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昨晚餘側妃就派人捎了信回來,說是今日回府,所以尚書府的管家從一大早就開始眼巴巴的等在門口。
大概是等到辰時左右,管家終於看到了寧王府的馬車緩緩的出現在了視線裡,於是趕緊迎了上去。
紫凝幫餘側妃挑開車簾,然後扶着餘側妃下了車。
管家恭敬的行禮道:“老奴見過餘側妃。”
餘側妃虛扶了一下管家,淡淡道:“徐叔,都是自家人,不要這般見外。父親呢?”
管家徐福趕緊一邊領着餘側妃往裡走,一邊道:“老爺一聽說大小姐要回來了,高興的昨晚一宿沒睡着覺。這不,還不到卯時老爺他就起來了,要不是我擔心老爺身子吃不消,勸他在大廳裡等着,恐怕他要等到看到您的影子纔回去呢!”
餘側妃心中感動,問道:“父親他最近身子還好吧?”
徐福點點頭,嘆氣道:“老爺啊,一到了陰天下雨偏頭痛就犯,老毛病了!”
大約是聽到了二人的說話聲,眯着眼睛小睡的餘尚書趕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茗心!”
餘側妃瞧着似乎臉上皺紋又多了幾道的餘尚書,眼睛溼潤道:“父親!”
徐管家和紫凝知趣的將門帶上,以便他們父女二人談話。
雙雙坐下後,餘尚書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餘側妃,見她臉色比上次還好些,便舒心的笑道:“好像胖了些,看來近日心情不錯。”
府中薄如素已經開始將火力對準了洛雪嫣,上次已經將洛雪嫣嚇得快得了失心瘋,沒多久自己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她心情哪能不好?
只是,唯有一件事情她是萬萬放心不下的,這也正是她今日特意回府的目的。
給餘尚書倒了杯茶,餘側妃低聲道:“父親,王爺現在待女兒很好,只要他日女兒有了王爺的孩子,以後女兒必定……”
“茗心!”餘尚書自然知道餘側妃接下來想說什麼,於是皺眉道:“父親上次早已在信中給你說了,君臨墨此人留不得,你得將心思往回收收了!”
餘側妃聽罷,急聲道:“父親,平王雖然有皇后和鄭氏舊族撐腰,可是他不受皇上待見,皇位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他的!”
“婦人之見!”餘尚書臉色一沉,冷色道:“你可知古人有句話,叫做‘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嗎?鄭國公雖然早沒了,可是朝中上下那麼多人,有哪個敢保證當年沒有受過鄭國公恩惠的?”
撫了撫稀薄的鬍鬚,餘尚書眯了眯一雙老眼,緩緩道:“鄭國公沒了,最歡喜的人是誰?是皇上!可是,最忌憚的人是誰?也是皇上!鄭國公當年扶持了不少人上位,那些人現在依仗着皇后,只要皇后一天沒倒臺,那些人就不敢另尋新主!因爲啊,他們的把柄都在皇后手裡!”
“皇后爲何還不倒臺?因爲皇上沒有十足把握剷除鄭氏一族,所以才一直不敢輕舉妄動,當年只是廢了太子而已。畢竟,朝中勢力牽一髮而動全身啊!皇后這個女人啊,不簡單呢!”
百足,是一種蟲子,又名馬陸或馬蚿,約一寸長,全身三十多個環節,切斷後仍能蠕動。
餘尚書將皇后和鄭氏一族比作了百足蟲,餘側妃明白他是看中了皇后從鄭國公手裡繼承來的勢力,篤定了皇上被皇后吃死了,所以纔想等時機成熟後,直接讓君承乾起兵篡位……
她的一顆心都拴在了君臨墨身上,自然也是私心裡偏向着君臨墨的,因此轉換了攻略,打起了感情牌道:“父親,您有沒有想過,就算是你助平王登的帝位,可是事成之後,皇后和平王真的會給父親想要的一切嗎?”
