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三個叼着煙,打扮的流裡流氣的青年走到一個瘦弱的少年面前。
少年約莫十七八歲年紀,身穿一個黑色T恤和一條洗的微微有些發白的牛仔褲,見幾個社會青年叫住他,心中有些害怕,用蚊吶般的聲音道:“你……你們有什麼事嗎?”
“小弟,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老老實實的道:“我叫張羽。”
“張羽是吧?”爲首的一個雞冠髮型青年狀似親熱的摟住張羽的肩膀,用力拍了拍他的臉,道:“名字挺不錯嘛。”
張羽不知道他們的意圖,不過早就聽說十五中的治安較爲混亂,經常有一些社會閒散人員欺負學校的學生,只是他一直沒有遇到過,不過也聽說過這些人打架鬥毆極不好惹,聽了雞冠頭青年的話,訥訥的不知道怎麼接話。
“名字不錯,不過這也不是你囂張的理由吧?”雞冠頭青年眼神忽然變得陰鷙起來,接着一拳搗在張羽的胃部。
張羽痛叫一聲,捂着胃彎下了腰。
雞冠頭青年的一拳彷彿是動手的信號,其餘兩個青年也對着張羽拳打腳踢起來。
直到打得累了,三個人才喘着氣停了下來,見不遠處三三兩兩的學生往這邊看,一個青年喝道:“滾!看什麼看,再看削你!”
那些學生都害怕的不敢再看,等走到遠處才又衝着這邊指指點點。
雞冠頭青年又照着張羽的頭部狠踹一腳,唾了一口唾沫,道:“小子,以後把眼睛擦亮點,別什麼人都招惹,瞅瞅你那窮酸樣,別去招惹不該招惹的女生,就你癩蛤蟆一隻,還想着吃天鵝肉,我呸!以後老子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罵罵咧咧的聲音逐漸遠去。
張羽**了幾聲,感覺渾身疼痛,也不知捱了多少下。他隱約猜到了這幾個地痞打他的原因,就在昨天,他替好朋友李洋給班花趙妍送了一封情書。只是好巧不巧,在他鬼鬼祟祟的趁着午休時候往趙妍桌洞裡塞情書的時候,正巧一個女生回教室拿書,看見了他塞情書的行爲。
原本就算被一個女生看見也不打緊,可那個女生偏偏是趙妍最要好的朋友。
等下午上課前的幾分鐘,一幕尷尬的情形發生了:趙妍拿着那封情書啪的摔在張羽的臉上,然後在全班同學驚愕的眼神中回到自己的座位,趴在桌上嗚嗚哭了起來。
張羽的座位在趙妍的後面,在短暫的尷尬羞惱之後,他默默的看着趙妍一聳一聳的背影,很傷心的哭着,張羽暗歎一聲,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真相。
同桌李洋似乎看出了張羽的想法,忙攔住他,哀求道:“求求你千萬別告訴她是我寫的情書,你要告訴她我肯定就沒戲了,算哥們求你了,回頭請你吃飯。”
張羽在學校沒有什麼朋友,李洋是他唯一的朋友,想起李洋平時對他的照顧,一時心軟,心道:“自己本來在班級就是個不受歡迎的人,蝨子多了債不愁,也不差這一遭了。”可他萬萬沒想到竟因爲昨天的行爲捱了一頓好打。
張羽見周圍不少同學看着他,忙強撐着站起來,他最討厭讓別人看自己的笑話,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感覺全身痠痛,好在骨頭沒事,都是皮肉傷,否則就非得住院不可了。
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張羽撿起自己的書包,一瘸一拐的往學校外走去。
“同學你流了好多血,要不要去醫院?”
