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渡我

第32章

有那麼一兩秒, 顧念彷彿能聽見自己大腦突然剎車停擺、運轉齒輪卡住時發出的嘎吱嘎吱的摩擦聲。

正常的思考能力被碾成渣,碎了一地。

顧念茫然地,全憑本能發問:“什麼……傳言是真的?”

駱修眼神微動。

最近兩天他花時間把整本《養鵝日常》細細地翻看過一遍, 如果那個盲枝就是眼前的顧念, 那時間線、職業生活習慣似乎都能夠契合。

而如果真是這樣, 那從最開始, 他以爲她是爲了故意接近他而設下單方面偶遇的局, 就全是他自作多情的誤解——

她沒騙過他,更沒打算蓄意勾引。除了男友方面唯一的自相矛盾外,她對他的全部情感始終如一, 沒有絲毫他們揣測裡的惡意。

儘管那種情感他不能理解,但如果這是表裡如一的她, 那他纔是自始至終一直想拉着她走在懸崖間鋼絲線的那個“違規者”。

這樣的違規, 會嚇到真正的她。

就像此刻一樣。

駱修慢慢垂下眼, 溫和的笑遮掩了他眼底真實的情緒:“我只是想,很多正義要依靠輿論才能來臨, 不是親身經歷就很難對傳言的真假進行判斷,如果人人因無法分辨而漠視,那真正的正義又會被埋葬——所以如果傳言是真的,那怎麼辦?”

顧念僵住的思維解凍。

到駱修將最後一個問題重複拋出時,她長鬆了口氣:“原來駱修先生是在問這個?”

“不然, 你以爲?”

“…唔, 沒什麼。”

顧念勾起指尖, 不好意思地蹭了下發熱的臉頰, 心裡暗暗怪自己居心不良意圖不軌, 居然把寶貝鵝子的意思理解去了那麼奇奇怪怪的方向。

自責之後,顧念也回過神, 點頭:“駱修先生說的確實沒錯。不是親身經歷,很難判斷真假。所以輿論媒介的引導作用也就格外重要,那些爲了博取眼球獲得關注,不顧新聞人底線杜撰捏造未經考察的不實報道的新聞垃圾,纔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話題直奔一本正經的討論方向後,兩人並肩從導演組辦公室外的走廊裡離開了。

走廊盡頭的腳步聲消失後,虛掩的辦公室門打開,捧着茶缸的林副導笑呵呵地走出來。

他背後還有個人——之前一直待在辦公室裡間裝不在的正導演,耿宏毓。

林副導收回目光,笑着說:“耿導,我說的沒錯吧?”

耿宏毓皺着眉沒說話。

林副導:“這駱大少爺都快圖窮匕見了,現在也就顧念自己當局者迷了。”

耿宏毓:“真是他?”

林副導:“基本確定了,不會錯。”

“但進組前完全沒消息。”

“他們這背景,藏自己的身份還不簡單?”

“那現在你又怎麼能確定了?”

“嘿,”林副導把茶缸換了隻手,樂了,“還能怎麼,人家自己爲了行動方便,不想藏了唄。”

“……”

見耿宏毓不答,林副導也無奈了:“您還不信吶?”

“如果真是他,違意進組不該;喜歡這麼一個小姑娘,更不該。”

“喜歡這事只有撞沒撞上,哪有什麼該不該的?您拍了幾個情情.愛愛的劇本,也見識圈裡不少不能告人的關係了,不該不信這點吧?”

耿宏毓輕皺了下眉,又看了一眼兩人離開的方向,然後才轉回來。

看神色是信了八.九分,但還不太服輸地問:“那他們兩個這是拿的什麼劇本?”

“他們啊?小顧別的事古靈精怪的,這事上我看白瞎。至於那位大少爺,要是小顧沒有男朋友,那爲了釣美人魚上鉤,三十六計他估計能給小顧來一套全活的。要是有,那就是……”

耿宏毓挑了挑眉,問:“有就是什麼?”

