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長孫絳英和長孫白雪向學校請了假,兄妹三人乘坐飛機直飛昆月市。
離開了長輩的目光,三人沒有了拘束,就象三隻放飛的小鳥。長孫絳英心情最興奮,她一直想到南雲尋找馬義,今天終於成行,了卻她的夙願。孫潔雖然身負重任,畢竟還年輕,正是貪玩的時候,所以一下飛機,他就差不多忘了自己的使命,儼然一個揹包客。
長孫白雪則心情忐忑,被長孫冶爺爺認作孫女是小事,改名換姓是大事。父母是血脈嫡親,對自己有養育之恩,長孫冶爺爺對自己頃力栽培,恩重如山。父母一輩子沒離開過農村,思想保守,宗族觀念極強,萬一他們不同意,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這確實糾結。
一邊是血脈相連的至親,一邊是恩重如山的恩情,兩者不是簡單的魚與熊掌的區分,如果父母同意自然皆大歡喜,如果父母執意不同意,白雪就成了夾心餅左右爲難了。
她不可能違背雙親的意願,他們含辛茹苦將自己養育ChéngRén,縮衣節食供自己上學,眼看就成才了,突然間自己的女兒就成了別人家的孫女,甚至連姓氏都改了,他們不能理解也在情理之中,白雪真難向他們開口。
然而自己身份改變已成事實,長孫爺爺對自己寄予厚望,刻意栽培自己,提供自己事業、人生騰飛的基礎,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如果自己不珍惜,執意要再改回來,就意味着自己不識擡舉,也會傷了長孫爺爺的心。
“長孫二小姐,近鄉情怯了?”
長孫絳英心情愉悅,看着白雪掛着一張苦瓜臉,就起了促狹之心。
白雪白了長孫絳英一眼,不吭聲,低頭走路。
“哎,小樣,長脾氣了?姐問你話呢!”長孫絳英不依不饒,追上去拉扯白雪,白雪一甩手,說道:
“別鬧。”
接着“叭”一聲響,一部手機掉地上,手機屏幕被摔破了,白雪和長孫絳英還沒有反應過來,機主已經彎腰拾起手機,心疼地大叫:
“喂,你走路咋不帶眼睛?你看我的手機被你摔壞了!”
“對不起,對不起……”白雪急忙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值幾個錢?你得賠我手機!”機主瞪着雙眼,一口大蒜味。身上的西裝半成新,一看就知道是夜市上的地攤貨。
“好,好,我賠你。你手機值多少錢?”白雪自知理虧,也不敢爭辯,看那手機就是山寨貨,應該不值多少錢。誰料機主伸出一隻巴掌獅子大開口:
“五千!”
“什麼?你這破手機也值五千?”長孫絳英嚇了一跳,隨即斥道:
“你搶錢呢?”
“哎呀,你這人咋不講理呢?我這是愛瘋,跟我有一年了,我們都處出感情了。這年頭,錢不值錢,感情才值錢,懂嗎!”
機主比劃着手中的破手機唾沫橫飛,脖子上青筋暴露,象一條條螞蝗盤在上面。旁邊有幾差不多着裝的人也圍上來,七嘴八舌幫腔,他們貌似不經意的地將白雪三人團團圍住了,讓她們想前行不能,想後退也不行。
白雪終於看明白了,她們遇上了傳說中的碰瓷。
哎呀,媽呀!
