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有櫻花秋有楓,夏賞粉荷冬觀雪。清水寺作爲平安京都第一勝景,一年四季都是遊人如織,偏偏在今日,這個秋季賞楓的最好時節,卻關閉了山門,那綠網朱牆外,赫然架起了一排排竹木所制的阻攔帶。還有數百人站在外圍阻止遊人前進。
李少陽攜鍾馗來到音羽上下,但見山中楓葉如火,層疊如綢,紅葉在清風與陽光中變幻來去,恰如一副炫目的油畫,不禁都是心情大好。
從音羽山行不過五百米,便是登山的小道,竹子做成的阻攔帶就在山腳下,李少陽甚至還看到了站在遠處的警察。
東瀛的警察分類很完善,又因爲二戰後東瀛不允許建立軍隊,連國內的武裝力量——警察當時都受到各方限制,甚至還曾被美軍巡邏隊替代過很長時間,所以戰後的東瀛警察一直很低調,主要是以維護治安,服務大衆爲思想。但其實內部經過多次改良,早就形成了非常強大的情報能力和戰鬥能力。
這時候出現在清水寺附近的,卻是平安京都府警察部的“生活服務部”人員,只是在警車之後,還有幾輛隱蔽的黑色無牌車,卻是“公安第一課”的人。東瀛的公安實際來說,和警察是兩回事,更像是國內特務,它們分工明確,這公安第一課,就是專門調查“政治極左勢力”的,也就是調查東瀛左翼的特殊部門。
李少陽從山腳下的這些人員分佈,大體就掌握了這次神社清水寺聚會的目的。這是一次公開的示威,是神社公開向東瀛政府的示威,因爲它們竟然強橫的封鎖了音羽山和清水寺,要知道清水寺可是東瀛的國寶建築,這種封山封寺的行爲,實在是太囂張了一點。不過公安一課的反應卻是按兵不動,這就有點意思了。
李少陽在心中鄙夷了一番東瀛政府,竟然慫了,不過這也可以看出東瀛政治層面上的天生缺陷,東瀛政治家只是財團的代言人,而站在那些財團背後的老大,卻是神社啊。
兩人還未走到隔離帶前,負責守衛山門的黑衣武士擋在了前面,他們穿的是和服,就像是一場cosplay,連腰帶上的扭結都是平安時代貴族武士的裝束。他們攔住了李少陽和鍾馗,卻是索要帖子。
南星神社送來的帖子被李少陽毀了,所以他伸手指指天空,輕輕報出了一段長長的數字,這正是妖力刻印在空中的密碼,就算在神社內部,也只有高階神主纔有能力查看的,攔住他們的武士十分震驚,稍微確認了一下後,立刻放行。
如此穿過山門,沿着石階登山,不多時就正式進入了清水寺境內,線經過仁王門,再過西門和三重塔,就來到了清水寺著名的隨緣堂。
到了這裡,鍾馗忽然停住了,指着求籤爐說道:“且等一下。”
李少陽詫異:“鍾兄你還要求籤麼?俗語說的好,求籤莫若問鬼神,你都是地府鬼神了,還求籤做什麼。”
鍾馗微微搖頭:“天道無常,貴在一心,有時候對天道,還是要保持敬畏之心,我不是爲自己求的……”
他說罷走過去,手撫籤爐不語。雖然只是簡單的動作,但整座山似乎都在這瞬間震動了一下,李少陽在瞬間感受到了巨量妖力的顫動,但這變化的時間太短,還沒回味過來,就結束了。但他也明白了,鍾馗肯定不是普通的求籤,而是動用了自己的力量。
現在他只能默默等着,便見一隻籤落地,鍾馗卻自己不看,而是拿起來交給了李少陽:“菩薩,你看看吧。”
對於“菩薩”這個稱呼,李少陽到現在還是覺得有些彆扭,但更奇怪鍾馗爲何讓自己解籤,不過他也知道此人做事暗合天道,這樣做自然有深意,便不再猶豫,打開籤卻沒有兇吉,只寫着四個字:“慈航普渡!”
李少陽不明所以,鍾馗卻是若有所思,看着李少陽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良久他忽然笑道:“這個隨緣堂裡有一道遠古神族留下的意志,藉助這條少見的意志,我們神族可以占卜一次,我剛纔進來就發現了,這種遠古神族的意志,用一次就沒了,所以我不想浪費了。”
原來是這樣,李少陽自己就沒有任何感覺,但他好奇:“你占卜了什麼?”