林副導摸着搪瓷茶缸粗糙裡又透細膩的質感,古怪地笑了聲。

“橫刀奪愛吧。”

·

等顧念到達片場,造型組已經收到導演組通知,整裝待命。顧念這邊剛進拍攝片場內,就被宗詩憶那邊的化妝師直接拎去做“丁喬”的造型準備。

給宗詩憶這位女主一番做造型的化妝師自然也是劇組裡最大牌的,平常看起來兇巴巴的,很不好惹。

顧念平常基本素顏出門,最不習慣全妝厚妝,眼見着化妝師拿上圈套的大化妝箱上來,她還試圖掙扎一下。

“我只是替身,應該不需要這麼重的……”

“你今天的替身鏡頭裡會有半遮臉的借位吻戲,到時候側機位懟上來,萬一妝容不到露了餡誰來負責?”

顧念最怕這種和林南天性格相似的,剛上來就蔫了,沒吱聲。

“年紀輕輕的,仗着底子好,一點都不知道好好保養皮膚,不化妝出門也就算了,你看看你這黑眼圈!”

顧念小聲解釋:“我是吃編劇飯,不是演員來着。”

“這跟你職業有什麼關係!熬夜傷血傷氣還傷根,臉上露出來的這點比起身體裡埋下的禍根都是小事!”

“……”

沒幾句話,顧念被這位哥特風眼影的化妝師訓得跟只鵪鶉似的,乖乖縮在化妝椅裡,一聲都不敢吭了。

等化妝結束,她靠在椅背裡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太開了,還時不時打個磕頭。

助理化妝師要叫醒她,化妝師拿粉刷握柄抵開了助理的手,一邊親自收起他寶貝似的化妝用具,一年嫌棄得眼都不擡:“讓她睡會兒吧,看着別蹭了妝。導演組從哪挖來的小編劇,不知道以爲舊社會奴隸制呢,跟三天沒睡過覺似的。”

助理化妝師忍不住笑:“小顧編劇是不是很討人喜歡?我上次就跟您說,您還不信,以爲她耍手段拿的替身位置——您看,不可能的吧。”

化妝師哼了聲:“少說話多做事,收你的尾。”

助理化妝師吐了吐舌頭,剛準備跑一邊,突然想起什麼:“哦對,您見着梅佳亭了嗎?”

“誰?”

“就那個女四號,丁老師給化妝的那個。”

“我見她幹嘛。”

“不是……顧念進來前拉着我念叨一定要讓我盯着,說那個梅佳亭一來化妝組就趕緊跟她說。”

“怎麼,她們有仇啊?”

化妝師只是隨口毒舌,沒想到助理化妝師認真點了點頭:“我看是,小顧編劇這麼沒脾氣的人,說起梅佳亭的時候可嚴肅了,眼神都是帶火的。”

化妝師手一停。

他皺起鼻尖嫌棄地想了想:“就是那個走哪兒都帶着她的限量版Gucci手包的吧?化妝位應該就排在她後面,按她這個睡相——錯不過。”

“好嘞。那我盯着,回頭等小顧編劇醒了我就跟她說。”

“嗯。”

“……”

“哎等等。”

“?”

助理化妝師準備走了,又被叫住。然後就見她老大再次擺出嫌棄臉:“跟她說,罵戰可以,打架不行,要打也等拍完鏡頭打,省得還要我給補妝。”

小化妝師失笑:“好的好的。”

顧念這一覺一直睡到被助理化妝師偷偷撓醒了。

她還沒睜眼,就聽見個聲音在旁邊小聲嘀咕:“哎顧念別睡了,梅佳亭都要走了,你快點。”

顧念夢裡咕噥:“沒家庭?誰沒家……”

梅佳亭!

她在劇組挖了三天才終於找到的那個謠言的最初傳播者!!

