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的正月初七,子時三刻,在聚龍坡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墨長老現在看起來像見了鬼一樣。
李少陽輕輕端起一杯茶:“哦,怎麼自己的做的事,反而不敢聽了,”
墨長老渾身顫抖,臉色從白變青,又由青變紅,那日在聚龍坡做的事,實在是他平生最害怕也最恐懼的罪過,本以爲隨着道流雲一死,一切煙消雲散無人知曉了,卻想不到被這個李少陽一口說了出來。
無論時間還是地點,甚至連當時的天氣狀況都道了出來,就好像親眼看到的一樣,墨長老如何不怕。
此時佛君相最先反應過來,不管墨長老做了什麼事,現在絕不能讓李少陽牽着鼻子走。
他立刻起身:“我看今晚墨長老不舒服,我們不如先回去,等明日一早再問個清楚。”
其他人都是狐疑的站起來,李少陽淡淡一笑:“墨長老,你害死墨長天一家三口,用機關毀屍滅跡這件事,看來佛君相他們都不感興趣呢。”
什麼。
所有人都被雷震了一般,齊齊望向了墨長老。
十六年前,墨長山就是九龍宗的一代君相,爲人直爽,修爲深厚,更是胸懷寬廣,不但掌握了墨門兩大流派的精華,而且深得弟子和長老們敬愛,可謂是宗門之光。
但就在那個神秘的夜晚,墨長山一家三口離奇失蹤,谷中弟子尋了半年多,甚至派出了多位高手出谷探查,都是沒有消息,這一直是宗門一大遺憾。
當年和墨長山最是交好的兵長老跳了起來,舉起手掌就拍碎了面前的桌子:“墨長老,你給我們說清楚,是你害了長山師兄,”
墨長老哆嗦着身子,此時回過神來,暗罵自己愚蠢,被李少陽一句話激起了心魔,導致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他現在咬緊了牙關,嘶聲道:“是道流雲讓我乾的,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佛君相深沉的在旁道:“或者真的是道流雲的陰謀。”
“佛君相,你胡說什麼。”所有人都怒視着他,樂君相更是一臉激憤:“就算是道流雲下的令,但墨長老他,他也是動手之人,這難道就不是罪過了,”
佛君相滿臉漲紅,卻是不敢再說話了。
李少陽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碎片:“各位前輩啊,道流雲親自寫下的日記裡可是說,他只讓墨長老殺了長山前輩一人,但這位墨長老呢,卻害怕被人報復,乾脆一口氣把人家一家三口全殺了,而且扔到了墨門的機關爐中化爲了灰燼……此事不但他自己知道,當時墨長老身邊的兩位親傳弟子也是知道的。”
墨雲,墨雨,這兩名墨長老的親傳弟子很快被兵長老提了過來,他兩人此時哪敢再辯,一五一十的將當年之事說了出來。
墨長老再無辯駁的餘地,起身狂笑起來:“好啊,現在開始清算我了,當年道流雲淫威之下,你們不都跟着奉承,你們誰沒做過虧心之事,”
墨長老紅着眼看向了天地二老:“你們兩個老傢伙當時在道流雲面前跟孫子似的,乖乖的聽着他的吩咐,把藥門剩下的弟子全部驅逐出谷,就是因爲那幾個藥門弟子不願給道流雲煉藥,結果呢,那些可憐的弟子還未走出山門,就被道流雲派出的人坑殺了……”
他說着看向了佛君相……
墨長老這是要把所有人的老底都揭穿了,尤其是馬上就要說出當年出手暗殺藥門的真兇……
佛君相眼神一閃:“兵長老,這樣的人還留着他做什麼。”
兵長老脾氣最爲暴烈,得到佛君相的“提醒”,一時憤怒難忍,舉掌一拍,喀嚓一聲,將墨長老拍倒在地。
兵家擅長外功,這一下最少有千鈞之力,墨長老頭骨碎裂,當場身死。
因爲兵長老離的太近,動作又太快,其他人阻止不及,都是暗暗跺腳。
樂君相這個女子最是着急:“兵長老,你急什麼,這下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李少陽走到她旁邊低聲一笑:“不是兵長老着急,而是其他人着急呢,墨長老口無遮攔的,要把其他人的醜事都說出來了。”
樂君相震驚的看着他,李少陽再次壓低了聲音:“等會兒他們就要殺我滅口了,你可得保住我。”
樂君相腦袋一片糊塗,下意識的點點頭。
李少陽緩緩後退,看着一臉茫然的兵長老道:“你知道當年道流雲爲什麼要殺墨長山,”
兵長老滿臉悲淚:“肯定是長山兄弟哪裡得罪他了。”
