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陸嘴角抽了抽,他儘管沉默着,可當面被這男人冷嘲熱諷,顯然心裡並不平靜。
最終,他還是忍了下來,攥緊的拳頭也鬆了,看着這男人高傲離開的背影,暗暗嘆了口氣。
這種場面,使得楊寧跟鄭卓權不由得互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不解。
“他是我堂叔,平日裡說話難聽了點,但心腸不壞。”
這話說得實在太勉強,甭說楊寧跟鄭卓權,恐怕連說這話的何陸,都不見得信。
當然,楊寧也不點破,只是望着面前這座佔地面積龐大的四合院,笑道:“看不出來,你家挺大的嘛。”
本以爲,將話題轉移到其他地方,何陸會十分樂意的順杆子往下爬,誰成想,他最後低着頭,又變得沉默了。
一旁的鄭卓權忍不住開口:“我說你這傢伙最近是怎麼了?我都快懷疑你是不是被人掉包了,或者你是何陸的孿生兄弟。”
出奇的,對於鄭卓權的牢騷,何陸並沒有回嘴,反而低着頭,遲疑道:“你們真要進去?”
“我說你不是吧?都站在你家大門前了,還這麼婆婆媽媽的?”鄭卓權捂着額頭道。
“不歡迎我們嗎?”楊寧笑了笑。
“我就是擔心,你們知道我家情況後,會…”
看到何陸猶豫不決的樣子,楊寧不由開口:“是擔心我們知道你家裡的事,會對你疏遠?”
何陸不說話,看樣子算是默認了,一旁的鄭卓權喊道:“開門,讓我們進去,大家還能做朋友!”
“你家到底是幹什麼的?”華惜芸歪着頭,開玩笑道:“該不會真是什麼不法組織吧?”
“沒有。”何陸忙擺手。
先是深吸一口氣,然後何陸就要開口解釋,但在這時,楊寧等人身後,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鈴聲。
這一刻,楊寧注意到,何陸的臉色,竟然猛地一變!
近乎本能的轉過身,入眼,是一輛被兩匹馬拉着的木車,木車上,坐着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這個男人看上去頂多四十來歲,氣色很差,給人的感覺,有些不健康。
他的皮膚很白,應該很少出現在陽光的照射下,楊寧注意到,他的腳下,正用黑布蓋着兩團東西,看上去,就像是…屍體?
下意識的就想要擋住華惜芸的視線,可當他望向華惜芸的時候,卻發現這妞竟然很平靜的看着這一幕,這讓楊寧不由一愣。
拜託,以這妞的智商,楊寧可不相信,這妞看不出黑布蓋着的是什麼玩意?
作爲一個女孩子,難道就不應該對這些普通人覺得邪門的東西,感覺到一丟丟的驚慌失措?
還是這妞天生膽大,或者反應比常人慢一拍?
坦白說,楊寧認爲,他寧可相信後者,也不願相信前者,沒看到一旁的鄭卓權,已經嚇得臉色蒼白了嗎?你說作爲一個男人,而且是充滿血性的好男兒,怎麼就表現得這麼挫?連個妹子都比不過?
丟人呀!
“忘記我跟你說過,我是一名法醫嗎?”
看到楊寧吃驚的樣子,華惜芸展顏一笑。
楊寧不由露出釋然之色,暗道這妞還真不是嚇唬自己的呀?敢情人家是真的從事這行業,乖乖,那豈不是說,這妞見過的死人,比自己還多咯?
緩緩轉過身,楊寧不可思議的望向何陸:“你家是古代那種義莊?”
所謂的義莊,無非就是現代人口中的太平間,放在古代,義莊就是存放棺材的地方,這棺材裡,多數都裝着屍體。
這豈不是說,何陸這片氣派非凡的四合院,其實就是一個死人窩?
難怪何陸一而再再而三不想自己這些人來他家,像這種身份,已經不是尷尬與否的問題了,完全能上升到讓旁人恐慌甚至避之不及的高度!
“阿陸,你怎麼還在外面溜達呀?”坐在木車上的黑衣男人望了眼楊寧等人,然後朝何陸笑道:“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吧?”
“同學,跟我一個寢室的好哥們。”何陸笑着迴應,看得出來,他跟眼前這黑衣男人,關係很不錯。
見鄭卓權直勾勾盯着自己腳下的兩具屍體,黑衣男人笑道:“別怕,都死了個把月了。”
“真是死人?”鄭卓權有些失態的問了句。
這黑衣男人疑惑的望向何陸,不解道:“你沒跟你的同學解釋過嗎?”
“沒有。”何陸尷尬的搖了搖頭,然後拍了拍鄭卓權:“我說你平時不是說自己膽子很大嗎?今兒怎麼了?瞧你這慫樣,知道怕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得瑟!”
看到楊寧跟華惜芸都沒有露出太多異色,或許是最大的那塊心結解了,眼下的何陸,漸漸恢復了平日裡的面貌。
“我…”話還沒說完,鄭卓權就如同鬥雞眼似的,然後身子一軟。
幸虧何陸眼疾手快,纔不至於讓鄭卓權摔倒在地,看着昏過去的鄭卓權,何陸撇嘴道:“慫貨,讓你別來,騙以爲我做賊心虛,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沒事的,這貨神經挺粗的,過一會,估計就能適應了。”楊寧隱約看到何陸眼中的擔憂,安慰道:“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好,走。”何陸彎了彎腰,直接就將鄭卓權背到背上,然後在前面引路。
隨着一陣厚重的開門聲響起,楊寧也看清了內裡的情況,由於之前並沒有利用【真實之眼】查探,所以直到推開門,楊寧也不清楚裡面的佈局到底啥樣。
不過很明顯,單說眼前這一幕,着實跟楊寧先前料想的有些出入。
“是不是很意外?”黑衣男人從木車跳了下來,然後拉着馬繮,與楊寧等人步行。
“是挺意外的,我本以爲…”
“以爲裡面應該擺放着很多披麻戴孝的玩意?然後地上全是錢紙蠟燭香?廣場這裡,更應該擺放幾十口棺材?”
黑衣男人笑呵呵的,說得楊寧不由一愣,緊接着就是尷尬了。
“如今是法治社會了,要不是老祖宗一代傳一代,恐怕這門手藝,早就在何家失傳了。”
黑衣男人搖頭嘆道:“再者,說是手藝,可現在比不上解放前了,如今死了人,一般都不會往義莊送了,發生命案也好,客死異鄉也罷,都屬於警察同志們的份內事。至於正常的生老病死,一般的家庭,都會選擇自己解決,富貴人家更是請人做法事,然後尋一處風水好的地方葬了。”
“人都是要生活的,想要過得好,就必須賺錢,不然就得餓死。”說到這,黑衣男人面露苦澀:“如今還肯待在家族裡的,何家已經沒多少人了,就連阿陸,他也…”
“我只是想念書。”何陸很隨意的樣子。
黑衣男人嘆了嘆,正要說什麼,不遠處,卻被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打斷。
“你這小子,還真敢把外人往家裡帶?真不把家規當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