白雪撫額哀嘆。上回她帶馬義回家,半路上遇上打劫的;今天她帶着兩個剛相認的哥哥姐姐回家,又遭遇碰瓷的,家鄉的臉面都被這些不爭氣的東西給丟盡了,作爲南雲人,白雪臉臊得慌。
長孫絳英也看出其中的貓膩,但是她有恃無恐,今天她身邊帶有兩個保鏢,一個號稱保護神,一個是世襲保鏢。
“怎麼?你們玩碰瓷?”她一臉鄙夷。機主三十出頭的人,矮敦壯實,臉色偏黑,西洋鏡被揭穿,因爲臉上的顏色太深,看不出他臉紅不紅,他不生氣,他雙手抱胸,斜眼睥睨着長孫絳英她們。
“怎麼說話呢?弄壞人家的東西就得賠,天經地儀的事。”圍觀者甲說道。
“你們外地人可不能欺負我們南雲人,我們窮是窮點,但是我們是講道理的。他買一個手機不容易。”圍觀者乙說道。
“看你們衣着光鮮,肯定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吧,你們這態度可不行,難怪華夏那多人仇富,就是因爲你們太不講道理造成的。”圍觀丙說道。
“你們是來旅遊的吧?出來旅遊不就是圖個開心嗎?事情搞成這樣大家心裡都不痛快是不?早早的賠錢走人,省得耽誤你們時間。”圍觀者丁說道。
……
路人發揚光大國人哪有熱鬧就往哪湊的愛好,紛紛駐足,湊前旁觀。
長孫絳英興致勃發,她很想看看身邊兩位被長輩捧上天的“大內高手”身手如何。她本性恬靜,可是她們已經被逼上絕路,只能背水一戰了,不過打架這種粗活輪不到她出手,是倆保鏢的光榮職責,她只負責當觀衆兼裁判就可以了。
她悄悄退到白雪和孫潔身後,饒有興趣地等着好戲開演,可是她等到的結果讓她大跌眼鏡。
她們一行三人中唯一的男人,身負保衛之重責,最應動手打架的孫潔鬼使神差似地打開自己錢包,掏出五張紅太陽,臉上笑容如菊花,燦爛無邊。
“各位大哥,你們好,我們初到寶地,多有冒犯。我們其實都是窮學生,身上沒幾個錢,五百塊意思意思一下,權當請大哥喝茶賠罪。”
身懷絕技的孫潔竟然走破財消災的投機路線!
噢,賣嘎!長孫絳英差點暈了。
孫潔也太狗血了吧,莫非他就是打算用這種方式來保護長孫家家主接班人的?長孫絳英目光轉向白雪,希望她能夠雄起,巾國不讓鬚眉,但是白雪一樣讓她失望至極,一代保護之神長孫白雪同志不僅一點都沒有反抗到底的覺悟,貌似還挺贊成孫潔破財消災,息事寧人的“英明”決策。
暈了!暈了!長孫絳英真暈了。說啥她們都是正義感爆棚的愛國青年,怎麼能屈服於區區幾個屑小的淫威?忍無可忍的長孫絳英悄悄運氣,正想一跺腳一吼嗓子亮出跆拳道的招式,但是轉而眼一想,自己跆拳道只練了一點點皮毛,擺擺花架式還行,若與幾個彪形大漢過招,自己一枚弱女子貌似只有捱打的份。再瞧他們那副德行也不是懂惜香憐玉的人。
好女不吃眼前虧,只要內心足夠強大,勝利仍然屬於人民!
孫潔妥協了,機主卻猶豫了,遲遲不伸手接錢,也不開口反駁,這時圍觀的甲、乙、丙、丁又開口說話在了,他們極其一致地調轉槍口勸機主。
“兄弟就這樣吧,五百塊就湊合吧,反正你的手機也不是新的。”
“是呀,你看她們還是學生,賠你五百塊可以了。”
“咱南雲人都是要面子的人,在外人面前得維護咱南雲人的形象,你可不能讓外面的人認爲我們是蠻不講理的野蠻人嘍。”
“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就當交個朋友唄。”
機主爲難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最後嘆口氣,裝作勉爲其難地說道:“好,既然話都說這份上,我給大家面子,誰讓咱是老實人呢。”說罷機主正要伸手接過孫潔手中的錢,突然一聲嬌喝:
“混蛋!”
