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是一個多事之秋。
早前周烈造反的案子還沒有徹底落實下來,結果現在貪墨案子又起。
初是司禮監秉筆太監陳準被查抄五十萬兩,一舉刷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貪墨記錄,從而成爲文官集團攻擊宦官的有力武器。
只是接下來的事態越演越烈,原工部尚書謝一夔被朝廷抄家,據說從謝宅裡面足足運出十幾車財物。
就在剛剛, 原戶部尚書李敏被刑部官員在崇文門抓捕。
雖然現在還沒有正式公開原戶部尚書李敏是因何被捕,但已經有小道消息傳出,這位特意跑到崇文門前上演布衣牽驢離京的清官正是嫌疑貪墨。
“李敏被捕了,這怎麼可能?”坐在吏部衙門辦公的徐溥得知李敏被捕的消息,當即顯得震驚無比地道。
如果其他人對李敏的貪婪還有所疑惑的話,那麼他對李敏可謂是知根知底, 卻是意識到這將會是一起驚天大案。
若是一旦查抄李敏的家,那麼他們文臣一直塑造的清廉形象將會毀於一旦,陛下和世人將會看清他們文臣的真正嘴臉。
偏偏地, 事情竟然朝最壞的方向發展,李敏最終還是無法順利地離開北京城。
若是一次則罷,而今連接兩次出現犯人在牢房中毒身亡的案子,無不證明北鎮撫司已經被人在暗中操控,當真是想要哪個犯人死便能讓哪個犯人死了。
“對, 對, 我這便派人回去通稟!”李管家想到老家那恐怖的窯銀數量, 當即便急忙轉身道。
朱祐樘想到懷恩同樣是被毒死在北鎮撫司的大獄中,不由得氣極反笑地道:“今北鎮撫司還是朕的北鎮撫司嗎?”
“去吧!務必在消息傳開前趕到李家老宅,將所有的窯銀通通查抄!”朱祐樘給劉瑾一個眼色,當即便叮囑道。
“徐大人,你看在咱家兩家的交情份上,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爺啊!”李敏的管家得知李敏在崇文門被抓後,亦是第一時間趕到了這裡求援道。
李管家便將心一橫, 急匆匆離開準備派人回去通告老家。
“臣能!”宋澄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天理地義地答道。
“臣戶部廣西司郎中劉忠恭請聖安!”戶部廣西司郎中劉忠從外面進來,顯得規規矩矩地行禮道。
“退下吧!”朱祐樘看到事情安排完畢,便輕輕地揮手道。
朱祐樘看着殘缺且受潮的賬本,不由得暗歎一聲。
朱祐樘看到靜靜躺在自己面前的賬本,似乎此次將賬本找到用光了所有的運氣,而今找到的賬本竟然是殘缺的,僅僅只有一半。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繼續任由這些文官將自家子弟塞進錦衣衛這個體系中,此類事件永遠都是防不勝防,而文官集團只會越來越強大。
誰能想到,謝一夔竟然選擇將賬冊跟銀兩一起藏到錢肆中。
“陛下,信義錢肆的掌櫃說並不清楚裡面夾帶着賬本,所以便將這批銀兩藏於地窖中,沒想到賬本因此受了潮!”陳瑾剛剛親自前去兌付,顯得苦澀地解釋道。
文官集團早已經滲透到錦衣衛中,很快便知道李敏之所以突然被捕,正是弘治找到了謝一夔的賬本。
現在弘治帝有了謝一夔的賬本,恐怕是拿着賬本挨個點名字砍腦袋,一直將上面所記錄的所有貪官砍掉爲止。
所幸,現在有了李敏的行賄證據,那麼他便可以下旨查抄李敏的家宅,翻看李敏這位清流中人的銀窯。
劉忠是一個對貪官疾惡如仇的正直官員,當即便表態道:“臣領旨!若是辦好陛下的差事,請陛下砍了臣的腦袋便是!”