餘側妃抽了抽鼻子,緊緊拽着餘尚書的手,哽咽道:“父親,您不要忘記了,女兒的身份是寧王側妃,您在名義上還是王爺的岳父。自古以來,卸磨殺驢這等事情比比皆是,您就那麼肯定最後皇后和平王會留着您嗎?”
餘尚書身子一顫,老臉瞬間僵硬的厲害,半晌才道:“不會的,平王答應過爲父的,只要你肯與君臨墨和離,此後你我父女二人便與寧王府沒有半點關係!”
餘側妃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扯了扯脣角,眼淚婆娑的擡頭,問道:“和離?父親,和離之後呢?女兒該何去何從?是自行請去尼姑庵與青燈古佛相伴,還是被人笑話一輩子老死在府中?”
餘尚書聽罷,氣憤的推開餘側妃的手,不悅道:“胡說八道什麼?你是父親的掌上明珠,父親怎麼可能讓你餘生過得這般悽慘?待父親大功告成,必定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
“父親!”餘側妃聲音哭的有些嘶啞,哀求道:“女兒這輩子能守在王爺身邊就足夠了,不求什麼榮華富貴,求求父親念着女兒的幸福,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王爺他……王爺他爲人心思機敏,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幸福?”餘尚書冷喝一聲,眼裡是滿滿的鄙夷,“你嫁給了他這麼多年,他可曾給過你一刻的幸福?茗心,你是我的女兒,你幸福不幸福爲父比任何人都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心裡沒有你,你何必再自欺欺人?”
餘側妃咬了咬脣,任由鹹澀的眼淚涌入口中,顫抖着肩膀道:“父親,王爺他……他現在對我已經很好了,只要……只要女兒再堅持一下,王爺他一定會愛上我的!以後我們……我們有了孩子,不是也要喊父親一聲外祖父的嗎?”
餘尚書眼中閃過一抹掙扎,良久才猶豫道:“茗心,你早年爲他失去過一個孩子了,不要再傻了。”
頓了頓,餘尚書深吸一口氣,轉過了身子,不再去看餘側妃,緩緩道:“平王曾允諾過父親,與君臨墨和離之後,你若是願意,就嫁給平王爲側妃,這樣一來平王登基後你最低也是個貴妃,孩子不也是個皇子嗎?”
身子一軟,餘側妃險些支撐不住,手死死的扶着桌子邊緣,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眼淚如泄了堤的水一樣止不住,“父……親,你剛纔說什麼?你……你再說一遍……”
她無法想象,一向慈愛的父親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是何其的寒心?
爲了一己之私,爲了榮華富貴,竟要自己改嫁他人?而且,那個人還是噁心死人的平王……
餘尚書沒有重複,背對着手沉聲道:“茗心,父親不逼你嫁給平王,但是你要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儘快與君臨墨提出和離!”
餘側妃細長的指甲狠狠摳入手心,一字一句道:“父親,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這輩子,我生是王爺的人,死是王爺的鬼!”
話落,餘側妃便跌跌撞撞的往門外跑去。
周管家和紫凝守在門外,剛纔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爭吵聲就很是擔心,現在見餘側妃滿臉淚痕的出來,更是擔心不已。
“大小姐!”
“主子!”
紫凝趕緊追了上去,周管家原本也想追但是卻被餘尚書給喊住了:“讓她去吧!”
周管家忐忑道:“老爺,大小姐她看起來很不好……”
餘尚書抿了抿脣,冷聲道:“她也不是情竇初開的無知小姑娘了,有些事情也容不得她任性了!”
