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從來不用預約的,就已肆無忌憚的侵襲着大地。
烏雲蓋日的空氣裡,帶着潮溼與壓抑。
望月樓裡,楚馥微微的擰着眉,躺在牀榻上,安靜的睡着,卻並不安穩。
夢裡,好似依舊是那一片的水色茫茫。她的前面站在夙夜,他溫柔的笑着,手輕撫着她的臉頰,字字溫柔的說着愛慕。
而在楚馥的身後,卻是樓無痕,那一雙冰冷至極的黑瞳,散發着可以殺人的氣息,而且他的手中,更是捏着一把閃着紫光的匕首,就那麼大刺刺的捅在了楚馥的背脊!
“背叛我,你就只能死!永不超生!”
樓無痕的話,無情的冰冷,仿若魔咒一般!激得的楚馥身子不由的一顫,心神一驚,已是冷汗淋漓的睜開了雙目。
“呼……”
楚馥緩緩的坐起,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再低頭看着自己粘膩在身上的衣裳,心裡有些不知滋味。
“看不出啊,你還會做噩夢?”
無約而至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陰陽怪氣的調調,讓楚馥皺眉。
“你什麼時候來的?”
楚馥微微的撫了撫臉頰,循聲望去,望見了在案几邊端坐着舉杯的北辰晟,才稍稍的鬆了口氣。
“你大叫着夙夜的名字的時候。”北辰晟連看都不看楚馥一眼。
“他?我怎麼會叫他?”楚馥好似完全沒發覺北辰晟的怪異一般,緩緩的下了牀,朝着他走去。
“你問我,我問誰?我倒是也想知道,爲何你叫的不是我!”北辰晟冷冷的瞥了楚馥一眼。
“死孩子,你在彆扭什麼?”楚馥深深的吸了口氣,擡手就奪掉了北辰晟手中的杯子,接着就是一飲而盡。
“咳!咳咳!你……你這是酒啊!”緊接着,楚馥被嗆的連連咳嗽,又一手丟了那杯子在案几上。
“我也沒說不是酒,讓你搶!”北辰晟一愣,慌張的拉了楚馥靠近自己,擡手被她拍着背,關切之下,那怪怪的語調好了很多。
“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我,哼!”楚馥揉了揉眼,自己拍着自己的胸口,瞪了北辰晟一眼,最終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下。
“我?這天下間,唯一不會害你的,就是我,好麼?”北辰晟聽着楚馥的話,一時又來了氣,一下撤回了自己的手,把玩着剛被楚馥丟掉的杯子,只低着頭。
“好,是你就是你!可,你倒是跟我說說,你這個奇怪的孩子,明明來看我,又不叫醒我!不叫醒我,看着我睡覺,你又自己在這兒生悶氣!”
楚馥似笑非笑的揚了眉眼,另拿了個杯子,聞了聞一旁的水壺,認清了是茶水,才倒給自己。
“我纔沒有!我不是看着你連夢裡都是夙夜,就沒好打擾你!”北辰晟撇了撇脣,指尖輕輕的婆娑着那杯沿。
“你這算是哪門子的糾結?真是的,再下次,一定一定記得叫醒我!沒看我都是驚醒的,那可是噩夢!”楚馥隱約覺出了北辰晟的一些彆扭。
“噩夢又怎樣?噩夢你最後也是叫夙夜救你,關我什麼事?”北辰晟瞥了楚馥一眼。
“得!您老愛叫不叫,不叫醒我,我就繼續夢我的夙夜去!”楚馥好似不太明白北辰晟這一遭來,是爲了什麼。但她卻是沒什麼心思去問,只是徑自的起了身,要重新往軟榻上
去。
“回來!不準走!”北辰晟似也覺得沒意思,瞄了一眼楚馥要離開,再一擡手,卻是一把拉了楚馥,更直直的環住了楚馥,將她抱進了懷裡。
“額?北辰晟,你……”楚馥對這突然的動作,有些說不出的情緒。
她低着頭,看着埋首在自己懷裡的北辰晟,一時卻不好動作,只是長長的嘆息了以後,用手輕輕的撫着他的髮絲,輕嘆。
“北辰晟,你究竟怎麼了?誰讓你不痛快了?”、
“誰能讓我不痛快?”北辰晟就那麼環抱着楚馥,話悶悶的。
“是啊,你多厲害,誰能給你不痛快?但你告訴我,你現在這個樣子,是怎麼了?”楚馥安靜的望着北辰晟,望着他似是低落的情緒,心裡軟軟的。
“你!就是你!都是你!除了你,還有誰能讓本世子這麼糾結?”北辰晟狠狠的掐了楚馥一眼,咬牙切齒。
“不就是我剛夢見夙夜了麼?哎,這算什麼事,這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我遇到危險,叫他的名字,也沒什麼不對啊。叫了你,你出現了,最後受傷的是你,我這是對你好,懂麼?”楚馥無奈的長嘆着,卻又牽強的解釋着這所謂的夢見。
“可是,楚馥,究竟懂不懂?”北辰晟因爲楚馥的話,身子一僵,再擡頭,對上了楚馥的一雙鳳眸,定定的。
“什麼?”楚馥微微的蹙眉。
“你有危險,有困難,我北辰晟都會第一時間站在你身邊,陪着你!”北辰晟一字字說的認真。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所以在我心裡,你也是很重要的!”楚馥並沒有迴避北辰晟的眼神。因爲只有她懂得,表面光鮮如北辰晟,其實也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你知道?可你知道麼?我希望你有事,遇到任何,第一時間叫的,都是我的名字!就算我會受傷,會死,我都不在乎!”北辰晟望着楚馥的眉眼,擡手輕輕的撫着她眼角的血淚。
