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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親是門學問。

在和馬鈞相認之前,華嫵曾經想過種種證明自己身份的方法……後來她發現,其實她是不是華嫵都根本比不上那一封親筆信的真假來的重要。

簡直有種……殺雞用牛刀的感覺。

土匪窩自然不會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馬鈞和土匪崽子們打了個招呼,大刺刺的就放着牢房裡那一衆嬌滴滴的後宮們不管,自顧自地領着華嫵下山去了。

什麼你說薛逸?

堂堂薛大還需要他馬某人操心?人西廠的隊伍就在山下襬着,一副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架勢。

誰是豬羊?馬叔叔可還記恨着呢!

不過這樣一來,兵戈既現,各自在對方手中都留了把柄,反而比起之前更加“親近”起來。

一出了房門,馬大將軍熟門熟路地戴上面具,又變成了土匪頭子馬大當家。

周圍的兵士雖然都是做土匪打扮,但卻都是實打實的馬家鐵衛。馬鈞自然不會虧待華嫵,短時間內就不知從何處調來了一輛極盡奢華的馬車。

無論從外形還是到內在,都是按照閨閣小姐的習慣貼心設置,想來是早就有所準備。比起薛逸總是帶着華嫵坐的青皮馬車,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華嫵也跟着享受了一把西北王的待遇,薛大面無表情地騎馬走在馬車左側,只有□那匹駿馬不時噴出的響鼻充分說明了主人的不悅。

相比之下走在馬車右側的馬大將軍就意氣風發的多了,看着低眉順眼跟着恩師女兒的薛逸,馬大將軍心中油然而生一種詭異的自豪感。

恩師的女兒就是不一樣!

……所以說腦殘粉這種東西在哪個時代都一樣存在。

西廠的獒犬們被排除在了鐵衛外圍,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家的背影,他們本來想追上去,不料被鐵衛毫不留情地攔了下來。

而薛逸也絲毫沒有打算給他們出頭的意思,獒犬們又不好強衝,只得一個個垂頭喪氣地跟在了後面。

快到城門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鐵衛們極有眼色地四處巡查了一番,獒犬們不放心,又在外圍轉了一圈,這才耷拉着尾巴跟在了車後。

不過片刻功夫,華嫵見識到了一場大變活人的好戲。

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大羣人馬分爲了兩撥,一撥回了山寨裡,另一撥則搖身一變,化身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勝利之師,爲首的自然是換上了將軍服色的馬鈞。

西北戰事終年不寧,馬鈞又好戰,親自帶兵出征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這也是他之所以哪怕在夏澤面前也能有充分底氣的原因。

所謂空談誤國,馬鈞向來瞧不上那些只會打打嘴皮子仗玩弄心眼的文人,真要帶兵打仗,這些文官能頂屁用!

但惟獨一個人例外,華宜。

華嫵忽然反應過來,爲何她和薛逸進入棧州來得如此輕鬆。應該說,是所有富商進入棧州都會異常輕鬆。

馬鈞的土匪一方面是爲了隨時等待華宜的命令,另一方面則是標準的以戰養戰。

光看鐵衛的周身裝備以及□所騎之馬就可見一斑,鐵衛全是清一色漆黑的高頭駿馬,身上的武器透着寒光,個頂個的精良。

這都是拿錢砸出來的!

夏澤一方面希望馬鈞爲他好好戍邊,一方面又擔心他擁兵自重,自然是把錢財這一關卡的死死。

但軍餉裝備人馬,哪一樣不要錢?要正兒八經能上戰場能幹架,沒錢誰給你賣命?

按照馬鈞那性子,就算眼下他讓下屬當了匪,他轉過頭來還能咬你一口君王猜疑心過重!

