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把日期調回之前某一天半夜。
當華嫵第三次推開窗看見自家小師兄蝙蝠一般倒吊在窗外後終於崩潰了……尸位素餐的西廠獒犬啊,你們名滿天下爲哪般!
“你到底要做什麼?”對視了一盞茶的時間,見方黎依舊沒有走的跡象,反倒是按照慣例巡夜侍衛要來一遊的時間到了,華嫵只得把他放了進來。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方黎仙風道骨地端着茶杯。
喂神棍,放開那養生茶,讓我先來!
華嫵心下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你天天神神叨叨糊塗了,大半夜跑來鬧鬼不說,你不要名聲我還要名聲呢。”
“鬧鬼?”方黎忽然似笑非笑看向華嫵,話裡的那股冷笑聾子都能聽得出,但那嘲意只是一閃而過,快得讓華嫵疑心那是自己的幻覺。
“你那條西廠的獒犬走了之後,已經快成了瞎子吧?”方黎慢條斯理的繼續道。
邵傲和他的關係連華庭都不知道,她自認爲做的足夠隱秘,方黎又是如何得知?
“獒犬?”華嫵微微眯起眼,“西廠那些狗也就只有薛逸才當回事,還真把自己當人了。”
“華夫人可並不這麼想。”方黎輕輕一笑,篤定地繼續道,“華庭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和權傾天下的西廠,竟然車上了聯繫。”
華嫵瞳孔瞬間緊縮,“你在說什麼!”
“青州歸根到底,還是華家的地盤,而華家真正掌權的,還是華夫人。”方黎淡淡道,“她雖然不希望你進宮,但比起來,更希望的是你不要和華庭再有所勾連。”
哪怕華嫵已經料到華夫人對華庭和華嫵之間的不倫不至於一無所知,但沒想到竟然從頭到尾一切都在她的監視之下。
而甚至連邵傲都沒有發現!
“……娘怎麼說?”話已經挑明到這個地步,華嫵也不得不服軟。
“你認爲夫人應該怎麼說?”放下杯子,方黎悄無聲息地交疊起雙手,分明是在看熱鬧。
她重生之後,其實最爲她設身處地着想的人只有華夫人,華嫵並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更何況還佔了人家骨肉的身體,對華夫人的歉疚可想而知。
“你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話。”華嫵忽然冷笑起來,“怎麼,看我在夏澤和華庭之間苦苦掙扎很有趣?恐怕娘一開始放你在我身邊,或者說,放你們四個人在我身邊的目的就是如此。”
“沒錯。”方黎爽快地承認了這一點,“雖然看不慣你,但我們好歹還有那麼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師門感情’,萬一你做出什麼給國師臉上抹黑的事,不需要我動手,自然多的是人饒不了你。”
所以說,只是因爲她觸犯到了國師幽微的利益,所以才引來了方黎一直的暗中窺伺?
可笑她竟然一直沒有發現,還真當方黎是華夫人的人。
“不過既然現在看你不想入宮,對華庭似乎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癡迷,那麼事情並不是不可轉圜。”
說實話,華嫵很討厭方黎這種神棍調調,但現在軟肋被他拿在手中,她也只能見機行事。
“你想怎麼樣?”華嫵沉下氣來,慢慢和他周旋。
“只要能把你和華庭分開,我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方黎勾起脣角,“其實如果不是看在情分上,我就算直接動手,給你安一個妖孽復生的名頭,早就已經一了百了了,不是麼?”
