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宮的偏殿內,光線晦暗不明,雖然是青天白日,但是因爲偏殿內的門窗都關着,又沒有點燈,加上這是一間一驚十幾年都沒有人居住的宮殿了,因此,在這盛夏日裡,就顯得有些陰森森的。
皇上蒼老的聲音緩緩迴盪在空蕩蕩的偏殿內,聽着就讓人心酸:“你是朕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竟然說朕在故意刁難你?”
“如果不是父皇故意刁難兒臣,爲什麼從來都不放手讓兒臣去做一件有用的事情?這麼多年來,父皇將兒臣養在家中,就像是在養一隻小貓兒小狗兒!”大皇子明顯有些激動了。
想想大皇子的確還是很可憐的。明明身爲皇帝的長子,這樣尊貴的身份卻被圈養在府裡。幾個弟弟都相繼成家,只有他,似乎早已經被遺忘了。別人提起來,也頂多是說,大皇子殿下和逍遙王爺是至交好友。
正常人也會被逼瘋了,大皇子今天有這個表現很正常。
“難道朕沒有讓你在家中修書嗎?難道這不算是一件有用的事情嗎?”
“比起幾個弟弟的差事,這自然算不得什麼!”大皇子情緒依然很激動。
皇帝輕笑一聲:“你不服氣?”語氣中的輕蔑怎麼擋都擋不住。看來皇上對這個大兒子真的是厭惡到了極點,竟然都懶得去掩飾了。
“兒臣自然不服氣!”大皇子年輕氣盛,馬上就將皇帝的話給頂了回去。
“好好好,是朕的兒子!”皇帝氣極而笑,“你和你娘是一個德行,真是死鴨子嘴硬!”
提到那個皇帝視爲恥辱的存在,殿內霎時就安靜下來。
許久,才聽到大皇子藍河略微顫抖的聲音:“父皇,母妃她到底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讓父皇這般厭惡?”
“住口!你怎麼敢叫她那個賤人是母妃!你的母后是朕的皇后!你的母妃是朕的貴妃!”
大皇子藍河一生下來,皇上就沒讓他待在生母旁邊,而是直接送給了皇后娘娘撫養。後來,皇后娘娘生太子難產而亡,皇上悲痛欲絕,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太子身上,大皇子總算和自己的生母相處了幾年。直到貴妃娘娘以極其尊貴的身份嫁給皇上,皇上纔想起好像還有這麼一個兒子,直接就將大皇子送給了貴妃娘娘撫養。
那會兒大皇子已經好幾歲了。怎麼可能會捨得離開自己的生母?是皇上強行讓人將大皇子和生母分開的。
大皇子的生母一生沒有什麼名分,大皇子被送給貴妃娘娘撫養之後,那個可憐的女人就到了貴妃娘娘的宮裡做了個小廚房的廚娘。貴妃娘娘心地善良,臨終之前懇求皇上封大皇子的生母爲妃,也算是給大皇子擡個身份,不然大皇子成年之後無法在兄弟們中間擡起頭來做人。
皇上憐惜貴妃娘娘,終於點頭同意了。大皇子的生母這才被封爲妃子,卻連一個封號都沒有,只是以姓氏冠名,叫做劉妃。極其詭異的是,僅僅被封爲劉妃一個月,這個可憐的女人就得了暴病身亡,可憐大皇子卻沒有見到生母最後一面。
皇上不喜歡劉妃,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據說劉妃曾經是先皇后身邊的一個小小宮女,
趁着皇上酒醉,勾引了皇上,不想一朝得孕,竟然就爲皇上誕下了大皇子。也正是因爲皇上極其喜愛皇后娘娘,所以才討厭劉氏這個大膽妄爲的小宮女。
見到皇帝勃然大怒,大皇子明顯也有些害怕,聲音也不知不覺地低了下去:“兒臣只想要一個公平。同樣是父皇的兒子,幾個弟弟都有了體面的差事,而兒臣卻連京城都沒有出過。兒臣也不奢望什麼名利,兒臣只希望能夠好好爲父皇辦差!”
“你在府裡修好書就算是爲朕好好辦差了。”皇上依然毫不留情。
“父皇!難道您真的不留情面嗎?”大皇子的聲音裡竟然帶了幾絲哽咽。
夏日裡蚊蟲多,有隻小蟲子猛地盯上了溫陽公主,溫陽公主皺了皺眉頭,一時沒忍住,輕輕地“呀”了一聲。屋子裡的老皇帝頓時就怒喝一聲:“誰在外頭!”
