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交心
原本就沒養好的屁股上又捱了一腳……季大老爺慘叫了一聲，卻沒叫“慈父”腳下有半分留情。
痛的齜牙咧嘴的季大老爺哭喪着臉，道：“我哪搶得過那個李大頭？他伸出個手指頭都能把我摁死。”
這話聽的安國公忍不住嫌棄：“真真也不知道老夫同你母親生你出來能幹什麼，怎的什麼都不會？”
季大老爺：“……”
他會的可多了，他會吃飯睡覺、會花錢費銀子、會作詩弄詞、會逛花船青樓……當然，這些通通不能同安國公說就是了，說了也是討打。
安國公自也知曉不能指望季大老爺，只是心裡氣不過將人弄過來罵一頓罷了。罵完了，自也眼不見爲淨，趕緊讓人把季大老爺擡走，免得污人眼睛了。
眼下細一想，於長孫的親事之上，其實陛下那裡如何尋個由頭讓其接受纔是眼下最棘手的事。
……
……
安國公眼裡最棘手的事同季崇言眼裡最棘手的事卻不是同一件。
不，不是。姜韶顏本能的搖了搖頭，都不消他回答，心裡便已有了答案。
對方平穩又有些急促的呼吸氣息落在了她的臉上，溫熱又有些酥癢。
看着面前與自己快要碰上的臉，姜韶顏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開口問道：“爲什麼？”
他在待客的院中等候，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腦中略過無數念頭與神思，心跳快的不能自已。
不過……
往屠夫那裡買肉且還沒在光明庵遇到他的時候……姜韶顏隱隱記起自己那時候正沉迷於做紅燒肉，如此……倒是大概隱隱有所印象了。
“所以，你的毒我們一起想辦法解了它，你的秘密同我們的也並不衝突。你所顧慮的，其實並不存在。”季崇言看着她，一一說道，“除了這些，我還想到了一些，要同你說。”
“我心悅你，愛慕於你，在寶陵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季崇言看着她，瞳子亮的恍若有星火在其中灼燒。
姜韶顏看的怔了一怔，這一刻，倒是發出了一句與春媽媽多日前相同的感慨：一段時日不見，他長的愈發好了。
日光下，長身玉立的青年容顏盛的驚人。
“我那時候手裡拎着那麼大一塊滲油肉，你卻……”想到當時的情形，姜韶顏便忍不住汗顏。
“你讓如霜接近太子是……”姜韶顏忍不住問他。
姜韶顏走進院內。
“這些想法我從來就有，出自本心，並不是今日爲了求到你才說的。”
“似如今這般近距離的對上一個女子的，只有你一個，沒有旁人。”季崇言說道這裡，停了下來，看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她大概能想到季崇言眼中的自己了：面色蒼白而不自然，厚重的脂粉彷彿爲她的臉上敷了一層“氣色好”的假面，襯着眼底遮不住的疲倦，古怪的違和感涌遍了她的全身。
他不是頭一回見姜四小姐了，可從未有哪一刻如眼下這般緊張和慌亂的。
還不等她開口，季崇言已經開口了：“如霜是我的人。”
走進屋中，背對着她的季崇言轉過頭來。
說上多少遍“心悅”和“喜歡”，送上多少首情深義重的詩詞，都遠沒有他此時的誠意來的更重。
“我在此之前沒有那些所謂的通房、妾室、紅顏知己之流，與女子間從來不曾私下往來，有女子在場的場合從來不會獨我一人，分寸這種事我很清楚。這些……以前不會有，往後更不會有。”
只是還不等女孩子開口說出她拒絕的理由，季崇言便先一步開口了：“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在顧慮你身上的毒？”
“我告訴她我想娶你。”季崇言開口說道，“靜慈師太說她能感覺到你對我也不是全然無情，她相信我能待你好，也相信我能做好你的夫君！”
“所以我們眼下在做的不就是這件事？”季崇言不等她開口，便反問了起來。
姜韶顏伸手壓向自己的胸腔，掌心之下，快的失速的心跳聲傳來，看着面前那張美的讓長安百花黯然失色的臉：這番表白，實在是很難令人不動容。更遑論，她本就對他並非無情。
女孩子搖了搖頭：她有些不明白，從來不曾食言過的靜慈師太爲什麼會在這件事上食言。
一樣的？女孩子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臉色微變。