一陣輕風飄過,機主眼前一花,一個妙齡少女橫在他眼前,她伸手拍開他伸出的手,冷笑道:
“你們太無恥了吧?拿一個破手機出來碰瓷?”
“你少管閒事!”機主惡狠狠地罵道。眼看鴨子煮熟了正想下筷,突然跑出來一個擋道的,他頓時惡從膽生。
“我就管了,你能咋滴?”
妙齡少女不畏威脅,雙方一個想要拿錢,一個擋着不讓拿,針尖對麥芒,雙方箭撥弩張,觀衆們剛纔眼看大戲即將落幕,已經準備離開,演出方又突然增加戲碼,這麼好的便宜不佔,想想都有點對不起自己良心了。於是人們又紛紛再次駐足觀看,給足了演員們面子。
孫潔收回手。眼前從天而降的少女,短髮,卡通T恤,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綴着幾個破洞,腳下一雙平底韓版鞋,臉上五官精緻,隱隱有些調皮。少女特有的體香隨風而至,鑽入孫潔鼻裡,他頓時有些飄飄然,二十一年的人生瞬間充滿光彩。
古熱心腸的圍觀者甲乙丙丁袖手旁觀。機主身高只有一米六,衆目睽睽之下站在高出他一頭的少女面前,他老臉掛不住,他惱羞成怒,踮起腳尖,掄起巴掌扇少女耳光。
“臭賣×的,老子讓你多管閒事!”
“啊……”觀衆們毫無意外地一聲驚呼,現場氣氛的緊張感驟然加強。觀衆有用手機拍照的、有掩面怕怕的、有靜觀其變的,就是沒有路見不平一聲吼的。
機主雖然矮挫但是壯實,巴掌小而厚,蠻霸有力,他含怒而出的巴掌如果掄響妙齡少女耳光,受害者落個腦震盪絕對沒任何懸念。
觀衆的心跳到了嗓門,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現場主角,腦補少女被一掌拍飛的悽美的慢鏡頭畫面。
然而很憒憾劇情沒有按他們設想的方向發展,妙齡少女正想避開機主的攻擊,剛剛還委屈求全的斯文青年突然暴起,眼前一陣風吹過,孫潔已閃身楔入,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扣住機主的手腕,轉身、沉腰、發力……
“叭嗒!”
機主象只大肚皮的青蛙被摔趴地上,落地太狠,五臟六腑都錯位,還磕掉了滿嘴牙。甲乙丙丁四人正想出手相助,架式還沒來得及拉開,孫潔身影已如鬼魅欺近,接着噼哩叭啦一陣拳打腳踢,他們還沒有搞清狀況已經全被孫潔幹趴下,個個鼻青臉腫,嘴裡哼哼唧唧,徹底失去戰鬥力。
孫潔打完收工,得瑟地扶正鼻樑上的平光眼鏡,捋捋長不過半寸的頭髮,再撣一撣纖塵不染的衣襟。
妙齡少女有些意外,長孫絳英和白雪則一臉平淡,這架不是爲她們打的,她們纔不會爲重色輕友的傢伙喝彩。因爲好戲剛開始就被孫潔終結了,觀衆的觀感沒有得到滿足,他們也無聲退場。
總之,沒有人爲孫潔英雄救美的壯舉喝彩。
孫潔毫不在乎,從惡徒魔掌之下救出美女已經功得無量,人在做天在看,他不稀罕俗人的掌聲。他很紳士地向妙齡少女伸出右手,臉上陽光燦爛,一雙眼睛卻出賣了他的靈魂,正長了勾子似地盯着對方。
“孫潔。孫權的孫,整潔的潔,人送渾號天字第一號暖男。很高興認識你。”
嘔……”長孫絳英和白雪差點吐了。
“咳…”妙齡少女輕咳了一聲,黛眉微皺,隨意掂了一下孫潔遞過來的手,答道: “方然。四面八方的方,自然而然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