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汐月的腦子裡“嗡”的一聲就炸了。
她纔跟楚遇和解了,這小狐狸怎麼又把綠調給供出來了!
她不安地看了一眼楚遇,後者一臉探究。
“哎呀,就是沒看見她長什麼樣子呢。一身淡綠色的衣裙,好像仙女下凡似的,這麼一轉,那羣蕭——啊,那羣宵小之徒就倒下了一大片。阿遇哥哥,你從哪兒跟汐月嫂嫂找了這麼厲害的暗衛啊?既然你有這樣厲害的,那當初爲什麼要跟我借……”
“咳咳!”楚遇猛地咳嗽了起來,“溫陽啊,你多吃點,田大人做的蝦仁滑蛋味道真是好。”
田大廚點頭哈腰,一張老臉笑成了花兒。
“我吃飽了。”溫陽公主慢條斯理地小口喝着茶水,在座的人都變了臉色。
溫陽公主就坐在魏汐月身邊,楚遇忽如其來的咳嗽打斷了人家的話,別人未必能夠聽得明白,魏汐月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這不明着說楚遇跟她借暗衛了嘛!爲什麼跟她借暗衛?還不是爲了惠妃的事情!
魏汐月一下子就氣得不想吃飯了。這個臭楚遇,竟然敢騙她!
——全然忘記了她也騙了楚遇,更忘記了她本不該這樣生氣的。
一頓飯,緊張的不僅僅是魏汐月和楚遇,還有蕭冰玉。
她剛纔真是害怕溫陽公主一不小心就將蕭家給抖出來,好在溫陽公主機靈,硬生生將“蕭家”給轉成了“宵小之徒”。
可溫陽公主並不打算放過她,蕭冰玉剛拿起勺子,耳邊就聽到溫陽公主在叫她:“哎呀,郡主姐姐,你怎麼吃這麼少?”
蕭冰玉不好意思說自己爲了昨晚上的事情沒有胃口,心中已然是將溫陽公主給恨上了。
溫陽公主卻放過她,轉而自嘲地笑了起來:“三小姐說我是餓死鬼附身呢。大概是搶了大家的吃食了。田大人,你還不趕緊再去做點東西上來,我把三小姐的早膳用了,三小姐大概是要餓肚子了。”
魏南音俏臉一片赤紅,原來溫陽公主早就聽見了啊。她吃得本來就挺多的,跟溫陽公主也不差什麼,要是真麻煩人家田大廚再去單獨爲她做早膳,這不暗諷她是頭豬嗎?
她一伸脖子,將碗筷一推,忙訕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吃飽了。”
溫陽公主指了她剩下的那小半碗粥,頗爲可惜地嘆道:“哎呀,三小姐怎麼就不吃了呢?剩下的半碗粥怪可惜的。今年江北受了災,那些災民有的連半碗稀粥都喝不上呢。”
魏南音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裡,捧着半碗粥,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魏汐月摸了摸臉,想不到這小狐狸這麼厲害!慢條斯理的,可將所有人的錯處都挑了,一點兒虧都不肯吃。
她就偏要殺殺小丫頭的銳氣!
“溫陽啊,你不是也有暗衛嗎?怎麼昨天晚上那樣驚險的時刻,那些暗衛就躲起來了?”
溫陽公主翹起右手的小指,似在看那小指甲。她的手指甲個個圓潤飽滿,乾乾淨淨的,不像蕭冰玉她們塗了鮮紅的蔻丹。
“我的暗衛哪裡比得上汐月嫂嫂的?阿遇哥哥多厲害的眼光,挑的暗衛是萬中無一。相比之下,我那些暗衛就不值一提了
。昨晚那樣大的事情,他們竟然沒有出現,也不知道是怎麼當差的。”
這話讓小丫頭說的一板一眼,魏汐月倒不好再繼續追究下去了。況且小丫頭一直拿着綠調說事,魏汐月就覺得脊背潮乎乎的,都是身上發燙熱出的汗。
大皇子也放下碗筷,打破了僵局:“老六挑的人一點都不牢靠!等回了京城,大哥我給你挑幾個人使喚。”
溫陽公主真誠地一笑:“那宸兒就多謝大哥哥了。”
誰都知道,大皇子這個時候哪有什麼能力給溫陽公主挑人使喚。恐怕他也不過是敷衍敷衍。溫陽公主大可不必理會。但小丫頭認認真真,毫不敷衍,真心信賴大皇子,一點都不作僞。
大皇子就怔了一怔,眼底裡終於有了一點暖意:“你帶來的人太少了一些。路上辛苦,多吃點也好。”
一時早膳用畢,因才下過了暴雨,官道泥濘不堪,路上不好行走,大皇子和楚遇就決定休息一晚。
丫頭們都歡呼雀躍起來,到廚下去結結實實地燒了幾大鍋的熱水,衆人舒舒服服地沐浴。折騰了一晚上,沐浴完,整個人都輕鬆起來。有挨不住的,已經睡過去了。
魏汐月換了衣裳,一身清爽,正要小憩片刻,紅杏卻過來喊她:“王妃,王爺在外頭喊您過去呢。”
魏汐月頓時就苦了臉色,她就知道躲不過去!