姜韶顏：“……”這情形可比雨中撐傘的情形少見多了。
這樣的自己……姜韶顏忍不住苦笑：怎麼可能騙過季崇言？
“我自幼看我母親深受情殤，看我父親風流糊塗，我不喜歡我父親母親之間的感情。我自幼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若是找到了我喜歡的人，我會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在一起。就如我祖父母那樣，感情之事本就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很難讓第三個人插手。一顆完整的真心自該用另一顆完整的真心來對待。”
猝不及防的越過了好幾個問題，直接問到這個問題的姜韶顏一時僵住了。
看着女孩子動容又略帶遲疑的臉，季崇言苦笑了一聲，嘆道：“我知道婚姻大事本不是一朝一夕能決定的事，我本也不想那麼快的。可……李大將軍的出現……我怕自己晚上一步，你會做了旁人的妻子。”
本就近在咫尺的季崇言再次上前了一步，這一步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了，姜韶顏覺得自己彷彿一擡頭就能觸碰上他的鼻間。
姜韶顏動了動脣，想說什麼，季崇言卻再次開口說道：“你看，我們眼下在做的這件事沒有商議過，卻還是不約而同的做了同一件事，可見我二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姜韶顏：“……”難怪他說“據林彥所說”呢！
如此的求娶，姜韶顏自然不會答應。
“阿顏！”耳畔冷不防響起的一聲輕喚聲讓女孩子本能的“啊”了一聲，待到反應過來對面人喚了她什麼時，忍不住錯愕。
當然，這種震撼實在是站不住腳的，不過她之後卻也沒有再去理順其中紛亂複雜的心思。
姜韶顏擡頭，忍不住錯愕的向他看去。
她不知道季崇言爲什麼這個時候過來見自己，但既然是他，不管是私心裡還是這一年多的合作，她都沒有不見的道理。
姜韶顏自然記得那一日在光明庵見到季崇言的情形：震驚、慌亂還有莫名失速的心跳，所有紛繁複雜的情緒都繞雜在了一起，她實在難以從中一一理順各種情緒，便通通將之歸咎於莫名看到了自己曾經畫的那幅畫“成精”之後的震撼。
眼下的她，實在是有些分不出精力來謀劃那些事情了，更別提前幾日突然上門來的隴西李大將軍了，她都不曾見過那位李二公子……當然，最重要的是李大將軍上門來求娶的理由很多，但其中獨獨沒有一條理由是“喜歡她這個人”的。
女孩子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臉色有些微的僵硬。
雖說思緒被季崇言“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引的偏了偏，可姜韶顏卻並沒有被季崇言完全帶偏：事實上季崇言對她的特別厚愛很多時候都不是一句“朋友”能解釋的通的，姜韶顏並不是沒有感覺，更遑論，他先時也不是沒有試探過她，對這個答案她是隱隱有所猜測的。
“我先時其實同你提過的，你這般聰明的女孩子應當也明白的。爲何我會早早開始佈局江南道？爲何我要暗地裡做這些事？”季崇言看向女孩子，開口，將藏在最心底裡的秘密向她撕開了一道口，“我便是認真聽話，日子也沒有常人想的那般舒服。天家無父子，更何況我與陛下不是父子。我生來便長相同故去的小舅相似，若是那件事屬實的話，我這張臉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大錯處，能爲我帶來無盡的禍端！”
雖說特意撲了脂粉和胭脂爲自己添了些氣色，可添出來的氣色同本有的氣色畢竟不是同一回事，更何況她眼中的疲倦是再多的脂粉都無法遮掩的。
“很多事你一個人做來未免艱難，待到那一日太子殿下、二殿下兩人進宮之後會發生什麼，這些你在宮外都是無法預料到的，你需要一個對長安城、對皇城更瞭解的人。便是不看你我二人之間的關係，就事論事而言，你也需要我這麼一個人來助你成事。”季崇言的目光緊緊鎖着女孩子，與她對視，“就似在九龍嶺，就似在姑蘇那樣，這世間沒有哪個女子能比你更瞭解我，我亦敢說這世間沒有哪個男子能比我更瞭解你。”
如季崇言這樣的人怎會甘心苟且偷生？
姜韶顏：“……”難怪那個如霜身上有這般古怪的違和感了，原來問題出在這裡。
