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園林代表了華國古典園林的最高水準。鄭老先生的這座寒山書院更是其中的經典之作。因爲姑蘇園林主要爲宅園。所以十分注重“風水”。寒山書院在選址和佈局上有其獨到之處。
李少陽看遍四周之地。隱隱約約的感受到了什麼。這位鄭老先生必然是深諳風水之道的。華國風水的根本概念。就是“天人合一說”。在寒山書院裡體現的十分完美。
此地藏風聚氣。園內有假山環繞。園外水道如臂彎。正所謂山環水抱。氣象萬千。
李少陽站在外面再看園林佈局。果然是以“四靈之地”來構成的。所謂四靈。便是青龍玄武。朱雀白虎的意思。那玄武爲山。青龍化河。白虎成路。朱雀爲池。正是山水爲主。小徑通幽。池塘點綴的格局。
正在品味。看門人接起了電話。聽了幾句後就呆了一下。急忙放下座機。躬身打開門。親自迎出來笑道:“哎呀這位先生。我們老爺馬上出來迎您進去。這真是稀罕啊。這麼多年。也就上次袁大千先生來的時候。老爺出門迎接過。”
他說的袁大千。是國內嶺南畫派的名家。嶺南派大家陳樹人先生的親傳弟子。所以鄭老先生纔會親自迎接。但看門人覺得李少陽這個年輕人。不像是書畫家。反而像是個公子哥兒。
但鄭老先生是真的迎出來了。腳步穩健。遠遠的就朗聲道:“百里先生好。”
這種老派的迎客方式。顯示出了鄭老先生的作風。唯一讓李少陽稀奇的。是他竟然穿着一身三件套的西裝。身板很是硬朗。並沒有想象中的寬袍大袖。或者長鬚滿面的感覺。
鄭老先生緊緊握着那個桃木盒。出來先打量了一下李少陽。不禁吃驚。沒想到他這麼年輕。再看到顧師師卻是笑了:“原來師師也來了啊。上次你爸爸給我送的鬆綠石手鍊。我很是喜歡啊。”
他摸了摸手裡的盒子。想到裡面那柄摺扇。不禁又看向了李少陽。卻道:“百里先生。你這份大禮我不敢收。但我也不想還給你。咱們裡邊談。”
他讓着李少陽進來。他們便穿過了一條小徑。再過一面石屏風。眼前景色一開。一方水池明秀動人。讓人視線大開之餘。又有進入幽深之地的雅靜。
鄭老先生帶他們進入了一個水亭內。裡面擺好了茶具。這裡可以看到湖心正中的藏書樓。
李少陽坐下就先說話了:“老先生。書是要防潮的。這藏書樓建在湖水中央。是什麼意思。”
老先生就笑了一下:“書樓防潮是次要。主要是放火。所以藏書樓要有水。就算沒水。也要加個水字進去。例如天一生水這個書樓。就是加入了水字。說白了還是防火。”
李少陽恍然。
兩人相對而坐。顧師師便起身倒茶。
鄭老先生用一塊溼布擦了擦手。又在陽光下自然晾乾。才小心的打開了桃木盒子。有些珍惜的拿起扇子。嘆息道:“這把摺扇。就是鄭家後人。也只在家書傳記裡聽說過。如果不是我癡迷板橋先生的作品。也無法這麼快鑑定是真品的。”
他一格格的打開扇面。指着扇骨道:“這種扇面。古人都是用湘妃竹或者香木爲骨。而用白玉爲扇骨。就顯得不倫不類了。白玉扇。扇面絕不會用這種顏色。”
老先生又看着扇面上的提拔和蓋章。最少十幾個。尤其是乾隆帝的私人印章。他又道:“乾隆帝的印章數不勝數。這位黃帝蓋章也多。幾乎都有強迫症了。大內收藏的書畫珍品。幾乎全被他蓋上章了。但乾隆帝有一個章子很少蓋。就是這個。名爲‘長春居士’的私人印章。這是他父親雍正賜他的號。他很少拿出來用。”
李少陽一直聽着他說。現在有點搞不懂。這老先生爲什麼說這些題外話。
但鄭老先生還是自顧自的說着:“先祖板橋先生。是乾隆元年中的進士。乾隆十二年爲官。做縣令八年就罷官回揚州賣字畫。乾隆十六年做難得糊塗橫幅……這四個字。板橋先生正兒八經的只寫過一次。”
鄭老先生說着擡起眼:“你明白麼。這扇面上的難得糊塗四個字。就是板橋先生手書的唯一一副。”
李少陽這才吃了一驚。頓時明白了這四個字的價值。
