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呵氣成霜。
冬日的陽光總是這般迷離,似蒙了層白霧般看不真切。
自雲都三十里的城外看去,雲都顯得甚是渺小。
空寂荒涼的冬日裡行人分外清冷。
一陣馬蹄聲傳來,爲這空寂的荒原添了些許生氣。
馬蹄聲漸近,自早已枯落了的林中奔出一匹馬來,馬兒一路踏着寒意,馬上女子身披月白色斗篷,一陣風過掀開風帽露出女子姣好的容顏,原是嵐酈。
結了白冰的河流映着瑩亮的陽光,卻沒有半點要融化的跡象。
河邊,馬兒低着頭兒粗喘,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嘆氣般的嘶鳴,喘出一陣白霧來。
嵐酈攬緊斗篷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歇息,忽想起那夜月朗星稀,逸然坐在石上侃侃而談的他。
墨逸寒,若我從未遇見過你,該有多好;若那夜我未踏上書房房頂,我的人生,是否又會是另一番風景?
馬兒低喘一聲,嵐酈側目,琉璃般的眸子裡盈滿了愁思,“馬兒,你也會有愁苦嗎?”
寂靜冬日,一人一馬在泛着光的河邊休憩。
嵐酈起身,月白色斗篷隨之而動,一步步走向踏蹄在遠處的馬兒。
“姐!你怎麼了!快起來啊!讓我怎麼辦啊!”
耳畔突然傳來一個女子帶着哭腔的話語,不遠處一個粉衣女孩張皇失措的搖着躺在地上的青衣女孩。
嵐酈腳步頓住,纖長睫羽顫了顫,只是片刻,便再次踏起步子目不轉睛向前。
一路向着馬兒的腳步卻在幾步後再次停頓,嵐酈閉上滿是掙扎的眸子,再度睜開眼,眸色堅決,轉身往兩個女孩處走去。
一步一步,走近她們,嵐酈語調極輕,“我幫你吧!”
女孩擡起滿是淚痕的臉,看到嵐酈才逐漸止了慌亂,“我姐姐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暈了……你……你能把我姐姐送回鎮子嗎……”
“…………把她扶到馬上,我送你們回去。”
“……謝謝……謝謝你……”
嵐酈扶起昏過去的女孩,攬着她的腰一步步走向馬兒處,哭的傷心的女孩緊緊跟在一旁。
“天寒地凍的,你們兩個姑娘怎麼會在這兒?”
嵐酈吃力的扶着身側的女孩,隨口問了一句。
“我們…………”
女孩欲言又止,嵐酈有些疑惑的側目,身側原本昏了的女孩突然有了動作,嵐酈不妨,胸口被猛地一擊,直退後好幾步!
“你們…………”
嵐酈話未說完,喉間涌起一股腥甜,不受控制的順着脣角流出來,嵐酈擡手抹去,沾了滿手鮮血!
胸口開始一陣陣的悶痛,嵐酈擡眸看向此時面無表情的兩姐妹,聲色冷厲:“你們也是刺客?!”
“跟我們走,我們不會再傷你!”
“跟你們走?”
嵐酈不僅胸口疼,連心,也鈍鈍的痛。
她以真心待她們,她們卻如此愚弄她,這世上,當真是容不得真情在嗎?
嵐酈一步步後退,直到身後出現那道極深的溝壑才止了步子。
“我嵐酈,便是死,也不會跟你們走!”
嵐酈緩緩擡起雙手,以一種攻擊的姿態保護着自己,兩姐妹見此,皆施了狠招攻過來。
嵐酈接了五招不過,忽然覺得不對勁,她只要一施力胸口便痛的厲害,再撐不住,嵐酈只好收了招。
粉衣女孩沒想到嵐酈會突然收招,一時收不住內力,一掌打在嵐酈肩上!
嵐酈一陣恍惚,迷濛間似看到許多枯草直衝面頰而來,那一瞬,嵐酈下意識側過頭閉上了眼睛。
渾身似乎輕飄飄的,嵐酈睜開眼,臉側的枯草看的分外清晰,看向高遠的上方,好像剛剛自己還站在那裡,怎麼會在這兒?
記憶如潮涌來,想起那一瞬的迷離,嵐酈記起,自己剛剛一時不慎被擊中肩膀掉了下來。
試着活動着有些麻木的四肢,並未發現異樣,這才以手支着地站起來。
四肢有些麻木,胸口的疼痛竟然也消失了,只感覺身子輕的很。
嵐酈知道,這些只是一時的麻痹,等過半個時辰,所有痛感都會回來,甚至,會痛的更厲害。
甩了甩斗篷上的草屑,爲了防止再遇到那兩姐妹,嵐酈順着溝壑望雲都的方向直走,直到好遠才藉着坑窪不平的溝壁攀上去。
剛一爬上地面,嵐酈幾乎都要虛脫了,四肢開始涌上痠痛,頭也一陣陣的暈眩,胸口的痛楚似水般蔓延,嗓子一癢,嵐酈下意識的一陣咳嗽,每咳一下,胸口便一陣刺痛,隨着咳嗽,口中不斷溢出血來。
嵐酈跪坐在枯草中,一手撐地,一手緊捂着胸口,殷紅的血不斷滴落在枯草上,滑入草下的土壤中,泛出一股腥氣!
