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已然不認識所有人,包括君若傾。他扶着門框看到了爲首的大太監,暗暗地握緊了手裡的拳頭,就在他們離去之時,花如雪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一直跟到了皇帝的寢宮。
而此時,玉貴妃的寢殿內,花澤磊正被其母妃煽動奪位逼宮。
“兒子,此時是最好的時機。”玉貴妃顯然已經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番。她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回想這些年所受的苦,再想想這唾手可得的皇位,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花澤磊卻並不像她那般對皇權有着極度的渴望,他面無表情,好像誰做皇帝都與他無關。他漠不關心地看着棋盤上的棋局,正在專心致志地思考破解之法。
玉貴妃對花澤磊此時此刻的表現極爲不滿,她上前去一把推翻了棋盤。一顆顆黑白棋子猶如落花般隨着棋盤散落在地,有的滾入桌下,有的躺在花澤磊腳邊。
玉貴妃擡起雙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臂膀,目光狠狠地盯着花澤磊的眼睛:“你到底是怎麼了?這個時刻是你猶疑的時候嗎!”
花澤磊依舊不說話,只是偏偏頭,避開了他母妃的眼睛。
好像所有的人說起那把龍椅來都會兩眼放光,但他卻有些猶疑了,難道得到皇權,真的就可以得到一切嗎?包括人的心?
玉貴妃見兒子此刻竟然生了退縮之意,心裡又氣又惱,眼看着皇位唾手可得,自己籌劃了這麼久,絕對不會就這樣放手!
“兒子,你究竟懂不懂,成大事者,必須要心狠手辣,不能有婦人之仁!”她有些激動地抓住花澤磊的手,“只要你坐上那把龍椅,天下都是你的,要什麼有什麼,瞬間可以呼風喚雨,只要大權在握,沒有什麼是你得不到的!”
沒有什麼是得不到的嗎?真的嗎?是不是我當了皇帝,就可以迎娶任何人?是不是我當了皇帝,就可以愛任何人,也讓任何人愛我?
花澤磊的心好像一點點地被她說動,但,真正吸引他的,並不是所有人都渴望的皇位!
說到底,皇位算什麼,他要的,只是一個人的心而已。不過,既然那麼多人覬覦皇權皇位,那,這把龍椅,看來是有那麼些用處的吧。
“男子漢大丈夫,說做就做,你到底是怎麼了?先前不是好好的麼,爲什麼臨陣反而退縮了!”玉貴妃看着沉默不語的花澤磊,頗有些寒心。這人,真的是自己兒子嗎!爲什麼自己的野心與霸氣他一點也沒學來!此時此刻,這般好的機會,怎麼就能這樣放過!
想到花如雪有一天會臣服在自己腳下,想到君若傾有朝一日會變成自己的皇后,花澤磊微微地咬起下脣,但他依舊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玉貴妃。此時,母妃的臉上已然全無慈母的神色,他從她眼裡看到的,是期望,是希冀,是對權利的渴望和對天下的野心!
那,就這樣吧。
他漸漸起了握起了手中的拳頭,用內心的慾望戰勝內心最後的那點良知,他扯動脣角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那笑容裡,有慾望,有自信。
“那,動手吧。”他扯起嘴角看着母親,吐出了這句話。
終於,他沒有辜負自己的一片苦心,玉貴妃望着自己的兒子,心中的石頭落地了一半,只待刺殺皇帝坐穩龍椅後,她的心,才能真正地放下來。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花如雪颳起的這場東風了。
“可是,花如雪,怎麼才能去刺殺父皇呢?”花澤磊對母妃的計劃顯然是有些不解,如果太子並沒有按照母妃所設想的那樣去刺殺父皇,那又該如何?
“放心,他一定會去的。”玉貴妃臉上露出陰森的笑意,那抹笑意讓人不寒而慄,彷彿一切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不錯,花如雪的身上,不僅有屍毒,更有着可操控的蠱毒。
而此蠱毒來自西南苗疆,中此毒者,自我意識會逐漸喪失,最終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到時候儘可以操控他爲你做任何事情。
至於爲什麼君若傾都沒有發覺,只是因爲此蠱毒需在中蠱七七四十九日後才能發作,而之前卻和常人無異,因此很難被人發覺。況且,玉貴妃又派人給太子下了屍毒,這樣一來,屍毒掩飾了蠱毒,短時間內,根本不會發覺。
當然,那時的君若傾還只是單純認爲太子中了特殊的屍毒,正在根據中毒的症狀配製解藥。皇帝的諭旨打斷了她的思路,等她再回到太子臥房,竟然發現,牀上已空無一人。
“人呢?”在進入臥房的那一剎那,君若傾覺得眼前腦子一片空白。
剛剛在庭前接旨的時候已經費勁了心力,而此刻花如雪竟然不知所蹤,而且整個東宮上下竟無一人察覺!她瞬間愣在了原地,好久緩不過神來。
她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卻發現雙手已經開始發抖。她緊緊地咬住嘴脣,但直到血腥瀰漫了整個口腔,也無法抑制住腦子裡的慌亂。
君若傾承認,自己此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說到底,好歹是從現代社會穿越回去的,看過了各朝各代*爭鬥,皇權爭奪的戲碼,本以爲自己對於這種事情早已有了抵抗之力,本以爲自己無論何時都會鎮定自若冷靜自如,本以爲自己會在任何情況下都睿智果敢,可此刻,她的心亂了。
那個叫花如雪的男人,曾今的太子,自己的夫君愛人,本就身中不明屍毒,又被削去了太子之位,此刻竟然下落不明,這叫她怎麼鎮定下來!