顧念神思陡然一清,從化妝椅前驀地直身。

旁邊假裝拔插座的助理化妝師被嚇了一跳,半蹲着斜歪起頭看她:“你可別弄花了妝啊,我們老大拿化妝箱砸人的架勢最恐怖了,能追你繞劇場三百圈不分男女的那種。”

顧念:“……”

顧念的氣焰立刻自動收斂三分。

她溫柔又僵硬地撥了撥耳邊垂下的細心打理過的一絲不燥的長髮,張口喊住了從裡面那個化妝椅前起身,就要離開的女四號演員梅佳亭。

對方聽見聲音,回頭。

仔細看了才發現是顧念後,梅佳亭的表情頓時有點不自在,但還是笑着的:“顧編劇有事嗎?”

“嗯,有點私事想和你聊聊。”顧念朝她招招手,“我們去休息間說。”

顧念大約是剛睡醒,神志不清,難得的全妝更勾得五官精緻無暇,可惜全無表情,明明垂着溫柔似水的長髮,配上那蔫耷的眼角烏黑微暗的瞳,愣是透出股子小太妹的架勢。

不過得是穿着乖乖過膝學生裙還梳着長馬尾的那種。

也不怪梅佳亭僵在原地,聽了話好幾秒都一動沒動。

助理化妝師還蹲着,拽了拽她褲腳,小聲提醒:“太兇了。”

“是嗎。”顧念也小聲回。

正在顧念用還沒完全脫離夢境的大腦思考着該怎樣順利請君入甕的時候,梅佳亭動了。

她搖着那把劇組裡沒少受人稱讚的水蛇腰,走近來:“好,顧編劇有什麼想跟我聊的,我們儘快些吧。免得耽誤了拍攝進程。”

“嗯。”

顧念隨對方反客爲主,走在前面到了化妝間裡間的休息間門口。

梅佳亭臉上盈盈的笑,是在她推開門邁進去,然後擡頭的那一秒僵在臉上的。

休息間斜對門口的長沙發裡,穿着休閒襯衣長褲的男人半低着眼,聞聲擡頭。

四目相交。

男人沒有半點意外,輕晃的金絲鏈旁,涼薄脣角淺淺一勾。

“——”

梅佳亭手指僵在門把手上,背後沒來由地一毛。

就在此時,她身後傳來個疑惑的聲音:“梅小姐?”

“……”

梅佳亭低下頭,匆匆進去。

顧念跟進來,然後也愣了下:“駱修先生,你怎麼在這兒?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休息間在化妝間的裡間,要進來必須經過化妝間,可她剛剛一直在外面的化妝椅上,沒見駱修進來。

除非……

“你還在椅子裡睡午覺的時候。片場里人多嘈雜,我就躲到這兒來了。”駱修淡淡一笑,給她解了惑。

嗐。

希望睡覺時候沒流口水,不然在寶貝鵝子心裡的偉大形象就毀於一旦了。

顧念心虛地進來,隨即纔想起個嚴肅的問題:接下來她要和梅佳亭談的事情,雖然駱修就是另一位當事人,但她沒想讓他也在場來着。

這要怎麼辦。

駱修已然放下手裡雜誌,從沙發前起身。利落的長褲拉起筆直凌厲的褲線,他走到顧念身旁:“你們有話要聊,我在不方便?”

顧念猶豫了下,到底沒忍心“趕”寶貝鵝子出去,她只得坦誠:“我們要談的事情原本也和駱修先生你有關係,你不用避嫌。”

駱修似意外:“什麼事情?”

顧念回眸,看向梅佳亭。

女人不知何時靠去牆邊,離房間裡的沙發遠遠的,低着頭也沒說話,好像與方纔進來時的反客爲主和從容大不相同。

顧念沒多想,只以爲她是面對兩位當事人,做賊心虛。

顧念心裡嘆氣,眼角耷下:“她就是最早傳出流言的人。”

駱修問:“什麼流言?”

顧念一噎。

過去幾秒她無奈側了側身,站到駱修和梅佳亭兩點之間,背對着梅佳亭朝駱修做口型。

[就是我們之前談到的那個。]

駱修點頭:“這樣麼。”

“……”

顧念挫敗地望着寶貝鵝子淡然處之的反應——

圈裡怎麼會有寶貝鵝子這樣單純得像朵剔透無暇小白花似的性格?這樣的性格以後在圈裡成了名,真的不會被人欺負死嗎?

