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雪呼嘯,室內咳嗽不斷。
清雅端着藥進屋,見薄如素又捂着胸口咳得厲害,不禁埋怨道:“奴婢昨天就給您說了,讓您不要在後山待太久,您就是不聽!看看吧,這不立馬染了傷寒?”
薄如素輕靠着軟枕,半躺在牀榻上,頭髮全部垂在身前,因爲屋內有地龍,故而她只穿了一件中衣。
“風寒而已,死不了人。”泛白的臉上帶着一絲病弱,她眸光一直未離開掌心的紅珊瑚手鍊上,聲音有氣無力中透着一股蒼涼。
清雅走近,瞧見了那串手鍊,問道:“王妃,這手鍊好別緻,以前奴婢怎麼沒見過?”
薄如素將手鍊握緊,思緒又回到了兩年前,她生辰的那晚。
那是她在寧王府中度過的第一生辰,也是唯一一個……
仍記得,那天的晚霞很美,她們一起坐在院中仰頭欣賞着夕陽。
白羽曦在偶爾得知是她生辰,便將沈太傅留給她的手鍊送給了她……
沒多久,凌月白便帶着珍藏多年的桃花釀來了。
那一晚上,在柔柔的微風和淡淡的月光下,白羽曦,綠蕪,凌月白,長生,還有素素,他們一起暢飲,一起談笑,一起彈琴,一起歡舞……
在初入王府的那段時間裡,她總是身陷在王府中裡各種勾心鬥角的糟爛事中,可是正因爲有着那麼多人的陪伴,她才能感受到難得的美好和溫暖……
只是,素素和白羽曦已經不在了……
而當初的凌月白,已是如今的齊太子……
連她,也是一樣回不去了……
深吸一口氣,薄如素將手鍊攤開到清雅面前,輕聲道:“一會將這手鍊拿到羽曦墳上,與櫃子裡那幅畫一塊埋了。”
兩年前,君臨墨將在“一得閣”淘到的沈太傅的字畫,在白羽曦生辰那日送給了她,也正是因爲那字畫,樂妍之後才勾結了太子前來搜查“罪臣餘孽”……
幸好她有先見之明,提前從白羽曦手裡把畫拿走,否則整個寧王府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畫,君臨墨曾給她要過,但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最後還是鎖在她的櫃子裡……
現在,也該是時候還給白羽曦了……
清雅點點頭,接過了手鍊。
忽然想到了什麼,清雅轉身的步子又停住了,糾結了良久,才支支吾吾道:“王妃……”
“怎麼?”薄如素嚥了一口藥,苦得眉頭微蹙。
清雅小聲道:“外面……外面都在傳您纔是當年的洛夫人,說您也是換了臉皮的。”
薄如素眸光一暗,將碗中湯藥一飲而盡,隨後抹了抹嘴角,冷笑道:“換了臉皮又如何?礙着他們眼了?”
她的語氣嘲諷,無謂,不由得讓清雅一怔。
大概是沒料到薄如素的反應竟如此,清雅擔心道:“王妃,要不然咱們去齊國找太子殿下吧?您的身份一旦暴露,皇上一定不會放過您的!”
她這話一出,便說明了薄如素的身份,她也早已知曉。
因此面色一僵,清雅急忙心虛的低下了頭,揪着袖子不語。
薄如素靜靜的望着清雅,神色複雜道:“清雅,已經晚了。”
其實,在昨日她衝入宮裡的那一刻,她就料到了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
平日的她,深謀遠慮,工於心計,做事滴水不漏。
可是這次她忍不住了,也不願忍。
白羽曦的離開,讓她有種想要撕開一切的衝動……
撕碎樂妍,撕碎壓在她心頭的那一片陰霾!
老皇帝耳目那麼多,想必也聽到了關於她的傳言。
依着他那趕盡殺絕的性子,應該已經派人在暗中盯着她的一舉一動了……
而她要離開秦國,談何容易?
還有,即便是她能順利離開秦國,也斷然不能去齊國。
畢竟,老皇帝絕不會留着她這條漏網之魚活在這世上。
一旦她去了齊國,這也是間接的給蕭子譽添了麻煩……
所以,她要離開,但不是現在。
“怎麼會晚呢?有王爺在外面拖着,一點都不晚!”清雅連連搖頭,抓着薄如素的手,道:“王妃,只要您點頭,奴婢現在就去收拾東西,咱們天一黑立馬就走!”
“傻丫頭,哪裡像你想的那麼簡單?”薄如素笑了笑,想着清雅剛纔提到了蕭子譽,便隨口問道,“子譽的太子妃可選了?”
“沒有”。清雅眼睛一亮,聲語氣急速道,“王妃,太子殿下一定是在等您,所以才遲遲不定太子妃。”
“這麼多年來,太子殿下對您一片癡心,您就接受了他吧!要是奴婢,早就感動死了!”
薄如素將身子往下臥了臥,翻了個身,淡淡道,“清雅,以後這些話不要再說了。”
“王妃……”清雅見薄如素不予理睬,只好打開櫃子,取了沈太傅的字畫離開了房間。
薄如素聽到關門的聲音,閉着的眼睛睫毛一顫。
似乎是從君臨墨識破了她的身份開始,她與蕭子譽之間的聯繫就漸漸變少了……
蕭子譽給她留着齊國太子妃之位麼?他這又是何苦呢?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他們二人間,永遠都夾着一個君臨墨啊!
嘆息一聲,薄如素又重新闔上了眼。
到了晚上,從昨日下到今日的雪終於停了,而餘側妃也終於在紫凝的連哄帶騙下回了屋子。
先是將餘側妃因在雪地裡打滾而溼透了的衣裳換了下來,又給她打了盆熱水洗腳,“主子,您泡會腳,驅驅寒氣。”
餘側妃憨笑的點點頭,把腳伸了進去。
紫凝一邊給餘側妃洗着腳,一邊感慨道,“主子啊,白側妃和洛夫人都死了。哦,不,應該是妍側妃纔對。現在府裡就剩下你和王妃,王妃的身份已經鬧得人盡皆知,您啊,快些好起來吧!”
餘側妃用腳踢着水,“譁”,臉盆被她一腳給蹬翻了。
“呸呸呸!”洗腳水濺了紫凝一臉,她趕緊朝着地上吐了幾口唾沫。
見餘側妃一臉無辜,紫凝有氣也不忍得撒。
扶着餘側妃上了牀,然後她也端着盆也下去休息了。
紫凝剛走,一道黑影便從天而降。
餘側妃睜大了眼睛,張嘴喊道,“大……大黑鳥,大黑鳥……”
“唔……”緊接着,她便漲紅了臉。
因爲,一雙大手,此刻正緊緊的鎖在了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