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明跟着思瑞物流的貨車出發了，他坐在司機張碩的後面，望着窗外閃過的景物，嘴裡嚼着口香糖。思琪告訴他長時間坐這種大貨車嘴裡要嚼點東西，這樣對耳朵有保護作用。他跟車出來好幾回了，今天要出趟遠門，晚上回不來。身邊的大包小包讓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高健即眼饞又好笑，旁邊的宮旭叼着煙在竄腳丫縫，特殊的男子漢雄姓味道薰得紅痣帥哥直勁鼻子，不得不吐掉嘴裡的口香糖，換上一支菸。
“‘雞丁’收起你的雞爪子，是不是又放毒了？車窗拉下，這味道也太重，你幾天沒洗腳了？在這樣，我們哥幾個恐怕都要得‘禽流感’了。這都啥味啊？有股臭鹹魚味。哎，‘雞丁’就你這味，晚上你女朋友讓你上牀不？”張碩拉下車窗往窗外吐了一口，笑嘻嘻地回頭瞅了一眼毫不在乎，繼續慢條思理尅腳丫縫的宮旭。
“靠！碩你也笑話哥們，我這味道不比你的味道大，天天洗都這樣，沒辦法誰讓咱哥們是漢腳。不信你把襪子扒下來，還說不定誰臭呢。你還別小看這味道，在哥們的身上特有吸引力，我女朋友喜歡的要命，一天聞不到，她都睡不着覺。尤其是現在哥們的‘體香’簡直就是香水味了，她一刻都離不了。那像你說的還有股臭鹹魚味，那味道在俺媳婦眼裡就是高級的法國香水味。你小子現在還是個畜，跟你說你也不懂。”宮旭拉下車窗，將兩隻味道很大的襪子用力的抖着。
張碩打了個口哨。“‘雞丁’你女朋友口味挺重啊？會喜歡你這臭鹹魚味？臭吹吧你？哥們雖然還沒有女朋友，可早已經不是處男了，你說的話我懂。哎！今晚我們找幾個漂亮妞鬧鬧，同意不？”
“同意！有這好事兒還不幹，哪裡的姑娘漂亮，我們就在那裡過夜。”高健、宮旭一口同聲，聲音狠不得將駕駛室的天棚給鼓開。“碩，你都想到哥們的心眼裡去了，哥們這些天都憋壞了，真想好好放鬆放鬆。”高健在張碩大腿上狠狠的拍了一下，扭頭瞧着一言不發的許子明。“新來的哥們，你叫啥？怎麼不說話？”
許子明頭靠在座椅上，腦海中回憶着岳父唐建誠臨行前的話。“子明，這次你跟我的車隊出去，就是讓你鍛鍊一下，幫我分下擔子。此去山西，路雖不遠也不算近，辛苦自然是少不了的。路上怎樣做你聽小張的，什麼都不用管，就是跟着去看看。回來，還要將吳老闆3000噸煤拉回來，注意安全，有事兒往家打電話。”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好像在望着他，蒼老的臉上帶着幾許期待。
“哥們問你話呢？怎麼愛搭不理的，啥意思啊？看不起咱哥們？”高健將一個菸蒂飛在許子明的臉上。
“哦！哥你說什麼？我沒聽清，走神了。”許子明覺得臉上被什麼東西打了下有些疼，他揉了下，看見一支菸蒂落在身上，帥氣的俊眉眺了下，立即露出笑臉。
“靠！哥們的話白說了，一看你就是一個‘奶嘴小生’，說話都特C，皮膚也白嫩，像個大姑娘，頭一次出遠門吧？我問你叫什麼？哎，碩哥，你說公司怎麼給我們送來個書呆子，呆頭呆腦的，你看那身板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沒有一點體力，就是繡花枕頭，誰給他送來的？”高健伸過熊掌似的手，在紅痣帥哥的臉上擰了下。“嘻嘻——這小子肉皮真細嫩，趕上漂亮妞的皮膚了，可惜啊不是美女。否則，哥們今晚不用花錢了。”
許子明微笑的臉，瞬間立起了眉毛，彈出手中的半截煙，拉過那隻“熊掌”拍了幾下。“健哥，你真見外，我都來好幾天了，怎麼還不記得兄弟。我叫許子明，這次一定記住了。”他帥氣的眼裡閃着輕蔑。“哼！小子，在小爺的面前裝大尾巴狼，你會什麼啊？不就是會說點下流話，喜歡玩漂亮女人嗎？德行，好女孩兒會喜歡上你？是喜歡你兜裡的票子，難怪人們常說‘十個司機九個搔’。我要是美女，今晚就讓你小子成‘太監’讓你那隻狗東西不老實。”