老母親越想越憂愁。

寶貝鵝子不爭氣,她只能自己上了。

顧念轉過身,神色也變得肅穆正經起來:“梅小姐,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麼找你進來吧?”

梅佳亭臉色有些難看,揪着手沒說話。

顧念朝她走近去:“由你傳開的那個流言,在劇組裡已經越傳越廣,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讓這個消息短短几天散播開的——”

“我沒有,”梅佳亭急忙擡頭辯解,“我只是、只是那天晚上喝多了,沒忍住說出去的,第二天我就後悔了!往回收都來不及,怎麼會去推波助瀾讓它傳開呢!”

“我姑且相信你,畢竟結果已經造成,追溯過程無用。”

“那你找我是?”

“首先,劇組裡很多人都已經知道這是你傳出來的消息。我希望你爲自己的行爲負責,承認你是因爲私人恩怨傳播了不實謠言,肅清道歉。”

“……”

梅佳亭咬了咬嘴脣,有點委屈。

但她又不得不承認,那天她確實是勾引不成被婉拒,又聽見駱修那句曖.昧不明的話,爲了泄私憤才把這件事報復性地傳出去。

她只是真的沒想到,事情會傳得這麼開鬧得這麼大。

如果駱修不是暫時只在組內小有名氣的新人,而是什麼一二線的當紅小生,那後果……

梅佳亭想想都覺得可怕。

更別說這樣的身份和隱患,還很可能就在不遠的未來實現。

所以梅佳亭委屈了幾秒就明白,即便是爲了她自己,這個流言也得在此刻影響最小的時候肅清。

梅佳亭攥着手指用力點了點頭:“我會的。”

“還有第二件,”顧念眼神冷了點,“我希望你告訴我,這件事背後到底是誰在搗鬼。”

“什麼?”

顧念:“你和我們沒有私人恩怨,也沒有利益衝突,我不認爲你有什麼必要這樣不遺餘力地給彼此挖坑——就像你說的,推波助瀾的人不是你,這點我相信。所以我想知道,最初是誰授意你這樣散播謠言的?”

“沒有人授意我……”

梅佳亭僵了下。

在茫然擡頭的這一秒,隔着纖弱的小姑娘的身影,她的視線滑過了顧念的肩膀。然後她看見顧念身後一兩秒外,半靠着門邊牆壁,倦懶垂眸的男人。

似乎察覺了她的目光,男人鏡片後細密的睫毛微微掀起,一雙溫潤卻冷淡的褐色眸子凝住了她。

須臾,那人溫潤一笑。

【說不定,是我先暗戀她的?】

那個冰涼鬆懶的語調彷彿還在耳邊。那時聽得入骨酥麻,此刻卻只叫梅佳亭通體生寒——

他是故意的!

他明明猜到了、他猜到她會如何做,所以才把那句似是而非的話,在只剩她一人在他旁邊時,就那樣“不設防”地說給了她聽!

“梅小姐?”

“——!”

梅佳亭驚慄回神,重新定下焦點的眸子裡,顧念正不解地看着她:“你這樣看我幹什麼?”

梅佳亭:“我沒有看你!我——”

梅佳亭聲音戛然而止。

她瞳孔輕輕縮起。在這一秒裡,她想起從她們進來駱修就在這兒等候多時而顧念意外不知的反應,以及他刻意起身裝作離開,走到顧念身後,借一個明知故問就調顧念回身站到兩人中間的選擇。

所以直到此刻,顧念都以爲她是在看她,對她身後那個人沒有半點懷疑。

步步爲營,絲絲入扣。

梅佳亭慢慢僵着眼神低下頭,在這個燥熱的夏日裡,她慢慢打了個哆嗦。

……

她還以爲自己是陰差陽錯成了這場謠言的始作俑者,可原來她還是高估自己。

她不過是那個男人手裡一顆隨取隨用的棋子。

在那場party之前,這個男人應該見都未曾見過她,半晚的糾纏和攀談,他就把她陷進了這個局裡。

而且是沒有選擇的局。

她猜他有一千種方法進退得宜,撇清自己,就算她歇斯底里,除了毀了她自己不會有任何別的結局。

梅佳亭不甘心。但她又不敢不甘心。她握緊的手指鬆開,聲音低得無力:“抱歉,顧編劇。”

“嗯?”顧念不解。

梅佳亭:“這件事就是我一個人說的,和別人沒關係。”

顧念:“?”