張羽循聲望去,一個扎着馬尾辮,面容姣好的女孩正一臉關切的看着他,張羽心中一動,他平時所受到的多是嘲笑挖苦,因爲成績差和內向的原因,沒有幾個人願意主動親近他。
這時張羽努力做出一副微笑的樣子,搖頭道:“沒事。”只是此時臉上的血跡讓他的努力白費了。
女孩擔心的道:“你身上好多血,怎麼會沒事?你等着,我打120吧。”說完真的掏出手機叫救護車。
張羽忙道:“不用,真的不用。”他平時儉省的很,家裡只靠母親打零工維持,任何一筆錢都要精打細算,哪裡付得起高額的醫療費。
女孩見他執意不肯,從書包掏出一包衛生紙,道:“給,擦擦臉上吧。”
張羽愣了一下,從小到大很少有人對他這麼好,更何況還是一個陌生的女孩。他的鼻子抽了抽,輕聲道:“謝謝,我會還你的。”
女孩笑道:“一包紙而已。”
張羽一瘸一拐的走出校門,不去理會那些指指點點的學生。
過了一會兒,張羽取出塞在鼻子裡的衛生紙,鼻血已經止住了,只是渾身疼痛,尤其是臉上的傷怕是瞞不住,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他最怕讓母親擔心。
磨蹭着直到天快擦黑,張羽才往家走去。
他的家離學校不遠,步行約二十分鐘的路程。
路過一個小公園的時候,那裡已經有了三三兩兩散步的人。
一棵楊樹下,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老乞丐盤坐着,頭髮一綹一綹的滿是灰塵,臉上黑色的污跡顯示着他許久都沒有洗過澡了,如果嗅嗅鼻子,甚至能在三米外聞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他身旁放着幾個破舊的塑料袋,裡面是一些半塊半塊的饅頭燒餅,顯然是從垃圾箱裡挑揀出來的。身前是一個搪瓷大碗,裡面殘留着一些稀稀的饅頭渣,想是用水泡過的饅頭,可能這就是乞丐的晚餐了。
人們路過的時候,紛紛露出厭惡的神情,繞着道走過。
張羽也聞到乞丐身上的怪味,皺了皺鼻子,感覺有些發癢。本想路過,可走出幾步,又倒回來,從兜裡取出十塊錢放在乞丐身邊。
乞丐閉目養神,沒有任何的表示,甚至眼皮都未動一下。
張羽不以爲意,自顧自的一瘸一拐的回家了。
當天晚上,張羽的刻意掩飾之下,張母並未發現異常,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到班級的時候,張羽感覺到不少人驚訝的目光,他甚至能聽見同幫同學悄悄的議論聲。
“他臉上怎麼了,走路好像也一瘸一拐的。”
“嗨,你沒聽說嗎,昨天校門口一個學生被幾個混混給打了。”
“那捱打的不會就是張羽吧。”
“看他平時很老實的啊,怎麼會捱打啊?”
“老實?那都是裝的,你忘了昨天他給趙妍塞情書的事嗎,這人平時看着老實的心底不知道又多齷齪呢。”
“就是,昨天惹得美女學委大哭,也不照照鏡子,竟然敢向我們的班花表白。”
……
這些議論聲雖然刻意壓低,可張羽還是聽到了一些。
張羽的心揪了一下,臉上露出很快就又露出自嘲的神情,不再去理會。
下午放學的時候並未再碰見那幾個混混,只是在路過公園的時候,張羽又在樹下看到了那個乞丐。
還是那副尊容,那副打扮,只是奇怪的是,這次路過的人竟沒有繞道走。
張羽也不好繞過,只是經過的時候還是聞到了那股強烈的異味。
之後連續一週,張羽都看見那個乞丐坐在樹下養神,這天正好母親給了一百元零用錢,張羽往乞丐身邊放了十元,然後轉身就要回家。
“年輕人,我不是要飯的,不需要你的施捨。”
“嗯?”張羽向四周看了看,左近似乎就只有那個乞丐,可是那乞丐閉着眼睛,不像是說過話的樣子。何況那聲音中氣十足,絲毫不顯蒼老,不像是那個年老乞丐發出的。
張羽搔搔頭,心道:“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舉步欲走,突然又聽見那個聲音:“年輕人,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麼?”
“啊?”張羽又左右看了看,不確定的看着那個乞丐,不確定的問道:“老……老大爺,是你在跟我說話嗎?”
年老乞丐睜開眼睛,皺眉道:“這裡還有別人嗎?”
張羽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好像也沒別人。嘿嘿。”
“嘿嘿”,年老乞丐學着張羽的樣子笑了一聲,隨即拍了拍身邊的空地,道:“年輕人,坐。”
張羽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依言坐到乞丐身邊。
剛一坐下,一股濃烈刺鼻的異味襲來,張羽強忍着站起來逃走的衝動,心道:“坐都坐下了,再起身逃走,不是男子漢所爲,且聽他說什麼。”
年老乞丐饒有興趣的看着他,見張羽只是皺了皺眉頭,就沒再有其他舉動,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年輕人,我問你,爲什麼給我錢,你覺得我是乞討的人麼?”
張羽道:“那個……應該不是吧。”他見過別的乞討的人都是會拿個碗啊盆啊的,擺出一副讓人同情的造型,蠻橫些的甚至會當面朝人挨個討要。這乞丐的碗是用來吃飯的,也從未和行人討要過什麼。
書上說,楚人不食嗟來之食而餓死,那是一個十分有氣節的乞丐,難道這個老乞丐也是如此?
想到這裡,張羽歉然道:“對不起,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如果大爺你不喜歡,我以後不再亂給錢了。”
年老乞丐微微一笑,道:“可是你已經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