“哎呀——碩，快停車，我襪子飛出去了。”宮旭一時高興看熱鬧忘了手中的襪子，一鬆手那臭味遠揚的東西刷的不見了，而他的眼睛卻死死盯着許子明。
“靠！高健撒手，不許你欺負新來的哥們。”張碩將笨重的大貨車停在路邊，摘下手套推了一下高健，眼睛眨了下。“‘雞丁’撿襪子去，你要放水（尿尿）快點一起去啊。”他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我去，是該放放水，憋壞了就娶不了媳婦了。”高健撤回手，夾了一眼許子明跳了下去。
許子明拍了拍手，用嘴吹了下，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哼！這幾隻‘狗娘’養的蠢貨，還欺生啊？小爺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張碩那眼神也沒憋着什麼好屁，想幹嘛？我不怕你們。”
“哦——哥們，下車放便一下，路還遠着呢？往前走不知要過多久才能停車，咱的車大不能隨便停。”宮旭推了下閉眼罵孃的紅痣帥哥。“高健，就那德行，嘴臭人不壞，渾身有把虎勁，這一路不太平，全靠他呢。”他穿好鞋也跳了下去。
“哦！真是夠乏的。”許子明跳下車，伸着胳膊呼出一口悶氣，向周圍望着，只見標有思瑞物流的大貨車足足五輛停了一排，車裡的司機、跟車的全都跳下來，跑到一個人員比較稀少的地方在集體方便，他索了下眉走到這羣人中間左右看看，就是不好意拉下自己的褲門。
“哥們，有什麼不好意思？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像我們這經常跑長途的，找個地方就方便，害羞還不憋壞了。有時候實在沒地方停車，小便我們就在車裡方便，尿到飲料瓶裡，車窗一拉飛了。”宮旭拎着那雙味道很濃重的襪子站在許子明身邊，臉上露着笑，大大方方將褲門拉開，掏出自己的寶貝嘩嘩地尿了起來。
許子明將身體向前邁了一步，隱在幾個沒尿完的人羣裡，咬了下牙解開褲門方便起來，一陣小風吹來讓他渾身一激靈，本想在多尿些一下子沒了。
“哈哈——‘雞丁’你真能尿，能撒了一洗澡盆。真虧了，白瞎了，可惜了的，這要是回家還能澆二畝地呢。”高健提着褲子一下子摟住宮旭的脖子，一臉壞笑看着地上長長的尿液，一隻手還向放水的東西摸了一把。“這傢伙，夠個難怪這麼能尿。”他又瞟了一眼許子明，臉上還是那開心的笑。
“行啦、行啦，大家聽我說，現在休息吃飯，半個小時後，我們出發。”張碩拍着手，讓嬉鬧的高健等人安靜下來。“看看什麼地方有飯店，車別忘鎖了。”說完後，他看着紅痣帥哥，叨起一支菸。“許子明，你上那吃？”
許子明正在用紙巾擦着手，他躲開高健和宮旭那壞壞的眼神，望着水洗般的藍天，在嘆氣。“唉！唐氏好好的副總不幹，跑這滿身是土的地方當‘押運員’。真是太‘悲催了’，思琪你知道老公現在幹什麼呢？連去個尿尿的地方都沒有，要在光天化曰之下，有行人走過的地方方便，我什麼時候做過這麼‘糗’的事兒啊？”他突然聽到有人在問他話，緩了下思緒笑着說：“碩哥，你去哪？我跟你們一起去。”
“好啊，走，跟我來。”張碩笑着揮着手，宮旭、高健一起上了車。“往前面走10分鐘，有一家小店，味道不錯。我們經常來這裡吃，帶你認識一下。以後要是常跑這條道，少不了在他家吃。”張碩坐在許子明的身邊，高健將車起動，宮旭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隨着他們的頭車一走，其他四輛車也跟了上來。
“來，幾位哥們大家都來一支，兄弟剛來對這工作還不熟悉，請哥幾個多多關照。”許子明掏出煙一一分給幾個哥們。“旭哥，有句話，我一直想問，又不好意思張嘴，不知該不該問。”紅痣帥哥拿出打火機給身邊的張碩點菸。