周管家動了動脣,望着餘側妃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院子裡,還是閉了嘴。
卷二:幾重雲深費思量 第637章 多虧了姐姐的藥方(加更1)
“王妃,奴婢很是好奇啊,王爺昨個究竟向皇上要了一道什麼聖旨啊?”那邊餘側妃還在回府的馬車上傷心的淚流不止,這邊薄如素帶着清雅,清雅抱着小白,主僕二人加上一隻軟綿綿的小白貂好不自在的花園裡散步。
薄如素重重嘆了口氣,手挑了一下小白的小白,幽幽道:“你問我啊,我問誰去?”
說時候,當昨個君臨墨那句話一落,就像是平地落了一顆雷一樣,將所有人都給震住了。
自古以來,君臨墨恐怕還是第一個敢開口跟皇帝要聖旨的人,不得不說,他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猶記得老皇帝那眼神喲,陰森森的恨不得將人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而作爲一羣爭奪皇位的各位王爺們心裡自然也不會舒坦,雖然君祁陽面上極力的想要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來,可他顫抖的雙手出賣了他;而君承乾更是坐不住了,要不是腿不能動彈,估計也要“噌”的一下子從輪椅上彈起來,指着君臨墨的鼻子反對。
君一航本就無心皇位,可也着實的被驚了一下,長大的嘴巴好半天才合上。
至於不在場的宣王,據說他原本剛換下來一身髒兮兮的衣服,在聽到手下的人將君臨墨給皇上要聖旨的消息後,一激動,一憤怒,那剛穿在身上的新衣眨眼便被他給撕扯壞了……
人啊,都會好奇,尤其是女人,好奇心更是嚴重的厲害,因此馨月便受了綠蕪、白羽曦、趙珊珊,以及披着洛雪嫣麪皮的樂妍之託,大着膽子在秋獵會結束後將君臨墨拽去了小角落一問究竟。
然而,君臨墨卻什麼也沒說,沉默的直接上了馬車,這讓被冷落的馨月很是鬱悶。
白羽曦因爲心裡裝着事情,所以沒有心思問,而樂妍此時一舉一動都是循着洛雪嫣的模子來的,更是不好多問。
薄如素雖然更想知道,可是當時老皇帝當衆詢問君臨墨要何聖旨,君臨墨卻面色肅然的說等回宮私底下與老皇帝說,這不擺明着防着大家嗎?
不過,薄如素仔細的想了想,這聖旨所求之事對君臨墨來說必定很重要,否則他也不會故意在這麼個場合給老皇帝提出來。
畢竟,狩獵之前,老皇帝可是金口玉言的說了,誰能獵得紫貂,就允諾誰一個條件。
說出來的話,潑出去的水,老皇帝就算是再惱怒,再不情願,也斷然不能當衆反悔了,否則天子的威嚴何在?臉面何在?
君臨墨今日一大早就進宮了,估計他求的什麼旨意,只有他自己跟老皇帝二人知道了,旁人是無從得知的……
清雅又問道:“那……王妃,昨個杜江是被誰打傷的?他的武功也不低了,怎麼還能被人傷成這樣?”
薄如素聳了聳肩,攤開手,無奈的搖頭道:“真不好意思,這個問題你家王妃我也不知道。”
自打蘇北離開後,薄如素便少了一個得力助手。
雖然蘇北去齊國之前留下了幾個人在暗處護着自己的安全,可大概是他在自己身邊久了的緣故,他們主僕二人多少也是有點默契的。有時候不用薄如素吩咐,只要她一個眼神,一個句話蘇北就知道她要吩咐什麼,有這樣的屬下薄如素無異於是舒心的。
這一時之間倘若再去使喚旁的人,薄如素還真是有些不習慣,所以如果沒有極其重要的事情,她是不會召喚出風雨雷電四個隱衛的……
哦,風雨雷電是誰?是四個威武雄壯,魁梧偉岸的漢子,一個個站着如項羽般力能扛鼎,可是行動起來卻如蛟龍般敏捷迅速。
在薄如素與清雅第一眼看到風雨雷電時,無不驚訝老天爺是多麼的厲害,竟然創造出來這樣四個與衆不同的男子。
一開始還擔心他們四個身材太過高壯目標太大會不便隱藏,然而薄如素卻是多慮了,這四位只在你眨一下眼皮的功夫就會迅速憑空消失。
原來,他們習得的是“隱術”,利用五行八卦陣來趁着敵人眼花繚亂、恍惚不定的時候偷襲或者是逃離。
這麼神奇的一種武功,頓時讓清雅大開眼界,也放心了下來。
薄如素嘴上雖然說着不知道,但是心裡卻有了一些計較。
昨晚重傷杜江的暗器不似尋常江湖暗器,雖然小巧,但是卻在暗器的底部刻着一個看着像梅花,可是又不像梅花的標誌,總之複雜的很。
刀鋒犀利又淬了毒,應該是找專人定製的暗器……
只要找到了這製作暗器的人,也便知道了是誰刺殺的杜江。
但是,杜江只是個小小侍衛,那幕後刺殺他的人估計真正的目標是君臨墨了吧?