一出門,就看到楚遇揹着雙手,正杵在大殿門口。
魏汐月輕手輕腳走過去,心虛地笑道:“王爺怎麼不好好歇着啊?”
楚遇扭頭瞧着她,竟然溫溫一笑:“愛妃,天氣晴好,隨本王去後園瞧瞧去啊。”
楚遇擺了個自以爲溫柔無比的笑容,殊不知,他這笑容看在魏汐月懷裡,卻是不懷好意。
魏汐月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心說一個破廟就這麼大點兒地,後園子裡頭能有什麼呀?想要教訓人直說就是了,幹嘛拐彎抹角,還故意笑給人家看?不就是身爲逍遙王妃,忘記了給他做面子,讓綠調現身了嗎?
他也不想想,那個時候綠調要是不出現,她們幾個還有命活到現在嗎?
剛下了雨,院子裡到處都積了水窪,一腳踩下去,就濺起一片飛花。
魏汐月憐惜自己剛換的衣服和鞋子,儘量貼着牆根走,走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生怕新裙子被濺上一點水花。
楚遇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了幾步,見身後沒有動靜,回頭一瞧,正好看見魏汐月貼着牆根、扶着裙子,專心致志地走路。
楚遇的嘴角便彎了起來。有這會兒貓兒一樣小心的樣子,怎麼昨天那樣膽大?
他站在拐角處等着魏汐月,等魏汐月走到了跟前,就一把牽住了魏汐月的手。一腳跨出去,正好踩在了水窪裡。濺起的水花將魏汐月的裙角都打溼了。
“哎呀!”魏汐月提起自己的裙角,頗爲惋惜地看了看。有心想要衝着楚遇發火,然而終究是爲了綠調的事情而心虛,大眼睛都被怒火憋紅了,盯着握住自己的那雙大手看了又看,心中默默地念叨。
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等這件事情過了,再想法子收拾他!
楚遇常年練劍,手心裡有薄薄的繭子,摸上去滾熱,而
又有些粗糙。這粗糙磨得魏汐月手心癢癢的,又很舒服。
天氣太熱,魏汐月的手心裡已經出了細密的汗水,潮乎乎的。她不敢抽出自己的手,忽地覺得,就這樣被楚遇握着手,其實也挺好。
魏汐月就生出了一種懶懶的心思來。
她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六年了。
六年間,魏汐月用盡了自己的一切力量,也沒有能夠找得出離開這裡的法子。看來這輩子她是回不去了。
一年又一年地過去,魏汐月也已經認命了。
她想要在這個世界中儘量過得好一些,開商號,辦鏢局,無非就是爲了讓自己能夠舒服地活下去。
若是有個男人可以依靠,能夠讓自己不那麼辛苦,也未嘗不可。
心思一起,魏汐月又暗自否定了。
楚遇野心太大,而她只想藉着逍遙王爺的名頭方便報仇,並不想捲入朝堂之爭。
眼前這個男人,絕非她的良人。
魏汐月低頭想着自己的心事,只顧着往前走,沒想到楚遇已經停住了腳步。她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到了楚遇的後背上,兩個人同時“哎呀”了一聲。
楚遇被撞得有些疼了,面有怒容:“你還要往哪裡去?”
魏汐月心虛着呢,忙甩開楚遇的手,笑道:“王爺,我撞疼你了吧?”
楚遇沒說話,手心裡驟然空落落的感覺很不好受。
小廟裡的和尚們沒有大廟裡的和尚懂得附庸風雅,這廟裡的後園子裡什麼花草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菜田。因才下過雨的緣故,那菜葉子被雨水沖刷得一乾二淨,還掛着水珠子,綠油油的,倒別有一番風味。
魏汐月知道自己是出來幹嘛的,囁嚅着開了口:“王爺,其實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說……”
“巧了,本王也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說。”
魏汐月擡眼看了楚遇一眼,又很快地低下頭去看自己的鞋尖。
“你先說!”
“你先說!”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都笑了起來。
後院裡的水井蓄滿了水,裡頭的蛙“呱呱”地叫,和樹上的知了相互呼應,好像在比賽誰的嗓門大一樣。
魏汐月側着耳朵聽了片刻,才慢慢吞吞地說道:“昨天晚上,我是有個暗衛出現打走了蕭家人。溫陽問我,我怕露餡,就跟她講,是你找來保護我的。”
嚴格意義上來講,綠調根本就不是什麼暗衛。她是個殺手,行事跟真正的暗衛差了好遠。
楚遇身邊倒是有暗衛,前些日子爲了那夜襲的三個暗衛,他很是費神。他的暗衛少,還有用處。夜襲的刺客被打退,楚遇料想刺客應該有好一陣子不會再來,就把自己的暗衛打發回京去做別的事情了。
他可從來不知道魏汐月身邊竟然有暗衛。
不過,楚遇想要對魏汐月說的事情可不是這件。
眼瞅着魏汐月一副低頭認錯的乖巧樣子,楚遇大鬆一口氣,又很想揉一揉魏汐月的頭髮,躊躇再三,還是忍住了。
想起前一陣子被魏汐月捉弄慘了,楚遇就起了逗一逗魏汐月的心思,故意極其嚴肅地問道:“你竟然還有個暗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