打蛇要打七寸,方黎看起來深諳這一點。
如果國師幽微這點本事都沒有,又怎能在君主換代中依舊屹立不倒,甚至遠勝從前?他的唯一親傳弟子方黎,自然也不會是省油的燈。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華嫵索性破罐子破摔,現在小命都被人拿捏在手裡,乾脆坦誠以對,還能討價還價說不得少虧幾分。
方黎既然能跟她開誠佈公的談判,也就是證明這之中並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很簡單,你身邊的人恐怕不止這幾個,至於從哪來,我現在不想問清楚,以後也不想弄個明白。”
方黎這一番話雲遮霧罩,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如何能瞞過浸淫多年政治的華嫵。
“你要的,其實就是萬一我做了什麼,保證你們的地位吧。”
“我教並不禍國,國師也對民心頗有心得,”方黎似笑非笑看着華嫵,“這並不算什麼過分的要求。”
“爲什麼不選夏澤而選中了我?”華嫵微微皺眉,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其實方黎都沒有必要助她。
更何況現在在夏澤的縱容下,道教作爲國教可謂如日中天,就算她能做什麼,其實也動搖不了民心所向。
而方黎如果沒有意外,接幽微的班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幽微是瘋子,我也是。”方黎輕笑一聲,取出一個小紙包丟在桌上,“拿這個試試,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是什麼?”華嫵謹慎地看着紙包,並不伸手。
“春.藥。”
其他的不說……你一個道士這樣公然推銷春.藥真的大丈夫麼喂!
比起華嫵這邊的詭異莫名,華庭那邊就正常的多了。
華庭一反常態,身邊半個侍候的侍女都沒有留下,或者說,自從他幫華嫵擋了那一爪之後就變得有些頗爲不正常。
連齊優都開始變得憂心忡忡,還是龍軒一語道破天機。
“公子爺你裝裝情聖也就罷了,好歹先給華家留個種再說啊喂!”
這廂龍軒在大放厥詞,那邊就聽見華庭的聲音不緊不慢響起。
“叫龍軒進來。”
龍軒頓時苦了臉,抓着齊優的袖子閃着一雙水汪汪的狗眼拼命搖晃,“小優優你不能不救我!”
齊優對他皮笑肉不笑地動了動麪皮,龍軒頓時識趣敗退……
“我先走了你繼續。”
“公子。”等外面的嘈雜都被齊優的冷麪褪去後,齊優那副嬉皮笑臉的假面也就順理成章地卸了下來。
“如何?”華庭手上拿着一個玉鐲,並不是多名貴的質地,只有那一點殷紅分外顯眼。
龍軒隨便瞥了一眼也沒當回事,俯□探了探華庭額上的溫度,鬆了一口氣,“沒事,燒退了。”
“那小仙兒竟然在指甲中藏毒,”華庭的話在龍軒聽起來怎麼都有股秋後算賬的意味,“我們先拿瞭解藥也就罷了,她那麼狀若瘋虎地撲向阿嫵是怎麼回事?”
龍軒義憤填膺地握拳,“小仙兒明明是打算撲那昏君,沒想到夏澤竟然那麼卑鄙,把嫵小姐拉來擋在身前!”
“要不是薛逸出手,你是打算看她一爪子捅穿我,還是阿嫵?”
華庭這話一出,龍軒頓時支支吾吾起來。
“起先我不是也沒預料到嘛,誰知道她會突然發瘋……”
“笑話,”華庭冷笑一聲,“我華庭的妹妹竟然還要淪落到西廠的人來救,我養你們有什麼用!”
其實話說到華庭這個地步已經帶了點遷怒的意味了。
華庭是豢養了不少死士,但現在根本不是暴露實力的時候,更何況周圍西廠的獒犬們都在虎視眈眈,他是打算拿死士喂狗不成?