“欸,王妃,冤家路窄啊!”突然,清雅朝着薄如素身後嘟了嘟嘴,杏眼裡閃過一絲厭惡。
“什麼冤家?”薄如素不解,隨即一轉頭便明白了清雅的意思,於是脣角的笑意一頓,然後恢復了正常。
樂妍帶着寶兒,笑盈盈的上前道:“這麼巧,王妃姐姐也來逛花園啊!”
薄如素笑了笑,順勢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樂妍,似笑非笑道:“洛夫人最近身子可好?前些日子用了我的藥方,身子沒有大礙了吧?”
樂妍因着薄如素這話又想起來上次被薄如素下了毒,不僅沾染了一身的雞屎味,還被嚇得快精神失常的情景,咬着牙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多虧了王妃姐姐的藥方,否則妾身還不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呢!”
目光落在清雅懷裡的小白貂身上,樂妍又道:“姐姐這白貂甚是可愛,以前怎麼沒見過?”
薄如素接過小白,一邊輕輕梳理着它的毛,一邊不以爲然道:“哦,你說這個啊?這是昨個王爺打獵的時候給我帶回來的,說是自小養大的白貂以後會忠心護主,也是讓我打發無聊罷了!”
頓了頓,又揚着嘴角問道:“怎麼,昨個王爺沒一塊給妹妹帶回來個?”
薄如素這話聽着語氣平平,再是尋常不過了,可卻能夠成功的激起樂妍的嫉妒心和好強心。
不管是她變了身份,變了相貌,可有一樣薄如素卻瞭解她,她骨子裡的爭強好勝是永遠變不了的。
無論是誰,樂妍這麼多年來都會去跟人比一比,爭一爭。
只要她沒有擁有的,便會想着法子的從旁人手裡搶過來,搶不來大不了就毀掉……
當然了,她要想奪了自己的這隻小白貂也是沒門的,因爲有些東西既然到了她薄如素的手裡,斷然是沒有送出去的道理了,更別說是毀了……
現在,她不是懦弱愚善的洛雪嫣,她會用盡一切保護她想守護的人,抓住屬於自己的東西,倘若有人要傷害她所珍視的一切,那麼她必當會讓那個人死無葬身之地……
尤其是,樂妍。
果然,樂妍面色一僵,半晌才調整了過來,笑容極其不自然道:“王爺昨日爲皇上獵得了紫貂已經很辛苦了,妾身不敢……”
“好了!”薄如素將小白重新遞給清雅,不客氣的打斷了樂妍的話,優雅的站起了身子,輕笑道:“在這裡也沒有旁人,只你我二人,又何必再裝模作樣呢?王爺再辛苦,他要是心裡有你,也總該隨便打個野雞野兔子給你吧?”
就像是被人生生的在心口上插了一刀,樂妍攥着拳頭,眼睛裡終於迸發出再也藏不住的冷光,忿恨道:“薄如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