“有什麼不能問的，說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宮旭很爽快的答應了，回頭接過許子明手裡的火點燃嘴裡的煙。
“那我可問了，你不會生氣吧？”
“問吧，沒事兒，我們都是哥們，有什麼不能問的。一看你就是個文化人，說話瞻前顧後的。說吧，我沒那麼多事兒。”宮旭轉過頭看着許子明。
“旭哥，我想問，碩哥、健哥咋管你叫‘雞丁’。”許子明十分認真的望着宮旭。
“哈哈——”張碩、高健笑得前仰後額，宮旭的臉也是紅紅的。“啊，有什麼好笑的。還不都是你壞小子，給我亂起外號，讓子明笑話了。”宮旭的手拍在張碩的肩膀上。“別笑了，我叫‘雞丁’與我的姓有關，與一道菜有關，而是我特別喜歡吃那道菜。這是頭兒給我起的，你們別笑話我，有時間我還要把你們的外號都說出來。”
“是這樣嗎？宮旭，你的外號還有一層意思，要不要我說出來啊？”高健將車停在一家小飯店門前，笑着摟住“雞丁”的脖子。“‘雞丁’要不要展示一下，讓子明兄弟見識一下。”他的一隻手在向下摸。
“別鬧了，也不怕讓子明笑話。下車，吃飯。”張碩拿出隊長的派頭喝住胡鬧的高健，他那隻熊掌不得不縮了回來，紅痣帥哥早已明白“雞丁”的另一層含義是什麼，只是覺得這三個臭小子鬧得很開心，一路上到不寂寞。至於他們到底多大，他真不清楚，反正叫他們哥也不算吃虧。
小飯店老闆娘笑嘻嘻地立在門前，手裡的麻布高高揚起，有點像“八大胡同的鴇娘”。張碩、宮旭、高健等人嬉笑搭訕，許子明紅着臉跟在後面，他看着簡陋的環境，粗瓷笨碗一下子沒了食慾。而那狼吞虎嚥牙齒的撞擊聲又讓他覺得餓了。他坐在張碩的身邊，拿起有毛刺的筷子，夾一片腥味很重的肉片放在嘴裡如吃藥般的難嚥，趁人不注意吐到地上，拿起一碗米飯，夾起幾片菜葉充飢腹中的飢腸轆轆。
“子明多吃點，晚上我們要是趕不上夜店要睡在車裡。”張碩往紅痣帥哥碗裡夾着菜。“老闆娘有鹹雞蛋沒，給我們撈幾個。”他似乎感覺到許子明那難以下嚥的吃像。“這路邊小店沒有什麼好吃的，只是管飽，等往前走走，出了這村子，我們找個地方，好好吃一頓。”他拿起一個鹹雞蛋遞給一臉不好意思難以下嚥的傢伙。
“新來的？小兄弟，我這菜雖然比不上你們城裡的珍饈美味，可它絕對是天然綠色無污染，你就放心大膽的吃。看着俊模樣，怎麼幹起了這跑長途跟車的活了？唉！一定是讀書不好，父母沒能耐。可惜這麼帥的孩子了。”老闆娘翹起一條腿，嘴裡吐着瓜子皮站在桌前，認真端詳着許子明，嘴裡不停地與周圍的食客拉着話。
許子明低着頭，扣着雞蛋，大口吃着飯，偶爾擡頭笑笑，再無語言。他感到自己與這羣人好像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有些格格不入。“哼！一個鄉下婆子，開了個路邊蒼蠅小店，就裝起了老闆，還慧眼識珠似的對我品頭論足。有那閒工夫把菜的味道做得好點，給肉去去腥，這菜都是個啥味啊。”他突然想起宮旭那雙臭魚味的襪子，胃裡一涌差點吐了。
“老闆娘算賬。”張碩打着飽嗝站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個錢夾。
“碩哥，這餐我請幾位哥哥。”許子明快速從皮包裡掏出幾張票子遞給立在一旁的老闆娘。“剩下的錢再給我們拿兩隻雞和鹹雞蛋，有什麼好東西可這些錢來。”
“好嘞，稍等，馬上就來。”老闆娘向紅痣帥哥拋了媚眼，風一般的鑽進了後廚。
張碩笑着拍了下許子明肩膀。“行，哥們出手大方，是個爺們。這次你請了，下次我請。哦，你別動，讓我好好看看，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你。”他接過老闆娘送過來的兩個大口袋，認真的打量着許子明。
“是嗎？我們是第一次在一起工作，不可能見過啊？”許子明拍着腦袋，他似乎也覺得眼前這個張碩像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