君若傾癱坐在地上,一隻手緊緊地抓着自己額頭,幾乎無法思考!
見室內半晌沒什麼動靜,楚兒和連玉擅作主張地偷偷探進頭來觀望,卻發現,一向堅強冷靜的君若傾,此刻像一隻受了傷的小貓,無助絕望地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楚兒心直口快,見到她此般模樣不由地脫口而問,:“太子妃,您,這是怎麼了?”
楚兒的聲音也已哽咽,她從未見到過君若傾如此脆弱的時刻。兩人急急忙忙地跑進來想要攙扶起她,卻被君若傾制止。
“別過來!”君若傾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出這幾個字,“你們出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都出去!”
她不想讓別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不想讓人看到她無助的模樣,她不想就這樣倒下!而此時她也決不能就這樣倒下!
連玉和楚兒雖然很是擔心,但聽她這麼說,不得不退出。她們坐在門前的臺階上,靜靜地等着君若傾出來。她們相信她,一定會重新打起精神來,變回原來那個自信、無所畏懼的太子妃!
而此時此刻,她只是需要時間而已。那,就給她時間吧。
楚兒和連玉靜靜地坐在臺階上,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太子的臥房,她們以自己的方式,守護着曾經的太子妃,守護着自己永遠的主人!
可是,時間過得竟是如此漫長。
君若傾緊緊地抓住自己的心口,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花如雪,你在哪兒?你到底在哪裡!
毒,他的身上還有屍毒!
想到花如雪,想到他身上的毒,君若傾猛然間猶如一盆冷水撲面,徹底地清醒過來。她在心裡暗自自責:君若傾啊君若傾,此時此刻,花如雪危在旦夕,你竟然還有心思在這慌亂,竟然還有閒工夫胡思亂想,當下最重要的,是替他解毒啊!
儘管她身體仍然在發抖,但君若傾憑着超強的意志力讓自己從悲傷難過無助絕望中走出來,她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深吸一口氣後推開了臥房的門。剎那間,陽光傾瀉,籠罩在她的周圍,是她整個人看上去猶如星辰一般耀眼奪目,熠熠生輝。
連玉和楚兒聽到門響便回過頭來,看到渾身散發着金光的君若傾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哪兒是凡間的人類,莫不是天界而來的仙女吧?
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裡面透出的堅毅、自信的光,瞬間能秒殺凡間的胭脂俗粉。
“傳令下去,東宮所有侍衛,宮女,太監,分散到各處,務必把太子,不,不對,務必找回皇子花如雪!”君若傾衣袖一揮,頗有一股揮斥方遒的意味。
連玉和楚兒見到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重新振作起來,心裡不僅僅是欣喜,更多的是欽佩,是驕傲。這樣的主子,就算爲她去死,也毫無怨尤。
兩人用力地點着頭,然後分頭去通知東宮的其他人。
君若傾見衆人分頭去找花如雪 ,自己轉身回了室內。她細細地回想着花如雪的徵兆,雙目赤紅,臉如白紙,脣色深紫,身上肌膚如雪潔白,心智不受控制。不對,不對。
好像不對,哪裡錯了呢。屍毒攻心,所以失了心智。不對啊。
君若傾仔細地搜索着記憶,細細地回想着每一種屍毒,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她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最初的判斷。
雙目赤紅,臉卻如白紙,如同殭屍,肌膚越來越像雪般潔白,這確定是屍毒無疑。可是,是屍毒攻心才失去理智的麼?
君若傾把自己所認識的屍毒全部列了出來,可寫到最後她猛然間意識到,自己錯了!
她以爲是屍毒攻心,卻發現在所有的屍毒裡,沒有一種可以控制人的心智,沒有一種可以改變人的心性!
那花如雪,爲什麼不刺別人偏偏刺向了大皇子?真的是巧合麼?還是,還是,他被人種了蠱?
一想到蠱,君若傾頓時頭皮發麻。世界上的蠱蟲千千萬萬種,下蠱人的手法也千奇萬變,如果不確定是何人下毒,何種蠱蟲,那,這蠱毒該如何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