馬鈞倒是的的確確剛從戰場上回來,不過這次只是周圍的小遭遇戰罷了,帶的人馬不算太多,百來騎而已,但就是這百來騎進城時候受到的歡迎程度,就可知道西北王得民心的程度非同一般。

一路上棧州百姓見到馬將軍的隊伍經過,不管在做什麼的,都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跪下,眼中滿滿洋溢的都是驚喜。

“將軍大捷,將軍又大捷了!”

“馬將軍!馬將軍!”

“要是棧州沒了馬將軍,城門早被那羣韃虜攻進來了!”

到了後來,雜七雜八的議論聲都小了下去,只剩下節奏一致地高喊“馬將軍”!

……

華嫵一直縮在馬車裡沒有露頭,但從車窗的縫隙中也能看到百姓的狂熱,那麼她是不是可以認爲,在這樣一個完全擺脫了幽微控制的地盤,她能夠稍稍的有所作爲?

待到進了將軍府之後,華嫵被馬鈞當做上賓請到了會客廳,至於完全被他視若無物的薛大自然也就跟在了一旁。

馬鈞前腳剛把華嫵領進會客廳,後腳就攔住了打算跟進來的薛大,“薛,我要和華小姐單獨談談。”

話裡的送客之意很明顯,但他對面的人是誰?

那是向來破廉恥的薛逸!

“我只是旁聽。”薛逸毫無赧然之色地打算繞過馬鈞,卻被後者沉下臉來攔住。

“我有話要和華小姐單獨談談。”

薛逸剛想說什麼,不意中接到華小嫵投來的眼神,也就不再堅持,聳了聳肩,揚聲道,“小阿嫵,我先回房間等你。”

馬鈞:“……”

什麼混賬東西!

當房裡只剩下華嫵和馬鈞時,後者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站定。華嫵正不知他打算做什麼,就見到他朝華嫵單膝跪下,

“末將見過華小姐!”

西北風沙中打磨出來的漢子,雖然粗獷是粗獷了些,但論起忠誠度來,遠遠高於那些在朝堂中見風使舵的老狐狸。

換而言之,不管馬鈞當年不過是華宜的麾下愛將還是現在的西北王,都完全無損於他對華宜的忠心。這或許可以延長至下一代,但若是輪到忠誠,那僅僅只有華宜。

華嫵被唬了一跳,忙不迭站起身來,“使不得!馬叔叔快快請起!”

她哪拉得動馬鈞?還險些被他的巨力帶得一頭栽了下去,只能硬生生受全了這一禮。

馬鈞行了一禮後才站起身來,“華小姐,不知此次前來有何吩咐?”

華嫵有些尷尬,“叫我阿嫵吧,先前對馬叔叔有失禮之處,還請馬叔叔見諒。”

“恩師養出的丫頭怎麼和他一個性子,”馬鈞嘟囔一聲,俊容上有一絲尷尬,“我是粗人,那就跟着華夫人叫阿嫵了?”

“沒問題。”華嫵頷首。

一聲阿嫵喚出口,原本生疏的關係頓時就親近了不少。

“這次阿嫵來是想做什麼?”馬鈞看了看小丫頭給華嫵端上來的茶,頓時皺起了眉,“我特意交代了要碧螺春,這都是什麼玩意!”

華嫵挑了挑眉,“馬叔叔知道我喜歡喝什麼?”

馬鈞連眼睛都沒眨,“華夫人曾經說過,我還特意去搜羅了一些,不過西北這地方,再好也比不得江南,阿嫵你就忍耐忍耐,嚐嚐西北的茶?”

“我沒那麼嬌氣,”華嫵笑着搖了搖頭,“馬叔叔費心了。”

馬鈞看了她片刻,搖了搖頭道,“虧得夫人還一直說你嬌氣讓我好生擔待,我看倒是像了恩師八分。”

他聲音中滿是喟嘆之色。

華嫵抿了口茶,“馬叔叔,不瞞您說,這次來還真有事相求。”

“阿嫵儘管說,”馬鈞應得爽快,聲音中不免有了幾分傲然,“這麼多年來,我這‘西北王’名頭卻也不是虛的!”