“難得糊塗。是板橋先生六十歲的感悟。也是他一生無論是做學問。處理家事。還是爲人的一個精妙體現。對於我來說。這四個字就是無價之寶。”
鄭老先生站起來慢慢踱着步:“乾隆三十年板橋先生去世。又一直到了乾隆三十二年左右。當時的黃帝要過六十壽。便搜尋天下字畫。恰好。板橋先生在六十歲時的這四個字。被強行送到了宮中。”
“古人都說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其實不論是板橋先生還是乾隆帝。都是到了六十歲才知天命爲何。所以當時的乾隆帝是從這四個字中感悟到了東西的。所以他才親手書寫了一副‘天命甲子問宇宙蒼生’……這麼一篇文章。”
鄭老先生說完。拿着扇子反過來。用指甲輕輕摳了一陣。便露出背面扇上的一點字跡:“這把扇子就成爲了擁有板橋先生和乾隆御筆的寶物。”
李少陽起身一看。果然是隱藏在扇面下的一篇小字。
“還有這個白玉骨扇。我剛纔說過。這種扇子很少見。這把扇骨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明天啓皇帝做木工活閒暇時的作品。這樣算來。一把扇子竟然同時具備明清兩代皇帝的痕跡。還有板橋先生的真跡。你說這價值如何。”
李少陽聽得汗然。他拿到這把扇子的時候。純粹是覺得好玩好看。平時也不怎麼愛惜。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寶物。
鄭老先生已經有些愛不釋手了:“如果說價錢。這扇子沒法估算。尤其對我來說。無價之寶。所以百里先生你送我此扇。我不敢收。但我更不願還給你……”
他目光灼熱:“如果你是要來買我這園子的。那我或者可以……”
鄭老先生有些急不可待。又有些心中慌亂。就怕他不是來買園子的。那自己真沒有什麼籌碼來換這把扇子了。
李少陽緩緩點頭:“我的確是來買這個園子的。”
呼的一聲。鄭老先生鬆了口氣。現在恨不得馬上賣給他。但表面還要矜持一下。先把扇子放好。這才道:“那我就帶着你看看。這園子我維持的很好。國內唯一的私人園林了。”
李少陽跟着他走出亭子。一路查看園林內部。鄭老先生便開始介紹。
走完了一圈。都到下午了。鄭老先生便設宴。席間李少陽終於忍不住問道:“老先生。您爲什麼要賣這園子呢。我看你不像是缺錢吧。”
鄭老先生眉間一縮。表情掩飾過去:“啊。其實是我兩個女兒都在國外。相讓我搬到溫哥華去。那裡聽說也是華人聚集的地方。所以我就答應了。”
李少陽點點頭。心中卻是不以爲然。鄭老先生在說謊。他這麼大年紀了。根本不想折騰着去溫哥華。到外國去受罪。畢竟落葉歸根。還有這麼好的園林。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但他也不說出來。兩人在席上簡單討論了下買賣的交易方式。李少陽已經僱傭了一家大型事務所。偏巧。鄭老先生也是委託這家事務所出售的。這下方便了。兩人還省了一份中介錢。
吃完飯後。李少陽便站起來。手指湖心中的小島:“老先生。我可否到藏書樓看看呢。”
鄭老先生呆了一下:“啊。百里先生。我這園子出售。但藏書樓裡的書是要帶走的。那個不賣。多少錢也不賣。”
他有點急了。那裡面數萬藏書可是他的命。
李少陽便一笑:“我只是去看看。老先生何必激動啊。”
鄭老先生尷尬的擦擦汗。想到人家送了一把價值連城的扇子。不讓去也實在說不過去。便道:“好。我帶你去看看。”
李少陽便看着他去準備。
藏書樓纔是關鍵。阿西莫夫幾次進入寒山書院。都在藏書樓裡。他一定要進去看看到底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