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將軍快放手吧,不要爲本宮惹惱了大皇子殿下,也不要因爲這等小事而使將軍兄妹不和。”
溫陽公主努力站直了身子,用手挽着魏汐月的胳膊,低聲道:“嫂嫂扶我過去,我有些站不住了。”
魏汐月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活該!非要掏空了你自己的身子才作罷!”
“嫂嫂,”溫陽公主嫣然一笑,“你對我真是好。”
魏南風依令鬆了手,還不忘狠狠地瞪了魏南音一眼。
他是有些害怕溫陽公主的。
護送溫陽公主追趕送親隊伍的時候,他就對那清冷的聲音產生了一種天然的畏懼。不是敬而遠之的畏懼,是想要親近和臣服的畏懼。
魏南風擔心起魏南音以後的日子來。看來等路好走一些了,他就得懇求楚遇分出點人手來,將魏南音給送回去了。
留下來,遲早是個禍事。
溫陽公主輕飄飄地走到廊子下頭,也不看大皇子,而是直接就問魏南音:“三小姐消氣了嗎?”
她的眼神如此冰冷,魏南音不由自主地就打了個哆嗦,無助地靠在了大皇子的懷中:“殿下,南音好怕呀。”
大皇子順勢就摟住了魏南音:“別怕,有我在呢。”
溫陽公主輕聲地笑了笑,鬆開了魏汐月的胳膊,回身四下裡睃尋了一圈兒,眼光就定格在了魏南風身上。
魏南風不敢大意,猛地跪了下去。他寧願溫陽公主將怒火都發泄到他的身上,也不願意自己的妹子受一點委屈。
溫陽公主也跟着彎下腰去,仍舊直直地看着魏南風,不放過魏南風臉上的任何細微的表情:“魏將軍是個好人。”
小人兒吐出一口氣,忽如閃電,雙手猝不及防地從魏南風的腰間抽出了那把青峰刀!
所與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青峰刀刀身沉重,溫陽公主搖搖晃晃地提着那把刀,瘦弱的身子已然支撐不起,右手便猛地抓住了刀身。鮮血透過緊握的手掌心,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她將刀一下子就橫在了魏南音雪白柔嫩的玉頸上:“三小姐,你消氣了嗎?”
魏南音驚叫一聲,又不敢動,人已經被嚇傻了,只能無意識地點頭:“消、消氣了……”
青峰刀“咣”的一聲掉落在地面,溫陽公主就像沒事人一樣,把血手在裙子上擦了又擦,像是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彎腰努力拾起青峰刀,往魏南風面前一橫,嘻嘻地笑道:“魏將軍這把刀可是好刀,快得很!”
魏南風戰戰兢兢地接過青峰刀,眼睛已經朝着魏南音瞟過去了。
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大皇子仔仔細細地查看着魏南音的玉頸,見其雪白一片,一點被割傷的痕跡都沒有,先鬆了一口氣,然後衝着溫陽公主怒不可遏地道:“藍宸!你太放肆了!”
溫陽公主不理他的怒氣,手心裡的血珠子怎麼緊握的止不住,一滴一滴,將粉嫩色的繡花鞋染成了鮮紅的顏色,明晃晃的,跟蓮花瓣一般粉嫩的足跟相襯着,觸目驚心地美。
“大哥,三小姐說她消氣了呢。玲瓏是不是可以起來了?”
“你!”大皇子一腔怒火全部被這刺眼的笑容給堵在了胸口。
溫陽公主抓緊腰間的玉笛,
鮮紅的血珠順着碧綠的笛子流落,在笛子低端凝結成了一朵花兒。
她緩緩走到還跪坐在地上的玲瓏面前,眼前已是一片黑:“玲瓏,你快起來吧,三小姐說她消氣了,你可以起來了。”
語氣輕快無比,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魏汐月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將溫陽公主扶住,厲聲道:“還不趕緊起來,扶公主殿下進去休息!”
玲瓏嗚咽着爬起來,扶住了溫陽公主的另一邊。
“叮噹公公受傷了?”
玲瓏哽咽着點點頭。
溫陽公主慘白的臉上綻開笑容:“玲瓏啊,你說話呀,我看不見你呀。”
玲瓏心裡疼的緊,終於哭出了聲音:“叮噹公公他已經躺在東偏殿裡起不來了!”
沉默半晌,溫陽公主哀嘆一聲:“你去找太醫給他瞧瞧。他是太子哥哥送的人,萬一有個什麼好歹,我沒有辦法交代。”
一句話未落,伴隨着玲瓏的驚呼,溫陽公主已經癱軟在魏汐月的懷中。雙眼緊閉,小手死死地抓住了魏汐月的衣襟,口中還喃喃地低呼:“魏將軍……”
“你又要叫魏將軍做什麼!”魏汐月是真的生氣了。醫者父母心,她最討厭的就是有人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魏南風連忙挪到溫陽公主的身邊:“殿下,臣在!”
溫陽公主虛弱地笑了笑:“傳我的話,今天的事,誰要是敢泄露出去半個字,我要他九門不得好死!”
魏南風略微一遲疑,還是應道:“是!”
