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手即可助人,助之。
英雄也好,梟雄也罷,真正無私到極點,或者自私到極點,都不存在。
但好心助人,方法卻不得當,最後只爽了自己,全然不顧受助者是否受到傷害,這就是區分一個人性格和情商的界限。
小五哥那是一個大善人啊,能這麼辦事?
放輕語氣,他轉頭注視着圖圖:“圖圖同學,我這裡有一個別的辦法,只是需要你承受一定的壓力,你願不願意試試?”
圖圖眼睛一亮,整個人瞬間有了生氣。
“大師兄,你說!什麼辦法?”
在所有人壓抑的呼吸、期待的目光中,小五哥臉上綻放出一個壞笑。
“你那個學姐,既然幹這種事,她和那些亂七八糟的校園貸平臺就一定有勾連。”
大家猛然瞪大眼睛,反應快的,已經明白這個膽大包天的大師兄要出一個什麼主意,驚駭欲絕。
“你找她幫忙聯繫貸款,挑五到六家不上徵信的平臺,貸款還掉培訓費,然後就等着接校園貸平臺的騷擾電話吧……”
圖圖正在茫然的思考時,教室裡陡然炸窩。
竊竊私語聲瞬間蔓延開,暫時還沒影響到方小武說話,所以他也沒去理會。
更激動的是八個班長,輪番替同學們發問。
“主動再去借校園貸?那不是更麻煩?!”
“有什麼麻煩?”
方小武聳聳肩,笑得雲淡風輕。
“一家最多2000塊而已,最大的麻煩就是催收的騷擾電話,別的借款人怕騷擾,是怕學校的處分、同學的異樣眼光。圖圖的情況,大家都知道,誰會看不起她麼?系裡大家一起頂着,多大點事!”
誒?賊特麼有道理啊……
小眼鏡還轉不過彎來,遲疑着問:“總歸不太好吧?別的麻煩呢?”
小五哥微微一笑:“看圖圖的姐妹唄!她們肯幫忙,就沒什麼麻煩,無非就是接電話、捱罵,咱們是985,校園貸敢因爲2000塊找到學校來?”
圖圖身旁的女生拍案而起:“什麼叫捱罵?老孃是農村考出來的,罵不死他們!算我一個!”
“呃……雖然不會罵人,但是也算我一個……”
“沒得說,我給圖圖當聯繫人!”
一票娘子軍頓時起義了,看那義憤填膺的模樣,可以想象,真這麼幹以後,圖圖身旁究竟會有多熱鬧……
女班長冷靜的質疑:“小五哥,你也知道咱們是985,第一,我怕會有別的影響,比如媒體曝光、校方施壓等等。第二,我怕債務以後滾成雪球。”
理智的思考,總是能夠得到附和。
當然,小五哥早已經考慮過這些問題。
“第一,2000塊錢不值得大張旗鼓,實際上,20000都不值。電話、短信以外的催收成本太高,他們折騰不起。”
“而且我認爲,系裡不見得會明確表態支持我們,但是以洪教授的爲人,他應該會樂於抗住一切有可能的外部壓力。”
“退一萬步說,真有系裡抗不住的那天……”
“我來兜底。”
簡簡單單四個字,說不上鏗鏘有力,就那麼平平靜靜的扔出來,卻重得像山一樣,砸在所有人心頭。
韓希夷一拍講臺,鳳目含煞:“好!兜底算上我一個!”
立即有好幾個看起來家境不錯的同學跟着拍案而起:“算上我!”
小五哥伸手虛按,壓壓大家的情緒,繼續道:“第二,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是不是怕有一天清理債務時,被催收團隊找後賬?或者怕國家立法清理民間債務?”
女班長點點頭。
小五哥微微一笑:“其實應該這麼想——債務打包以後,不到兩折的成本才幾個錢,誰會真下力氣?”
“就算真要清,債務的滾動可不是無限的,你當他們說罰息多少就罰息多少?基數就是兩三千,再加上法律支持的最高利息,說破天去,就這麼多。”
“反正不上徵信,心情好跟他們扯扯淡,心情不好打官司慢慢折騰,不教育教育他們,那些傻吊還以爲這個國家可以任由他們爲所欲爲!”
嘩的一聲,教室裡毫無徵兆的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大師兄,說得好!”
“小五哥,帥到飛起!”
“就是這個道理!給那些傻吊點顏色看看!”
衆多學霸,目前只是粉嫩粉嫩的大學新生,血仍未冷,意氣風發,正是銳氣最盛、改變意識最強的時候,誰願意忍這種醃髒氣?
但是,在場的人中,也有人心裡不舒服。
左哲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皺着眉,儘可能平靜的開口。
“小五哥,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做事……有點不太地道?那些平臺又沒怎麼着,他們和貸款者的關係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們卻主動的、帶着惡意的去騙貸,這合適麼?”
方小武看左大少一眼,卻沒開嘲諷。
這是很多人心裡的刺,就道德而言,這種行爲絕對不高尚,不值得提倡。
他仔細斟酌着語言,誠懇的開口。
“小哲,我知道你父親一直經營民間放貸業務,能理解你心裡的彆扭,不過這件事要一分爲二的去看待。”
“民間借貸,無論拿去做什麼,確實都是你情我願,借貸雙方都是成年人,正常都不存在誘騙、誤導,是一種對正規融資方式的有效補充。”
“放貸的不見得是好人,但也不見得是壞蛋。借貸的不見得是賭徒,但也不一定值得同情。”
“但是校園貸不一樣,那些氾濫的小平臺就沒有乾淨的!”
“立意上,他們將目標對準沒有收入、沒有償還能力、沒有社會經驗的學生。”
“手段上,他們各種隱瞞、誘騙,拉人下水慈如佛,催收翻臉惡如魔。”
“有多少學生上當受騙?那些不正規的小平臺,手上沾着多少學子的鮮血?”
“難道因爲有一部分學生確實愛慕虛榮、確實愚蠢、確實犯過錯,就要讓整個羣體在承擔惡果的同時,再揹負起惡因?”
“我的想法很簡單——外面的隨你們亂去,狗爪子敢伸進校園,一律斬斷!”
“我現在沒有這樣的能力,也不可能盯着這種事不放,但既然就發生在眼前,那就不能置之不理。”
“哪怕我能做的,只是在這裡跟你們說說大話。”
深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來,小五哥將過於激盪的情緒壓下去,堅如磐石。
“即便如此……說就比不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