要是換了齊優,現在恐怕已經黑了臉,但誰讓華庭特意喊進來的是麪皮若城牆的龍小軒。
“公子爺,恕我直言,你現在被嫵小姐已經牽動了太多的心思,這對你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這其實是他和齊優共同的想法,只是想必齊優的陰沉,還是龍軒的插科打諢更能在不經意間打動人。
所謂溫水煮青蛙,誰都愛聽好話,也就是這個道理。
華庭的面色愈發沉了下去,他不是沒有察覺到華嫵對他的影響越來越深,他並不介意給華嫵在適當的時候找一個好歸宿,但眼下看起來,夏澤似乎更重要。
要成就大業者,有舍纔有得。
“……阿嫵最近如何?”對於華嫵一直沒來看他,非但華庭本身有不悅,連帶着他的那羣幕僚們也是頗有微詞。
沒辦法,人總是一種犯賤的生物,當他們習慣於華嫵粘着華庭的時候,前者突然間態度非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甚至還有攀上高枝的跡象。這些人在心有慶幸的同時,難免也會暗地裡覺得華嫵朝三暮四。
“似乎受了點驚嚇,”龍軒頓了頓,“但是……似乎有點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華庭既然已經下了決心,語氣間也就自然了不少,龍軒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讓齊優來說吧,他的消息比我全。”龍軒攤了攤手,“四鬼的事情一出,我也不好做人啊……”
看他假模假樣嘆氣地樣子,華庭終於忍不住搖了搖頭,“讓齊優進來吧。”
龍軒頓時如蒙大赦,歡天喜地飛奔了出去。
“小優優……你快來……”
華庭:“……”
衆幕僚:“……”
齊優除了在龍軒面前略有表情變化之外,在旁人眼裡都是一副陰沉沉的樣子,以至於惡性循環,除了龍軒沒人願意在他面前出沒。
“公子。”
“龍軒說阿嫵那有些問題,”華庭也收起了在龍軒面前的放鬆,正了顏色,“我打算最近給他們多製造些機會。”
“公子想要聽多少?”齊優慢慢開口,話中意味很明顯,甚至華庭都從中聽出了揶揄。
沒辦法,現在的公子根本不是他們那個英明神武的公子,在華嫵這個不可控因素繼續發展下去之前,能把她消滅在搖籃中是最好的。
“從薛逸出現開始。”
華庭的說法並不能讓齊優滿意,他灰色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嘲意,隨即用他那特有的緩慢語調開了口。
“薛現在似乎對小姐有了疑心。”
“阿嫵有什麼能吸引到他的,”華庭彷彿聽見了什麼笑話。
“公子一葉障目了,”齊優並不介意被打斷,在他看來,沒有比一層層逼落他人防線更令人心情舒暢的事,“無論是林鳳舉,還是鬧鬼傳聞,還是這幾天沸沸揚揚的獒犬□宮女事件,都和我們的大小姐恐怕脫不了干係。”
華庭瞳孔驟然緊縮,“你說什麼?”
“我不認爲林鳳舉這種聖手會突然加入華家,公子爺也從未對他發出過邀請,爲什麼小姐一張榜,這神醫就跟大白菜一樣突然冒了出來?”
“再說鬧鬼,龍軒的鬧鬼只是集中在四鬼身上,”齊優別有用意的看了華庭手中的鐲子一眼,“真正攻心爲上的,還是小姐的這個鐲子。”
“這鐲子是宋瑤給她的,”華庭一直不去直視的真相被強迫展開,一時間有些微微慍怒,“宋瑤豈有賊喊捉賊的道理?”
齊優輕聲一笑,不做辯解也不反駁,反而繼續說了下去,“再說獒犬,西廠的獒犬一向以忠誠聽話著稱,眼下竟然在宋瑤身邊□了她最寵信的宮女,而恰恰,小姐又在場。”
“我還真不知道……我們的小姐,什麼時候和宋貴妃結下了這麼大的樑子。”
“不必急着下結論,”華庭沉吟了片刻,止住了齊優繼續的推測,“阿嫵接近宋瑤有她自己的目的。”
“公子,你再縱容她,倒黴的恐怕就是華家。”齊優並不意外華庭對華嫵的袒護。
事實上,絕大多數時間華庭對華嫵的嬌寵簡直堪稱令人髮指,如果不是夏澤這件事的突然爆發,這兩人多半還會繼續這樣曖昧下去。
如果不是這次小姐的險死還生……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齊優一拱手,深深的彎下腰去,“請公子早作決斷!”
不知過了多久,華庭才緩緩開口,態度中已然有了決斷。
“讓龍軒先行進京佈置。”
作者有話要說:公佈一個好消息(咦?)
因爲骨頭這周鬼混到了某榜單==所以……更新會勤奮很多嗷嗷嗷嗷
米娜桑~大寶天天見!
順便說因爲x藥這倆字這章居然被自動鎖了==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