“你說的第一次，我沒有什麼印象。”姜韶顏坦言，“江南多雨，我撐傘而行的日子挺多的。
不等女孩子出聲，季崇言便先一步開口了：“靜慈師太都告訴我了。”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自巷中出來，撐着一把傘，施施然向這裡走來，”季崇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說道，“光明庵，那個名喚錢氐書的小吏同你相看的那次是第二次，並不是第一次。”
即便是心裡早有準備，可此時站在這裡，再多的準備在這一刻似乎都欠缺了些什麼。
她想不起來啊……季崇言想了想，道：“彼時林彥他們也在。據林彥所說，你當是去屠夫那裡買了肉，手裡還拎着一塊滲出油的肉。”
日日都能看到銅鏡中那張臉的自己都能察覺到自己的明顯變化，又遑論一段時日不見的季崇言？
這兩日，她並沒有亂跑。一則嗜睡的狀況愈發嚴重了，她並不想出門走到半道上突然倒下去引來什麼慌亂和猜忌。
可……她的拒絕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空氣中一片安靜，彷彿凝結住了一般。
她看着季崇言怔了一怔，季崇言看着她卻也突然怔住了。
這麼近的距離連同這一聲“阿顏”實在是很難令人繼續平靜下去。
若非如此，他與她又怎會同時盯上太子？在她看來讓季崇言來做這件事也是一樣的，他並不能直接對上陛下，也要假他人之手來做這件事，也要如她這般謀劃。既然如此，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
“我覺得我可以。”女孩子定了定神，解釋道，“我自己就可以做這些，便是不小心計劃失敗也不會牽連更多的人。而你的處境看似榮寵，實則危險，倒是不必強行參與其中。”
姜韶顏本能的想要向後退一步，只是才動了下腳尖，便停了下來，對上近在咫尺的季崇言，終是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我不知道靜慈師太爲何食言！可我覺得這件事你沒必要摻和進去，讓你來取與我來取一樣是困難重重的。”
季崇言沒有立刻說話，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們的目的當是一樣的。”
季崇言坦言：“我當時只看到了你，根本沒注意這些，這是之後林彥他們說的。”
“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心悅你這個人，同你是誰，是何等家世全然無關。”
二則，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清醒的狀態還能維持多久。除了夜間，白日裡她午睡的時間也越來越久，以至於她爲數不多的清醒狀態都要用來爲自己的求生所謀劃。
“你的毒我會想辦法解，”季崇言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氣，又道，“至於你的秘密……也未必與我是衝突的。”
可……季崇言回過神來卻沒有開口問這句話，而是忽地開口問道：“太子身邊那個假冒陳讓、陳先後人的陳老先生是你的人？”
她等着他開口，問她怎麼會這般。
季崇言上前一步，低頭看向她道：“你不想告訴我是不想我牽扯入其中？”
她看向季崇言，與他對視。
最後一句話讓姜韶顏有些觸動：上一世，她同趙小將軍之間在這一點上便是缺失的。
只是沒成想，那次見面居然不是第一次。
季崇言看向她道：“你可曾想過靜慈師太爲什麼會告訴我這件事？”
對季崇言的怔忪，姜韶顏並不意外。
一句話砸的姜韶顏有些猝不及防，他伸手扣在女孩子的肩頭，與她對視：“更何況，那樣戰戰兢兢的苟且偷生你當真以爲是我想要的麼？”
最後一句話讓姜韶顏有些意外。
季崇言解釋道：“李玄竟也是不錯的。我其實亦會擔憂。”
患得患失這種事，就連他季崇言也難以避免。
國公爺最擔心的：陛下那裡能不能同意，會不會阻撓？
季崇言最擔心的：阿顏肯不肯答應我，喜歡我？
男主嘛！各方面都該儘量完美一點o(╯□╰)o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