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計劃
明明不過才初春，偏這幾天熱的跟入了夏似的，若是真一天都是入夏的炎熱倒也罷了，大不了提前換個夏衫就是了。
可偏偏這所謂的入夏也就大白天的，早晚的時候又涼的穿春衫都覺得冷。
如此往復的天裡自只能穿個春衫，只大白天熱的時候就不要穿着春衫在外頭亂晃了。
天熱再加上城裡隨處可見的穿城而過的搜查官兵，晏城這幾天的大白天更是鮮少有人在外頭跑。
城東的一片宅邸林立的大街上沒有大樹庇廕，日光的炙烤更是讓整條街空空蕩蕩的，放眼望去街上竟一個人都沒有。
一對年輕男女便在此時出現在了街頭，兩人身上皆揹着包裹，既緊張又不安的小心翼翼的環顧着四周。
“義郎，”那女子緊張的拽緊情人的手，問道，“沒人吧！”
男子握緊女孩子的手，同樣緊張的看了看，道：“沒人，我們趕緊走吧！”
兩人就這般一路邊走邊緊張四顧的看着四周，很快便走出了大街，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待兩人走後，有女子從臨近的一座宅邸裡走了出來，神情……頗有些一言難盡的意味在裡頭。
“從這兩人的私奔手段來看委實不大行，這兩個出去私奔怕是不多久便會被外頭世道的惡人誆騙了去。”江平仄搖了搖頭, 道, “最好還是另尋他法。”
方知瑤沒有動, 只是看向他擰眉問道：“你覺得這伎倆能行？”這伎倆一看便不是江平仄的手筆，至於是誰的手筆顯而易見, 她問的也不是江平仄。
一柄定製的銀槍靜靜的躺在了匣子裡。
幹出這麼不着調事的江平仄，她二十年也未見過。那位姜四小姐才同江平仄認識多久？竟已經能將江平仄換個人一般變成這個模樣了？
林彥沒有回頭看季崇言的臉色，站在原地頓了頓，到底是心頭的疑問佔了上風，笑着上前道：“那國公爺，小子搜了，您可不要生氣！”
……
原來匣子裡的是杆銀槍，想到曾經上過戰場的國公爺，林彥也不覺得奇怪了。
兩塊裹着衣裳的石頭扔了下去之後，又將蘇小小和莊義的鞋子扔入了被石頭濺起漣漪的湖裡。
這個時候湖邊自是沒什麼人, 江平仄走到湖邊的假山洞裡抱出兩塊石頭, 在石頭上綁了衣服，而後便噗通一聲將石頭扔入了湖裡，扔完一塊又是一塊。
江平仄聞言“哦”了一聲，伸手：“那蘇家小姐同莊義日常穿着的衣袍鞋子可備好了？”
“那是他們的事, 況且, 兩人跑不遠的，放心, 莊家很快就會知道這件事將人帶回去的。”方知瑤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看向江平仄，開口問道, “江先生, 你讓我找的……哦, 不對，是姜四小姐讓我留意的這麼一對兒人我找到了, 眼下你要怎麼做？”
所以，這馬車裡若是要藏人，只能藏這匣子裡了。
“方三小姐的東西呢？”做完這一切，江平仄又問方知瑤伸出了手。
安國公的突然回來也讓季崇言和林彥一時也有些措手不及，去江南道踏青只五六日便回來了，這……怎麼可能？不過國公爺既然回來，自沒有把人攔着不讓回來的。
江平仄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大抵是說書說的多了, 後來的故事多少也能猜出來一點。
比起她只是神情如此，從她身旁走出來的人卻沒忍住詫異的出聲了：“這兩個就是那蘇老爺的千金同她情郎？”
江平仄恍然：“蘇老爺不肯，只是兩個小兒女感情好，蘇小小察覺到之後估摸着不肯壞了這門親事, 甚至還鬧過什麼的之類的, 兩人實在無法便決定私奔？”
“所以不藏了，”面對方知瑤的詢問，江平仄笑了笑，面上斂了笑容，神情鄭重，“接下來的事交給姜四小姐就好了……”
