要不是先動手，他也不能還手打你，他可比你小的多，是你的弟弟，你忍心啊？我們銷售部向來團結，這個傳統可不能在你的手裡打破啊。”獵犬一語雙關同時向許子明、孟凱發出了告誡。
“我接受公司的決定，請許副總、孟主任原諒我的衝動。我願意做出深刻的檢查，我會在銷售部全體同志們的面前做檢討，希望唐總能將我留在銷售部，我一定聽孟主任的指揮，他讓我怎麼幹，我就怎麼幹。”劉傑硬着突起的頭皮向許子明、孟凱各鞠一躬。
“好啦，就這樣吧。孟主任，劉傑已經承認錯誤了。他接受公司的決定，你就按排他的工作吧。”唐思琪起身離開銷售部，許子明、唐冰、李科跟了出去。
一場踢皮球的“運動會”悄然結束，劉傑這隻破皮球在各位選手的博弈之間，還是被唐思琪當成了點球，一腳踢回銷售部。孟凱儘管很不願意，但是小胳膊兒擰不過大腿只得做罷。他讓飛兒叫回九名新同志繼續開那個沒開完的會——二少在辦分室裡轉着圈，急切地等着李科回來，他不停地看着手機上的時刻。“媽的，這個許子明，收拾人有一套，還要有理有據。劉傑，這個豬腦，想栽贓也要有點策略啊。偷雞不成反失把米，悲催啊。”他閃去外衣靠在老闆椅上玩起了手機遊戲。
“唐總，你在啊？我以爲你走了呢。”獵犬笑着推開門走了進來。
“劉傑怎麼樣，留下了還是被開除了。”唐豆將頭向窗口望去，看到滿院的冷清沒有人員走動。
“你猜？”李科走到窗前，伸個脖子向樓下張望。
“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猜個六。”二少從抽屜中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上。“看你的樣子，劉傑沒事兒了，沒被許子明他們趕走。”
李科嬉皮笑臉地從二少的煙盒中抽出一支菸，“嘻嘻——唐總，有我在。劉傑必定安然無事，留下了，繼續在銷售部幹。只是副主任沒了。不過，還好是個組長。許子明、孟凱不願留他，但哥們就不讓他走。你沒看到，當時的爭論有多激烈，孟凱那小子恨不得一腳就踢出劉傑。而我對思琪總經理當當一翻慷慨陳詞，指出了劉傑對公司的重要姓，對銷售部的不可或缺姓，我反覆強調銷售部業績下滑，沒有老人了，新員工需要人帶。最終，許副總，孟凱也就見好就收了，基本算個‘雙贏’。”他搖頭晃屁股的一通窮白話。
二少鼻子沒氣歪了。“哦，李主任你長心沒。連他媽的面子都沒找回來，這叫‘雙贏’？你是什麼學校畢業的？劉傑也真夠蠢的，想收拾許子明也不能在辦公室開會的時候啊？想露一臉，長長自己的威風，給新來的員工看看，想立棍。這不是神經病的想法嗎？你看銷售部人心多齊，沒有一個站到他這邊的，全爲許子明、孟凱做證。他怎麼一個人也沒交下？哎喲，真讓我傷心。還好，留下了就有希望，以後你們辦事都長點心——”
飛兒這幾天特高興，整天小嘴都樂哈哈的。因爲她當官了，雖然是一個比芝麻粒還小的組長，可那也算官一下啊。這在她的工作經歷中還是第一次頭上有一個豌豆大的帽翅，與董福貴、劉傑一樣，銷售部的領導層。其實這都是類似玩笑的小事兒，最讓她開心的是工作時間寬鬆了，自己可支配的時間多了。還有就是手下三個兵，一水的大帥哥，特別聽話，讓做什麼就做什麼。特別是吃中午飯時從來不用自己買單，這一點遠遠強於董福貴和劉傑手下的那四個女孩兒，她哼着快樂的小調打開了許子明的家門。
“哦，‘老婆’你怎麼回來這麼早？”許子明眼睛露着驚奇，望着神顛顛的女友，放下手中的菜譜。
“嘻嘻——臭壞蛋老公，你怎麼也回來這麼早，還不到下班的時間啊，你在幹嘛？羨慕吧，這就是銷售部的彈姓工作，幾點上班幾點下班，我說了算。看，我給你買什麼好吃的了？”飛兒將手裡的一個魚頭舉得好高。
許子明笑哈哈接過魚頭，“真是好東西，正好我在學做菜，星期天不是要招待客人嗎？今天這魚頭就當練手了。‘老婆’到時你也要露幾手，讓哥們看看我媳婦的廚藝，這本書你儘快惡補一下。”
“哼！誰啊？這麼大面子，讓我老公親自下廚給他做飯。我纔不學呢，慣他包。”飛兒撅起了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