梅佳亭緊攥着拳,僵着身影邁開步子,走過顧念身旁:“謠言我會肅清道歉,顧編劇也不用擔心。是我不滿駱先生的拒絕,又恰好見兩位當晚一起出現,所以酒醉後不經大腦編出來這樣的話……沒人要害駱先生。”

話音落時,梅佳亭正停在駱修身旁。

對於她的話和反應,男人全程置身事外,好像真的半點不知道、半點沒幹系。

而直至此刻,他也只是微微側身,眸子溫潤,笑意溫柔地讓出通路。

溫柔……

溫柔個屁。

這種毒蛇猛獸惡龍魔王級別的存在,她、還有他們,所有人都是瞎了眼,才真當他良善可欺。

梅佳亭眼神微慄地避開視線,看都沒敢再看那人一樣,她腳下生風地快步走了出去。

“哎——”

顧念回過神,下意識往前追了兩步。

“不用追了。”駱修側回身,視線落到跑過來的女孩身上,眼底那點虛浮涼薄的笑意落到實處。

他微翹起的眼角輕壓下去,“她不是已經道歉,也答應要澄清了?”

顧念遺憾地停住腳,“可我還沒問出罪魁禍首。”

“那個她好像也說了。”

“她說你就信啊,駱修先生你可不能這麼單純,”顧念嘆氣,“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就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力保幕後主使……難道是和她關係親密、利害相關的人?”

“不要想那麼多。”

“啊?”

顧念擡頭,還沒來得及看清男人的神色,就感覺頭頂被人輕摸了摸,從身前低下來的聲音啞然卻好聽:“想多了是容易禿頭的,顧念。”

“——?”

顧念懵住。

前一秒還是因爲再次被寶貝鵝子摸頭殺的慘痛事實,下一刻就是被那個稱呼給宕機了。

駱修對她直呼其名,在今天之前只有一次,就是他生日那天在717房間裡,他帶着微涼的語氣打斷她的臆測。

而今天和那時不同,這一聲“顧念”……

溫柔得彷彿刻骨。

沒有任何緣由的,大腦一片空白的,顧念感覺自己的兩頰像是點了火引,飛快地灼燙成一片。

理智也只來得及慘叫一聲,就被燒成了飛灰。

顧念在一片空白裡茫茫然地想。

對哦。

是從哪一次,哪一刻,哪一天起,他好像再也沒有稱呼過她,“顧小姐”了。

那人的手拿開。

那個聲音低低的,似乎就壓在耳邊,溫柔如舊:“快到拍攝時間了,跟我出去吧?”

“…好。”

像只被蠱了的提線木偶似的,顧念由駱修牽着,從休息間走出來。

迎面對上兩張熟悉的面孔。

那兩人目光落在駱修隔着薄薄襯衣握着顧念手腕的修長手指上,同時頓住。

然後一起表情扭曲。

顧念在燒成灰燼的理智裡恍惚想起來——

這是劇組的大牌化妝師,還有他的助理化妝師。

助理化妝師是神色驚恐。

大牌化妝師則在表情扭曲到一個極致後,怒吼一聲,衝了過來——

“不是說頭可斷、髮型妝容不能亂嗎?誰!誰碰她頭髮了?!”

“……”

空氣死寂數秒。

顧念陡然回神,立刻掙開駱修的手,她驚慌擡眼,看向駱修。

駱修輕顫了下細長的眼睫。

他側過身,視線掃及空落落的手掌時一點陰翳壓進瞳孔深處,再擡眼,他笑意溫和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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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提前入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