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醫女想是也已看到,證實了她的猜想,頓時更爲殷勤。
而我的眼神掠過手腕,那裡,赫然有些許的黑紅色滲出,卻已凝結,想是昨晚,不慎又觸到傷口才導致裂開。
景王,他真的很狠。
那鋪上的乾涸的血跡,也全然是陰差陽錯讓昨晚玄憶的‘臨幸’更有了‘真實’的意味。
“皇上吩咐,讓我伺候姑娘沐浴。”
“嗯。”我淡淡應下一聲,望了眼軒窗外,還是黑幕籠着,微微地,有一絲星星點點的白光在如墨的穹空中廓了一圈銀邊,那層銀邊若隱若現地,彷彿心內的某處,也愈漸地不清晰。
這泰然殿,分前後兩進,前進是一間避暑的納涼殿,後進,繞過碧意幽幽的竹林,映入眼簾的,是一處深隧的巖洞。
鎬京本是溫泉之鄉,自然,最好的泉眼處,盡在昭陽宮內,是以,宮中另闢有三處溫泉池。
巖洞內,別有洞天。
醫女帶着我往右邊走去,一塊石碑上,龍飛鳳舞的提着三字:‘沐恩池’。
這也是我第一次邁進這溫泉池,南越,是沒有溫泉的。
“姑娘,這可是二品以上侍寢後的娘娘方可有的賞賜,我看,姑娘的好事也快近了呢。”
那醫女疊疊不休地開始在我耳邊說着,並伺候我褪去衣裙。
我脣邊嚼笑,卻不去應她的聲,她若無趣,也必然不會一個人繼續自言自語。
綠紗薄霧,瀰漫着馨香嫋嫋,我褪去布履,赤足,走在上好白玉鋪就的地面,一步一步,腳底觸到的,皆是冷冽的寒意。
走下玉石臺階,那裡,一汪碧水清澈見底,底部,汩汩地冒着些許的氣泡,襯着冉冉的蒸氣徐升,鳳形的泉眼處潺潺泄下泉水,我垂下手臂,雪白的中衣任醫女徐徐褪下。
“姑娘,小心!你的手腕,是不能觸到水的。”她見我把整個身子埋進水中,立刻提醒道。
她把我受傷的手腕放在一邊的玉石階上,我看着潤澤的水珠從手臂處一滴一滴地濺落,終在池上漾起小圈的漣漪後,再覓不到痕跡。
“還是碰了些許水,我去替姑娘拿些傷藥,重新包紮。”她說着,站起身來,“姑娘,稍候。”
我頷首,示意她可暫時離去。
倚在雕成牡丹花紋的池邊,那汩汩噴涌出的溫泉水使得腳微微的發麻,但,水面仍是平靜的。
一如這深宮險惡,永是在不爲人知的暗處。
表面,仍是太平盛世,錦繁金鎏。
烏黑的青絲掩住臂端那一顆鮮紅的硃砂。
昨晚之事,任誰都會以爲玄憶臨幸了我。
而他晦暗不明的言辭,舉止,我卻是不願去多想。
今日,是周朝第一次的選秀,今日過後,便會有五名秀女成爲小主,進入這禁宮內。
既然景王並不會納澹臺姮爲王妃,以她的姿容,和周朝安撫歸降之臣這兩點,她脫穎而出,並不算難事。
那麼,我終將和她,在這周朝的後宮再次相見吧?
我的手撫上這張臉,眉心愈顰。
欺君之罪,罪當誅殺。
或許,我是該爲自己謀算,即便不愛玄憶,又如何?
只要,能爭到一分的寵,能活下去,不才是我進宮的目的?
否則,早該在亡國破城那日自盡,也算是全潔。
想至‘全潔’二字,我不禁嗤笑了一下,青陽慎遠,他不配我守這‘全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