華嫵眼珠子略略一轉,“我想借馬叔叔手裡的土匪一用。”

馬鈞眯起眼,“阿嫵,借給你沒問題,但有幾件事你得先回答我。”

“馬叔叔請說。”華嫵頷首。

“你這次從我這要人,是打算幫華庭?”馬鈞的側面線條極爲剛毅,沉思起來格外迷人。

“兼而有之,”華嫵眯起眼,“馬叔叔是有什麼疑慮?”

“你知不知道爲什麼我要駐守棧州?”馬鈞並未急着發問,反而把問題拋給了華嫵。

恩師聰明絕頂,夫人也是女中豪傑,想必他們的女兒自然不會過於愚笨,但如若阿嫵是被華庭所迷……那他少不得就要做一做自己的思量了。

能做到這個位置,就算他能爲恩師萬死不辭,但他手下的將士們都是有自己的家的,如果讓他們白白犧牲,那他也枉當了他們的將軍!

“依馬叔叔看,幽微能不能作爲一個引子?”華嫵絲毫不亂,娓娓開口,“以棧州作爲起點,以匪亂爲始,妖道禍國清君側,這個旗號如何?”

“向來馬叔叔現在應該已經聽說了,更邊遠之處已經隱隱開始有了流民的傾向,我大夏收成不好,那些韃虜只會更壞……你覺得,他們會不會藉機再次打劫?”

大夏要活,韃虜也要活。

但糧食只有這麼多,盛年的時候還好,荒年的話……

馬鈞沉下臉來,“這是在拿百姓的命不當事!”

華嫵寸步不讓,“馬叔叔,棧州在你治下還好,但你可曾見過那些受盡妖道之苦的百姓?賣兒鬻女,耗盡家財,只爲給他們的神像貼金!”

“那已經不僅僅是信奉,已經到了迷信的境地,就光前段時間的所謂‘天命之子’,僅京畿一地,作爲生祭的就有數百個嬰兒!”

“妖道禍國,不除了幽微,我大夏豈不被白白葬送!”

“妖道該殺!”馬鈞一個字一個字開口,殺意滔天。

他一直駐守西北,西北道教不若內陸繁盛,自然有些事沒有親眼所見。光憑傳聞,很多事情也僅僅只是傳聞罷了。

“不殺幽微,夏澤難除,我父親……”華嫵的話戛然而止。

一提起華宜,馬鈞的臉色就沉了下來,“阿嫵,京裡的事情少參合,如果當年不是……”

華嫵止住了他的話,“父親心甘情願。”

馬鈞胸中的怒氣幾乎壓制不住,重重一掌擊下,竟然齊齊把硬木扶手斬下半條!

“心甘情願!心甘情願把命都賠上?明明他根本就不用涉足到那一團污水中去!簡直是……”

愚不可及?

馬鈞雖然沒有說完,但面上的表情卻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華嫵嘆了口氣,“士爲知己者死,只要父親覺得值得,那就足夠了。”

馬鈞的嘴動了動,什麼也沒有說……

這兩人沉默了一會。

馬鈞的心中一直有一個巨大的疙瘩,他看了看華嫵,臉色忽青忽白,顯然是想到了那晚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好事。

而看着薛逸緊緊纏着華嫵的模樣,心中的不悅就更加翻滾了起來。

恩師是多天縱奇才的人,華小姐肯定也是一樣,怎麼能輪得上薛逸這號人?

在華嫵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馬大將軍已經下了要棒打鴛鴦的決心。

“馬叔叔,您就不擔心我是冒牌貨?”華嫵終於拋出了這個問題。

馬鈞撓了撓耳後,露出一個看似忠厚的笑容,“沒關係,華夫人過幾天就到了。”

華嫵:“……”

他居然連華夫人都能請動,是她太天真了還是太天真了還是太天真了?

作者有話要說:快了=v=等馬將軍這邊一好,咱們就殺回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