“嗯……傻瓜!果然是笨蛋北辰晟!”楚馥聽着北辰晟的話,脣角緩緩的開來了笑,由着北辰晟的手作祟,卻始終是笑着。
“所以,你怎麼可以去叫夙夜的名字?怎麼可以就因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不顧自己的名聲而去靠近夙夜?”北辰晟的雙眸漸漸的有些紅,手也漸漸的有些顫抖。
原來……
楚馥聽着北辰晟的話,一字字,終是隱約明白了什麼。也只能無奈的輕嘆着,微微的彎身,在他的耳邊輕聲。
“果然是笨蛋北辰晟,你既然知道是因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怎麼就不明白,只有他纔是最合適的人選。”
“爲什麼?爲什麼是他?”北辰晟驀然的側頭,脣在不經意之間,劃過了楚馥的臉頰。他的手更是不由的一緊。
“只有他,才能讓其他人放手,也只有他,皇上才能放手。懂麼?”楚馥就那麼望着北辰晟,一字字的解釋着她從不會告訴別人的話。
“不!不只是他,我也可以!”北辰晟一把握緊了楚馥的手,更是驀然的將自己的脣覆在了楚馥的櫻脣上。
而楚馥的身子卻是驀然的一僵,一雙鳳眸裡閃過一道凌厲,但很快的便銷聲匿跡了,只是她卻始終不曾動,也不曾離開,也不曾靠近,就是那樣僵硬着,望着北辰晟。
北辰晟謹慎着呼吸,望着楚馥,半
響,卻驀然亂了情緒一般,匆忙的放開了楚馥,滿臉通紅的望着楚馥,劍眉擰做了一團。
“呵,呵呵……”楚馥終是緩緩的苦笑了一分,再望着北辰晟,眼裡閃過了太多太多的複雜。
“楚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氣不過你選了他!”北辰晟徹底的慌亂了,想要再拉了楚馥的手臂,但手卻始終空在了那裡。
“我知道,你不像別的人,你不是真的想欺負我……”楚馥終是幽幽的出聲,但情緒卻再不像之前。
“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以,北辰晟,其實,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親她,你會很激動,你會無時不刻的想要靠近她,和她在一起……”楚馥長長的嘆息着,卻終究不再去看北辰晟,而是重新在一旁坐下。
“可是我對你就是喜歡的!”北辰晟一時的心急,更有些無措這時楚馥的安靜。
“好了,咱們換個話題吧。”楚馥默默的喝了一口水,淡淡的望着窗外,許久,才又尋回了思緒。“賢王最近怎麼樣了?”
“楚馥,他?他沒什麼動靜,例行公事一般,將當日伺候在殿上的宮女侍衛都關了起來,包括夙夜的那個隨侍。”
北辰晟的雙手,在楚馥的話裡,緊了再緊,幾番的想要解釋和爭辯,但最終,在楚馥轉移了話題之後,他也終究沒有再提起剛剛的那個吻,和他心中的悸動。
“那可查出了什麼麼?”楚馥靜靜的想着北辰晟的話,心裡不免有些疑問。
“好像毫無收穫。早上他好像還被皇伯伯叫去御書房,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北辰晟一五一十的應着楚馥的話,但眉眼之間,卻不自覺的停留在了楚馥的雙脣上。
那細細軟軟的滋味……
“呵,他倒真是沉得住氣!”楚馥淡淡的笑了,可是那笑裡的淡漠,更是不辨滋味。
照理來說,太子原本下毒的事情,在這個時候,應該是要被人曝光出來了。
可現在卻一直這麼安靜,倒真的有些不正常了!
而且……楚馥可不相信,賢王北辰澈當真是什麼都沒查到!
“楚馥……”北辰晟始終就那麼靜靜的望着楚馥,心裡有千千萬萬的話想要說,可到了最終,卻還是吞吐了,只有這一句名字。
“嗯。你放心,事情過了,我就不會再想。只是,現在我有事要你幫忙。”楚馥回神,轉頭再看向了北辰晟,終是再緩緩的開口。
“你說,只要是你交代的,我使命必達!”北辰晟對上了楚馥的雙目,心中一緊。
“你……出城一趟,去查查美人妝,幾日前好像是失火了。”楚馥微微的傾身,在北辰晟的耳邊輕聲。
“你怎麼知道?”北辰晟微微的一愣,這消息連他都還不知道。
“話那麼多?不辦好了,我可真惱了!”楚馥瞪了他一眼。
“是,是!我一定會弄個清楚的!現在就去!”北辰晟接下了楚馥的眼神,賠着笑起了身子,將剛剛的那個酒杯不動聲色的掩進袖中,便大步的走了出去。
而楚馥始終是坐在原地,好像根本沒有留意北辰晟的小動作一般,由着北辰晟匆匆的離去,纔是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
賢王,北辰澈!
看來,她真的要好好會會他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