嵐酈姣好的容顏失了血色,在冬日裡更顯蒼白,眼眸定定望着地上的血跡。
片刻後,嵐酈緩緩起身,擡手拭去脣上的鮮血,一步一步往雲都走去。
嵐酈此時已經沒有精力再去考慮其他,只一昧的堅持着去雲都,雲都有他。
他說過,有他在,就不會有事。
即使,他的心裡沒有她。
“來人,她在那裡!”
嵐酈腳步倏的頓住,一陣輕咳,轉過身看到許多黑衣人,還有,那兩姐妹。
眼前人影晃動,嵐酈只覺眼前漸漸模糊,再後來,她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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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酈睫羽輕顫,濛濛睜開眼,眼前卻是朦朧一片,過了好一會兒,視力才逐漸清晰。
嵐酈只覺胳膊被墜的生疼,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味摻和着發黴的味道,令人作嘔。
眼前陰暗的似是牢房,動了動手,傳來一陣鐵鏈碰撞聲,手腕處漸漸有了知覺,鐵拷冰涼的觸感令嵐酈清醒了幾分,這纔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
這裡應該是間地牢,四周透着寒意,通過鐵門上的小孔透過來的火光,能勉強看到這裡皆是以質地堅硬的青石構造而成,昏暗的角落裡散發着黴變的味道,加上不知從哪兒傳來的鐵鏽般的血腥味實在刺激嗅覺。
兩側的石牆上延伸出幾條鐵鏈,分別固定在嵐酈的腰、手腕和腳踝上。
一寸不長,一寸也不短,讓嵐酈毫無反手之力!
他們可真是看得起她,居然把她關在這裡!
胸口的刺痛減輕不少,似是用了藥,千方百計把她抓來,又不傷她的性命,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嵐酈雙腿因持久的站立,血液流通不暢控的雙腿腫脹,卻又無法擺脫腳踝上的鏈子。
嵐酈煩躁的晃動着鐵鏈,突然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隨着鐵門的打開,明亮的燭光猛地照進來,刺的嵐酈睜不開眼!
嵐酈閉上眼睛把臉側向一旁,稍停一刻,眼睛才適應了這突來的光亮。
門口數十個身着統一侍衛服的帶刀侍衛,此刻皆拔出劍來一臉戒備的看着嵐酈。
侍衛?這裡和官家有關係?或者,是皇家!
其中幾個侍衛進來不知按了牆上的什麼機關,牆上的鐵鏈被他們輕輕鬆鬆的拽了下來,繼而再次緊緊的綁在嵐酈身上。
“這是哪裡!爲什麼抓我!”
嵐酈反抗不了,乾脆任他們捆綁。
卻任嵐酈如何問,他們都似啞了般不說話。
出了牢房,嵐酈發現這裡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大!四通八達的走道間被嬰兒手臂般粗的蠟燭映照的恍如白晝,數不清的鐵門依次排列,面積大的驚人!
嵐酈眼前突然被矇住,被一片黑暗所籠罩。茫茫然隨着他們走了許久,也不知到了哪裡,只是隱隱嗅到薰香的氣味,未幾,聽到有行禮的聲音。
“主子,人已帶到。”
“嗯”
眼前的布被拿開,光亮襲來,嵐酈還未適應突來的亮度,下巴突然被人掐住,口中被塞入一個藥丸似的東西,還強迫嵐酈揚了下巴把它給吞下去。
“好了,你們全都退下!”
屏風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周圍宮娥侍衛盡數躬了身退下。
這裡是間宮殿!
富麗堂皇的裝扮卻不似凌國,凌國的宮殿處處透着高貴,可這裡怎麼看都讓人覺得這是間展寶庫,再珍貴的寶貝都掩不去他的俗氣。
“別來無恙,影閣主!”
隨着聲音從屏風後走出一個穿着黃色朝服的男人,頭戴十二玉旒冕冠,卻身不足五尺高,待他走近了,透過玉旒看到他的真面目時,嵐酈更覺噁心!
都說面由心生,難怪他的手下那麼陰險,當看到他那張似被踹腫了的臉時,也能解釋一二了!
“怎麼,孤只是讓人給你吃了軟功散,你竟連話都不會說了?倒真可惜了這張傾國傾城的小臉兒!”
“……………………”
嵐酈不理會他的挑釁,反而靠在一旁鎏金雕玉的通天震殿楠木柱子上欣賞這殿內的裝飾。
男子擺着那張似被驢踢了的臉,甩了甩袖子轉身登上泛着金光的臺階,一甩袖坐在龍椅上,十二玉旒被甩的叮咚做響。
見此嵐酈冷笑一聲,“小心點,打着自己的臉可就不好了,”
嵐酈頓了頓,“本來就難以入目了,再被甩兩下,怕這宮內的妃子都要嚇得尋死了!”
“你……大膽!竟敢諷刺孤!”
男子氣的猛地拍了下龍案,繼而又怕疼的揉起手來。
嵐酈藐視的搖頭: “真不知烈國先帝是怎麼想的,居然選了你做國主,難怪烈國興盛不了!”
“你還認識孤?”
男子有些驚訝,“你不是失憶了嗎?怎麼還會記得孤?”
“…………烈國國主如此有特色,我怎麼會不知道,即使失憶了,我還是能認出你,馬亦云!”
“噢?孤得特色?你倒說說,孤有什麼特色能讓你如此難忘?”
馬亦云有些得意的翹起一條腿踩在龍椅上,等着嵐酈的恭維。
“早聽說你對別國國主最善溜鬚拍馬,遇事毫無主見,只一昧的聽內人所言。今日這一出,怕又是那高燕的主意吧!”
“你,,你聽誰說的!孤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