溫陽公主脫了力,滿足地呼出一口氣,就昏了過去。
已經是入夜了。
蕭冰玉的燒退了下去,傍晚時分,還醒過來一次,勉強喝了點稀粥,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住持房中,溫陽公主卻是昏昏沉沉地發起高燒來。小小人兒身子燙得很,已經開始說胡話了,一直不停地嚷着“母妃、母妃”,間或叫幾聲“哥哥”,也不知道她在喊哪個哥哥。
玲瓏的手有傷,不能服侍溫陽公主,魏汐月就調了紅杏和黃桃過來幫忙。玲瓏就只能在一邊幹看着,默默垂淚。
偶爾溫陽公主說胡話說得極了,她就俯身在溫陽公主耳邊極其溫柔地答應着:“宸兒乖,宸兒聽話,母妃在呢。”
紅杏和黃桃交替着伺候溫陽公主,兩個人不停地用稀釋了的熱燒酒擦拭着溫陽公主的身子。
黃桃已經是紅了眼睛:“沒了孃的孩子,怪可憐的。”
“別胡說。”紅杏掐了黃桃一把,“宮裡的娘娘們不是都對殿下挺好的嗎?”
黃桃將換下來的毛巾在涼水裡投了投:“再好也不是自己的親孃呀。”
“行了,都別說了!”
魏汐月在燈下忙着調藥,不耐煩地打斷了黃桃。
溫陽公主真是一個難伺候的小狐狸。清醒的時候挑三揀四,病了也不省心。藥是一碗一碗地煎好,她牙關緊咬,一口都喝不下去。好不容易嚥下去一口,卻又悉數都吐了出來。
眼見得人已經燒糊塗了,楚遇也着急起來,不停地催促她快些將溫陽公主治好了。
魏汐月能不煩嗎?
只得依着溫陽公主的病情,重新琢磨起藥湯來。
這會兒想起
了什麼,就問紅杏:“三小姐呢?”
紅杏已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和錦繡待在一起呢。”
自然這鄙夷的神情沒有能夠逃得過魏汐月的眼睛。
魏汐月垂了頭,緩慢地攪動着白瓷碗中褐色的藥湯。魏南音算是惹下了禍事了,連丫頭都瞧不起她了。南音啊南音,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難道真的要變成第二個魏清淺,你纔會甘心嗎?
牀上的小人兒舒服地嘆了口氣,不知道輕聲嘀咕了一句什麼,忽然就提高了聲音:“把窗戶打開!”
夜色漸漸濃郁起來,錦繡起身點了燈,拿着燭臺朝着魏南音的臉上照了照。昔日顧盼多情的丹鳳眼已經腫成了兩個核桃。
魏南音眯縫了眼,伸手擋住光線,轉了個身,繼續抽抽搭搭地嗚咽着。
錦繡將燭臺稍微挪遠了一點,雙手環膝,輕嘆道:“南音,你今天真是不該跟公主殿下鬧呢。”
“我又做錯了什麼?”魏南音鬧起脾氣來,抱着枕頭嗚嗚咽咽地,“我就是瞧不慣她!平日裡就仗着自己是公主,張牙舞爪地欺負人。郡主姐姐都病了,她還有心思挑三揀四!她還挑什麼挑!最大最好的屋子不是已經給了她?就連大皇子殿下都沒有住進去,她有什麼資格趾高氣揚!”
“可她是公主呀!”
“公主又怎麼了?大皇子殿下還是皇子呢!身份不比她高貴?一個公主而已,將來還不是要遠嫁和親?浩清國她是不用想了,圖林國正好適合她!冰天雪地的,凍死她算了!”
“哎呀!”錦繡捂住了魏南音的嘴巴,不讓她說下去了,“你小點聲,別讓人聽見了!”
魏南音掙脫開錦繡的手,推開枕頭,猛地坐了起來:“聽見又怎麼樣!我就是要讓她聽見!”
錦繡已經嚇得變了臉色:“你難道就不怕公主殿下報復你嗎?”
“我不怕!”魏南音甩了甩頭,固執地道,“我有大皇子殿下保護,怕什麼?”
“大皇子殿下會保護你到幾時?”錦繡看的要比魏南音明白多了,“南音,我知道你心裡有大皇子殿下,大皇子殿下怕是也對你動了情。但你仔細想過了沒有,大皇子殿下和你要真的在一起,沒有皇上的同意,誰說了都不算!”
魏南音一怔,她心思單純,可沒有想這麼多:“大皇子殿下說,這次護送郡主姐姐去和親,回到京城就是立了大功。他會向皇上請旨娶了我,做皇子妃……”
“做皇子妃?”
門被推開了,魏汐月裹着濃郁的夜色走了進來。
魏南音賭氣地又躺了回去。
“南音,他真是這麼說的?”
魏南音冷哼道:“怎麼,難道只許大姐姐你做王妃,不許我做皇子妃了?”
“只怕你做不成皇子妃!”
這話如此刺耳誅心,魏南音就是泥人,也有幾分氣性:“大姐姐,你不要瞧不起人!”
魏汐月被魏南音蠢得只想笑,她們魏家的女兒,都是這樣蠢笨不堪嗎?一個魏清淺,一個魏南音,都被“情”字給迷了眼,是非不分了!
她只能寄希望小妹妹魏明川長大以後不要像姐姐們這般糊塗就好了。
“你以爲皇上真的能夠答應你嫁給大皇子殿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