鍾馗笑而不語,只伸出手指點點他:“我不是爲自己占卜的,而是替菩薩你占卜了一條。”
啊,替我占卜……李少陽大爲詫異,但鍾馗卻不再解釋了。只捏着所求的籤邊笑邊行,李少陽無奈跟着他繼續前進。
他們繼續向前,前方便出現了一座懸崖,懸崖之上卻是一座樓臺,這座木製樓臺的底部全都是木頭堆起的架子,將整座樓臺懸浮在了巨石之上,形成了一個懸空的舞臺。
擡頭仰望,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個用巨型櫸木柱並排支撐的“懸造式”建築,沒有使用一枚釘子,非常壯觀。李少陽和鍾馗從旁邊的木質臺階走上舞臺,一起眺望山下的風景,非常古樸,幾乎看不到什麼高樓大廈。
從清水寺的位置來說,五大神社裡的八尺玉神社在東爲蒼龍,稻荷大社居西爲白虎,東西的蒼龍白虎守衛,格局決然不同。
鍾馗品味一番,卻是輕輕跺腳,只聽轟攏一聲,整座清水樓臺的最底層,齊齊折斷了三十釐米的木柱,就被鍾馗這一腳,這樓臺整齊的矮了三十公分。
樓臺下灰塵飛舞,李少陽看着鍾馗:“呵,這就是下馬威麼。”
樓臺木閣好久才穩定下來,但整個清水臺似乎失去了那份高度,竟然讓人有一種矮了半頭的感覺,此時,下方一羣人拼命的跑了上來,他們都穿着和服浴衣,此時卻是灰頭土臉的,上來都看着鍾馗和李少陽:“剛纔那股力量就出自這裡,你們……是誰,是哪家神社的,竟然破壞清水寺……”
神社和寺廟的人都有些結巴了,因爲誰也想不到竟然有人來破壞山寺,尤其是清水寺所屬的八尺玉神社的神主,差點氣暈過去了。
鍾馗拂袖冷笑:“國雄天狼呢,他不是說‘除非清水高臺斷了,否則南星神社絕不會失敗’麼,現在本君已經斷了清水臺三尺,那他是不是該出來回個話了。”
下邊的諸人被他的氣勢所壓,面面相覷之下,一個穿着白色神服的老頭走了出來,他忍住氣,打量着鍾馗:“我就是國雄天狼!”
原來是他,南星神社的神主,織田祭大人。此人是南星神社三大神主之一,也是狂熱的左翼分子,就連神社內部,對他的那些狂熱行爲都有些不滿,同時他又是關東諸多財團的幕後操縱着,衆議院政治世家很多都是他的信徒,如此說起來,此人絕對是可以影響東瀛政局的大人物。
織田祭此人非常崇拜戰國英傑織田信長,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據說他本姓康也,卻花錢收買了關西地區一個織田信長後人的家譜,硬生生把自己的姓名改成了織田祭……追星追到這種程度,也算前無古人了。
此時織田祭挺着肥胖的肚皮,十分威嚴的打開了手裡的扇子,上面現出“天下布武”四個大字。此人是學足了織田信長的威風啊,驕傲的看着鍾馗:“你就是那個無禮的傢伙?說要和我在這裡決鬥的人?那你知道我最崇拜的是誰麼?自是吾心中的主公,信長大人……所以我纔不會跟你決鬥的。”
鍾馗卻是不知道他玩的什麼把戲,因爲織田信長活躍的時代,已是華國明朝嘉靖時候了,那時鐘馗老兄也早已把自己封印在井底之下八百多年,所以他對那段歷史和其中的人物一點也不熟悉。只是聽這傢伙要反悔,頓時大怒,一把就伸手抓去。
織田祭本能的向左一躲,身子倒是挺靈活的,鍾馗這一抓沒有抓中他,帶起的力量卻隔空捏碎了一根直徑最少半米的木柱,在一陣讓人難受的吱呀聲中,清水臺的承重木柱赫然斷了一根。鍾馗咦了一聲,卻是對自己這一招的力量大爲不滿。
織田祭可能還沒明白過來,但這裡的幾個神社異能者卻是震驚的看到了鍾馗顯示的力量。那是它們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力量。因爲這幾個有數的異能者清楚的知道,爲了今天的清水寺行動,玄龍會和招魂社的兩位使者聯手封印了清水臺附近的妖氣,製造了一個強大的結界。
在這樣的結界中,所有人的能力都被壓制到了原來的十分之一,而這個怪物般的男人在結界裡施展招數,破壞力卻還是如此強大。
“織田神主,請您趕快離開這裡。”南星神社的武士帶着二十人隊擋在了織田祭面前,清水臺上的其他人已經知道不妙,都乖乖的逃走了。
“呵……”鍾馗對李少陽道:“這裡似乎被人設置了結界,不過還好,我現在就撕開它。”
等等!李少陽輕輕道:“還是先解決了這個討厭的傢伙再說吧。”
織田祭現在發覺不妙了,但他還未擡腳逃走,便有一道硃紅之光橫切而來,刀光閃爍一下立刻消失,對面那個年輕人輕笑着反手甩了下刀刃,沒有一滴血落下,但……
面前的二十名南星神社武士一言不發的跪倒在地,然後垂頭,血噴……
高壓水槍般的噴血聲,讓織田祭兩腿發軟。
鍾馗對李少陽首先出手大爲不滿:“這是我的事嘛。”說着踏步而來。
織田祭啊的一聲慘叫,跪在地上拼命的挪着身子,雙腿更是擦着地板,連連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鍾馗走過去一腳踩斷了他的脖子,然後伸手按住了他的面目,輕輕一抓,便有一層淡淡的影子被他從織田祭的身軀上抓了起來。
鍾馗將這影子兩口吞了下去,甚爲不滿:“味道太差了。”
這難道是提取魂魄的法門?李少陽指着那死去的二十名武士:“不要客氣,隨便品嚐。”
鍾馗搖頭:“他們被你所殺,我取不來生魂。菩薩你前生度鬼無數,看到我吞吃生魂,怎麼也不阻攔了?”
李少陽哪裡知道上輩子他和地藏菩薩的故事,只含糊了幾句,便聽得上方傳來一聲嬌媚而又驚喜的聲音:“哥哥,你,你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