這是城東這一片宅邸處的淺湖，淺淺的湖面之上種了些蓮花, 待到盛夏蓮花盛開，景緻很是清新, 住在附近的百姓日常吃過飯散步什麼的便喜歡繞着這淺湖散步, 湖泊不大, 繞湖走一圈都不用多久。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從悅來客棧離開的江平仄。
蘇老爺嫌貧愛富，蘇小小同莊義有婚約在前，這兩個小兒女的所作所爲從德行上看倒是挑不出什麼差錯來, 只是……
他隨手扔入了湖裡, 湖面漣漪還未退去便對方知瑤道：“好了, 我們走吧！”
方知瑤也從來不是個會沒來由的去同情弱者的人，同情心太多，在生意場上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只是這件事江平仄既然提了，方知瑤自也沒有反駁。
這確實是個問題，她也知道這是個問題。可此前她並不覺得這件事與她有什麼關係，畢竟她同蘇老爺也不熟，這兩人私奔的事也不是她攛掇的，頂多只是買通了蘇小姐身邊的侍婢，讓他二人選在今日而已。這世間不是什麼人都會爲你錯誤的選擇來善後的，這一點她自接過方家這個擔子的時候就知道了。
他們眼下做的這些事雖然瑣碎卻是簡單的，對此兩人心知肚明。接下來的事纔是麻煩，把最麻煩的事交給自己……作爲定下計劃的這個人確實做的無可挑剔。
她實在很難從那位姜四小姐要她做的事中猜出什麼來。
馬車裡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更沒有藏什麼人，林彥看了眼季崇言，見他點了點頭，便不再阻攔，笑着說道：“原是得了柄好槍，難怪國公爺要回來了。”
“做這些又不是爲了騙過衙門那兩位的耳目，而是爲了爭取時間。”江平仄說着，指向盪開漣漪的湖面，道，“蘇小小和莊義根本不具備外出私奔的能力和手段，說的不好聽些，私奔也是要有本事的，這兩個人出城連活不活得下去都是問題，更別提其他的了。做的以假亂真，沒有家人找回去，這兩人在外頭若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這裡又出現了方三小姐日常現於人前的衣裳，到時候叫你的人快將巡邏的護衛引來。”江平仄說道，“這是個粗淺的矇混手段，可事關方三小姐的事，底下的人不會私自做主，不管如何，定是要往這裡走一走的，衙門那兩位到時也會過來，趁着這個時候，我們去土地廟把人打暈帶走。”
方知瑤沒有看他，只淡淡的“嗯”了一聲，道：“蘇老爺是我方家的老客了, 做茶葉生意賺了些錢財。那同人私奔的女子名喚蘇小小, 是蘇老爺的小女兒，那男子姓莊，叫莊義，是同蘇小小從小指腹爲婚的未婚夫。”
方知瑤看了他一眼，讓人將一件方知秀日常穿的扯壞了的衣袍遞給了他。
還未說完整個故事的方知瑤：“……江先生說的一點不錯，就是這麼回事。”說罷忍不住瞥了江平仄一眼。
“林家小子胡說八道什麼呢？我老季想要回來能是一個小丫頭左右的？”看了眼林彥帶着質問、懷疑和探究的眼神，安國公哼了一聲，轉頭掀開了馬車車簾，指着裡頭對林彥道，“你這小子的眼神看我二人同看嫌犯似的，是大理寺案子破的多了，人人都當成嫌犯了不成？要看就看吧，我二人馬車上可沒有什麼可疑的物件！”
這個計劃並不複雜，說到底不過是聲東擊西而已。方知瑤看着江平仄，擰起的眉卻沒有解開：“把人打暈帶走之後呢？之後該如何？我們沒有多長時間的。況且便是找到了三妹，以那兩位的本事，定會發現這是個圈套，而後指不定反殺一槍，直接到我們這裡來搜人，我們又能把人藏去哪裡？”
方知瑤的問題很多，也很細緻，當然也沒什麼錯處。
此時代表了姜韶顏的江平仄老實的搖了搖頭，道：“不行。”