楚遇和魏汐月忙一左一右,夾着溫陽公主迅速離開了玉溪宮。等皇帝追出來的時候,三個人只剩下了一個影子了。
皇帝長嘆一聲,空曠的宮殿裡響徹着他寂寞的聲音:“你去吧。只不過,朕要你做一件事情。”
三個人匆匆忙忙回到先前魏汐月換衣服的地方,這纔有空喘口氣。
魏汐月正聽得到熱鬧呢,被溫陽攪了局,禁不住對溫陽沒有什麼好生氣:“一個小蟲子而已,你怕什麼?忍忍不就行了?”全然忘記了自己看到蟲子的時候花容失色。
溫陽溫溫吞吞地笑着:“被蟲子咬了事小,再聽下去可就了不得了。”
魏汐月是越來越搞不懂這小丫頭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了。那溫陽見魏汐月一副不甚明白的樣子,仍舊溫溫地笑着:“這種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魏汐月也不想去弄明白大皇子和皇帝之間的恩怨情仇。何況,大皇子的生母劉妃死了都多少年了,對魏汐月來說也沒有什麼幫助。比起這個,魏汐月倒是對另外一件事情很是感興趣:“王爺說你不會武,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就在你身後的?”
溫陽調皮一笑,那眸子裡盛着的笑意看得魏汐月的心軟了又軟:“阿遇哥哥死腦筋啊,我這麼愛闖禍,又愛捉弄人,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了。這宮裡誰想要了我的命,還不是易如反掌?我那個缺心眼的哥哥,怕我吃虧,早就給我安排了暗衛。不然,我哪裡敢一個人去玉溪宮?”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小丫頭這麼有底氣。
溫陽過了危機,又開始對魏汐月評頭論足了:“我和哥哥早就聽說過嫂嫂的大名了,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有勇有謀,美色迷人,膽色過人,更重要的是和阿遇哥哥十分有默契。”
魏汐月臉一紅:“我什麼時候和他有默契了?”
“剛纔拉着我逃跑的時候啊!”
溫陽銀鈴一般的笑聲飄遠,魏汐月才反應過來,狠狠地瞪着楚遇:“你從前是不是得罪過她?”
楚遇無辜地摸了摸鼻子:“溫陽說的沒有錯啊,剛纔逃跑的時候,你與本王的確心意相通、默契十足啊!”
“楚遇!”
小小的庭院頓時就變成了武鬥場。一直低頭斂眉的小丫頭還
以爲逍遙王爺和王妃殿下真的鬧翻了,連忙躲到了一旁的花架子下面,生怕被殃及無辜。待看清只是王妃殿下咬牙切齒地擰着逍遙王爺的胳膊,而王爺卻笑眯眯地看着王妃殿下胡鬧折騰,小丫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惠妃正在宴會上忙着應付各位貴人娘娘或關切或諷刺的言語,已經摺騰得焦頭爛額了。葉麗妃冷眼旁觀,這個小賤人,恐怕不等她出手,就已經自亂陣腳了。真是不值一提!
誰都沒有發現,魏汐月和溫陽公主、楚遇已經相繼回到了宴席上。
太子新婚,自然帶着兩個側妃赴宴。如今宴席過半,兩個側妃卻安安靜靜的,殊不知背後已經被人笑話成什麼樣子了。
新婚當夜,太子竟然寵幸了一個歌姬,並且擡爲侍妾。這可是對兩位側妃莫大的侮辱。也許是因爲都被那個歌姬打敗了,方雲書和魏清淺竟然暫時休戰,此時看起來也十分和樂的樣子。
不過一切都是表象,魏汐月才坐下不一會兒,魏清淺就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姐姐方纔去了哪裡了?讓妹妹一頓好找。”
魏汐月也笑着應付道:“衣服髒了,去換了衣服。你和太子殿下怎麼樣?相處得還好吧?”
魏清淺還以爲魏汐月是在諷刺她呢,誰不知道太子晚上誰的屋子都沒有進啊!想她堂堂一個丞相的千金,竟然被一個歌姬給比下去了,魏清淺就氣得七竅生煙!
這會兒卻還有事情求着魏汐月,魏清淺只得端着笑臉:“太子殿下生性溫和,對我還好。”
魏汐月不想戳破魏清淺,馬上就要去送親了,她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那酒,給太子殿下用過了沒有?”
魏清淺苦着一張臉,搖搖頭:“太子都不曾進我的房裡,我怎麼會有機會用上那個酒呢?”總算是吐露了實話。
魏汐月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着魏清淺:“你總得軟個性子,讓太子和你親近起來,纔好。總不能夠就這樣浪費了機會吧?我可是幫你把太子爭取到手了,剩下的事情得看你自己了。”
正說着話呢,人羣之中突然有些騷動起來。
魏汐月皺了皺眉頭,身旁的楚遇一臉淡然:“剛剛傳來消息,皇上任命大皇子殿下隨同你我二人一同護送蕭冰玉。”
什麼?大皇子殿下竟然要一起去?這可是魏汐月始料未及的事情。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本來要護送那塊玉雕,最怕的就是內鬼,最好人越簡單越好。現在竟然大皇子也加進來了,護送玉雕的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何況,魏汐月對大皇子本來就沒有什麼好印象。若是像太子那樣明着壞的人就好辦了,最怕的就是大皇子這樣心思深沉的人。
“你絕對想不到,皇上還派了誰去。”
魏汐月微微一沉思,便笑道:“大概是溫陽公主殿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