李少陽搖頭:“那你錯了,墨長山卻是爲你們兵家而死。”
兵長老聽得全身一跳:“你說什麼。”
李少陽再次走到了樂君相旁邊,有意無意的藏到了她的身後,那邊青鸞得到他的提示,也是按緊了短刃,護衛在側。
李少陽便笑道:“這件事說起來很複雜,但真相卻很殘酷。你們兵家是九龍宗中唯一修煉外門功法的,在這個靈力稀缺的時代,你們這一派的外功修煉最是不受影響,所以速度飛快,隱然已有宗門第二的實力。”
兵長老緩緩點頭:“這是不錯的,我們兵家的外門功法只需要很少的靈力就足夠了。”
李少陽拍手道:“正是如此,所以道流雲將你們看作是威脅,他聯合其他長老,悄悄對你們兵家的弟子下毒,從道流雲登位開始那天,你們兵家從宗門領取的丹藥裡,都含有化骨散,那毒藥成分不大,根本無法察覺,但會讓你們兵家的修煉十分辛苦,很難再進一步。”
這簡直是有史以來最恐怖,也最惡毒的陰謀。
兵長老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轉目看着四周的老夥計們:“你,你們都說話啊,李少陽說的是真是假,”
其實他自己心裡已信了七分,因爲在幾十年前,兵家的後繼子弟,修爲果然是慢了半拍,總是在關鍵的時候功虧一簣。
李少陽嘿然繼續道:“這一切陰謀,卻被墨長山察覺了,十六年前那個晚上,他本是要暗中見你,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說着李少陽環視四周:“現在站在你前面的這些人,對那夜的事根本就是心知肚明,但無人願意警告墨長山,而是眼睜睜看着他被滅口。我說得不錯吧……”
佛君相臉色青白:“住口,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
唰的一聲,李少陽手裡出現了一本書冊:“這是道流雲的貼身筆記,他這個人就有這個愛好,裡面記載了這些年所有的陰謀之事,每一件從時間到地點到參與的人,那都是清清楚楚……”
嗖,轟,咔。
連續五道影子衝向了李少陽,佛君相在前,天地長老在後,剩下兩位長老更是自旁邊衝來,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李少陽手裡的書冊。
呼的一聲,李少陽側旁的兵長老反應最快,雙拳緊握,左右開工,將兩位側面逼來的長老擋在面前。就在這時,青鸞的短刃帶起一抹流光,自中分開了天地兩位長老。
只有佛君相動作最快,所以最先衝到了李少陽身旁,但他面對的是早有戒備的樂君相。
佛君相此時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他完全放開了防禦,把全身要害都暴露給了手持瑤琴的樂君相,手掌卻帶起一抹紅光,直點李少陽手中的書冊。
樂君相在這瞬間猶豫了,佛君相是抓住了她最大的弱點,那善良而又矛盾的心理,冒險一試之下,樂君相果然沒有動手。
嘩的一聲,李少陽手裡的書冊被佛君相的紅蓮業火焚化,他手指一熱,立刻將化爲火團的書冊扔到了地上。
佛君相臉色堅決的後撤一步,指尖連續彈出火焰,將書冊燒成了飛灰之後,還不放心,又狠狠剁了一腳,漫天紙灰散去,他才舒了一口氣。
“我跟你們拼了。”兵長老勃然大怒,挽起袖子就要動手,卻被李少陽輕輕拉住。
卻見李少陽手掌一翻,又是一本同樣的書冊出現:“我說各位,現在是什麼時代了,你們總該知道複印這回事吧,道流雲的日記已被我複製成電子檔了,就算我死了,其他人也能印出個幾萬本,到時候大夥兒人手一本,還能剩不少呢。”
誰也想不到他竟有這招,一切都完了。
佛君相長嘆一聲,無力的坐下,其他四位長老更是面如土色。
李少陽變魔術般又摸出一本,將這兩本分別交給了兵長老和樂君相:“你們兩位現在就可以翻看,道流雲記載的很詳細。”
樂君相顫抖的翻開,看到第一行小字便是:“樂明風,死於牽機毒,佛君相這小子做的不錯,該賞……”
啊。樂君相差點暈過去,她最敬愛的樂門之師,竟然就死在佛君相手裡。
……
李少陽冷眼看着這一幕,見諸人表情各異,但場中氣氛已經到了凝固的狀態,便輕輕一扯青鸞,小心的退出了墨家的機關堂,一直走到了外面,才默默等着。
機關堂裡安靜無聲,但李少陽知道,這是風暴前的寂靜,暴風雨馬上就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