既然上蒼讓自己只能一個個慢慢砍,那麼自己亦不需要操之過急,多花點時間總能將這些蛆蟲全都揪出來。
只是他纔剛剛走出值房的門口,突然想起自己是來搬救兵救老爺的,正想要轉身回去的時候,又覺得這樣做恐怕是浪費時間。
這剛打發王相離開,負責緝拿李敏的宋澄回來便交差了。
“臣領旨謝恩!”宋澄面對升官仍舊是面色不改,當即規規矩矩地行禮道。
有着皇帝的手諭,抓要一個已經致仕的二品官員並不是什麼難事。
由從五品的刑部浙江司員外郎直接升任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這是連升三級,普通官員恐怕得興奮得瘋掉。
雖然他很想這是一份完整且清晰的賬本,但冥冥之中上天早已經有了定數。
紫禁城,幹清宮。
不止如此, 由於這份賬本受了潮, 除了李敏、戶部郎中福建司李弘海、戶部江浙司郎中陳檜、戶部雲南司郎中高魁等名字和金額十分清晰外,後面涉案的漕運官員名單受潮十分嚴重。
徐溥深知自己根本沒有這個能耐,卻是認真地提醒道:“你現在不該到老夫這裡求援,而是趁着朝廷還沒有下旨抄家前, 即刻趕回老家將你們的窯銀換個地方藏起來,或許這樣你家老爺纔能有一線生機!”
朱祐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是知道罪不在王相,而是這文官集團確實是神通廣大。
反倒是周烈逆反的卷宗上,此案確實不宜再拖,而是儘快敲定赦免哪些人,又得將誰推上斷頭臺。
不論是出於自己的那份忠心,還是想要步陳坤的足跡升上戶部侍郎,他都要將此刻查抄工作辦得漂漂亮亮。
若不是天意使然,自己從謝柯的嘴裡審到“一萬三千二百一十三”這個數字,而宋澄恰好翻到那本夾着一萬三千二百一十三兩白銀存票的書,此次恐怕真要跟賬本失之交臂了。
“聖躬安!劉忠,朕令你即刻趕赴李敏的河南老家,查抄李敏這麼多年所貪墨的銀兩,你可不許令朕失望!”朱祐樘看到劉忠到來,當即便認真地告誡道。
“陛下,微臣知罪!”王相亦是沒有想到北鎮撫司早已經被滲透,當即便叩首道。
他隱隱感覺懷恩毒殺案和謝柯毒殺案有牽連,但兩起案子都不着急,特別謝柯的生死壓根變得不重要。
此事要怪只能怪謝一夔,咱們正經清流怎麼能寫賬本呢?
清流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後,便是紛紛將矛頭指向了謝一夔。
他家老爺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幾十年財富, 那銀窖中數之不盡的銀兩,可不能真便宜了弘治帝朱祐樘。
劉忠從劉瑾手裡拿過聖旨和令牌,當即便急匆匆地告辭離開,亦是知曉現在便得速速離京趕往河南。
運氣這東西是玄之又玄,壞消息是接踵而來。
“正是如此,剛剛卑職已經查驗完畢,北鎮撫司牢房的飯菜確實有毒!”王相感受到弘治的怒意,便硬着頭皮彙報道。
朱祐樘聽到王相的稟告,顯得難以置信地道:“謝柯在牢裡被毒死?”
朱祐樘知道這個或許是最好的人選,當即便進行任命道:“朕擢升你爲大理寺少卿,即刻負責查處慶雲侯相關案件!”
一萬三千二百一十三兩白銀,摺合現代標準重要是八百餘斤,此時正整整齊齊地放在地面上,上面散着淡淡的銀光。
朱祐樘發現這個不苟言笑的黑臉青年確實可用,原本是想將懷恩和謝柯的案子一併交給他調查,只是突然暼到周烈的案子,卻是改變主意道:“宋愛卿,不管事涉何人,你可能秉公決斷?”
慶雲侯周壽無疑是名單的關鍵,這是周太皇太后點名要保的人,但若不殺又難以彰顯自己的皇威。
正是如此,他需要能夠公正斷案的宋澄好好地查一查跟周壽相關的案子,看這位外戚是傳聞中的樂善好施的慶雲侯,還是一個貪婪的小人。
正當朱祐樘磨刀霍霍殺牛羊的時候,遠在上萬裡外的湖廣同樣是波雲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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