雖是口中罵着，可這動作，林彥卻知道安國公是準了，是以老實不客氣的看向了馬車裡。
至於怎麼個帶法，他此時沒想到，不過姜四小姐知道就行了。
好東西便是匣子裡的東西，林彥斷然沒有東西都到了眼前還看都不看一眼的道理，當即毫不客氣的打開了匣子。
計謀多端，劍走偏鋒，與方知瑤的謹慎是截然不同的路數。
江平仄方纔還在感慨這兩位私奔的手段實在太“低劣”了, 此時聽到這兩人是正兒八經的未婚夫妻, 頓時不解了：“既是未婚夫妻，這兩人怎麼還要私奔？”
如此熟練又爽利的動作看的方知瑤目瞪口呆，還不待她有所反應，江平仄便看了看頭頂的太陽，對方知瑤道：“再過一刻鐘，記得叫人喊‘有人跳湖’啊！”
江平仄從裡頭抓起兩人的外衫同鞋子出門向不遠處的湖泊走去。
她沒有同情心，卻也不代表會阻止江平仄及時將這件事抖出來，告知蘇家同莊家的人。
“都搜了還要老子不生氣？”安國公翻了個白眼卻走到了一旁，罵道，“想得美！”
此時直面面對方知瑤的謹慎，江平仄想到自己面對另一個女孩子時的情形，越發覺得那個女孩子與方知瑤的不同。
這匣子……林彥偏頭看向安國公，手搭在了匣子上，問安國公：“國公爺，這裡頭……”
方知瑤擰了擰眉，此時才注意到了一點：“她回來了？”
方知瑤看了他一眼, 擡了擡手，不多時，護衛便將兩人的衣物鞋子拿了過來。
不管是安國公還是姜四小姐都不是喜歡折騰的人，馬車裡沒設什麼暗格，靠馬車壁三面環着的是鋪了墊子的坐處，坐處下是空的，放些行李什麼的，林彥打開看了一眼，看到裡頭的幾隻箱籠便將墊子放了回去，這箱籠大小可藏不了人，而後看向馬車裡這一人高大小的匣子。
方知瑤怔怔的面前的江平仄，總覺得此時做完這一切的江平仄的那張臉下一刻便會變成一個胖乎乎，似糯米糰子一般的臉一般。
老人家得了好東西也是要給最疼愛的孫兒獻個寶什麼的嘛！從頭至尾，除了跳下馬車時的施禮寒暄，女孩子一直站在一旁不曾說話。
“姜四小姐怎的想到帶國公爺去定製銀槍的？”
方知瑤強自壓下胸口的那股氣又起來了：“不行你還……”
方知瑤聞言淡淡道：“蘇老爺同莊義的爹年輕時是結拜的兄弟, 感情很是不錯, 彼時莊家生意不錯，蘇老爺還只是個開個茶葉鋪子的尋常商戶, 恰巧莊義同蘇小小前後腳出生, 又是一男一女，便指腹爲婚了。可這些年，隨着莊老爺去世, 莊家生意走了下坡路，蘇老爺卻生意漸漸好了起來。再加上蘇小小生的不錯，也有富貴人家的公子相中，蘇老爺便想黃了這門親事。”
“我們不用再管了，姜四小姐會及時帶方三小姐出城。”
不過秉着既然得罪了，那便乾脆得罪到底的原則，林彥還是走過來問了問。
方知瑤：“……”
先前，這位姜四小姐不是帶那位安國公去逛江南道春景了麼？這個時候居然回來了？
將興高采烈的安國公迎下馬車，林彥看向一同從馬車上跳下來的女孩子，目光閃了閃，忽地開口問道：“這次回來是姜四小姐的意思麼？”
“你要看就看！”安國公白了他一眼，轉而拉着一旁若有所思的季崇言過來笑呵呵道，“言哥兒，給你看個好東西！”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回了他一個古怪和不解的眼神：“國公爺上過戎馬戰場，我知曉有個定製銀槍的鋪子，自要帶他去了，有什麼不對的麼，林少卿？”
有什麼不對的麼？沒，沒有。林彥搖了搖頭，卻依舊狐疑的看了眼女孩子，這個時候這兩位回來不知道爲什麼總讓他覺得怪怪的。
國公爺則興致勃勃的拎着那柄槍進了衙門，又讓季崇言“摸摸看”又高興的耍了一番當年學的槍法。
正高興着，的盧匆匆自外頭跑進來，來不及去擦拭額頭的汗，便急急道：“世子爺，方三小姐的事有消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