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買一送一

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西廠和宋貴妃都保持了驚人一致的緘默。

爲什麼你西廠獒犬沒有一個在場?爲什麼你向來體貼的宋貴妃沒在第一時間趕到?誰身上都不乾淨,沒必要狗咬狗一嘴毛,反而給對手落了口實。

指望夏澤吃這個啞巴虧顯然不現實,不過這既然已經上升到了神仙打架的地步,那麼像她這種升斗小民當然是有多遠……滾多遠。

道行不夠湊上去,那不叫王霸之氣,那叫二缺炮灰。

謝謝。

總而言之,當柳寧率領文武百官前來接駕的時候,我們的華小嫵正捧着手中夏澤的金口玉言笑得見牙不見眼。

什麼,你說這所謂的“聖旨”是從哪來的?

當然是昨晚趁他病要他命,趁着夏澤頭腦不清神智混沌的時候,讓某個現在已經被剁成了一灘肉泥死的要多遠有多遠甚至還被西廠衆獒犬貼心備至的提供了毀屍滅跡服務的某小太監記下來。

對了,還按了夏澤的龍爪印。

從大拇指到小指,一二三四五,一應俱全。在華嫵打算把夏澤的掌印整個拍上去的時候,終於被終於忍無可忍的方黎一把揪住後領拖走。

隨之就是西廠獒犬堪稱神速的收拾現場,華嫵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夏澤車裡跟自家小師兄磕了大半夜的牙花,這才換來了所謂“被附身”後的一副筋疲力盡受盡磨難頂着兩個巨大黑眼圈的憔悴模樣。

夏澤見此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對華嫵的那道“聖旨”也只能做個順水人情,他並不確定昨晚華嫵和噩夢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反正現在他也已經徹底絕了讓華嫵進宮的念頭。

自從甄綺死後,皇宮在他看來就沒安生過,甚至還疑神疑鬼總是覺得周圍有人暗害,更別說華嫵這種天生帶煞見一次就招一次甄綺的人,簡直是讓人忍無可忍,剛好宋瑤也在他耳邊吹了不少的風,又有國師那一邊的意思,做個順水人情也未嘗不可。

至於那個所謂的香料店,小小的一塊地方,只怕會虎踞龍盤,看誰才能笑到最後。

因而,早在他進京之前就早已秘密送信給柳寧,務必帶百官前來相迎。

之前打算的是爲華嫵進宮造勢,但在眼下看來,這個女人似乎還有另外的用處,區區一個後宮,可惜了。

哪怕她真的如傳聞一般愚蠢無腦,能爲她策劃出眼前這一切的背後人也不容小覷,不給他展示的舞臺,怎能暴露得更徹底?

反正再無論如何,還有柳寧接手,不是麼?

不得不說,夏澤選了個好時候回京。

雖然時已立秋,但秋老虎依舊久久不去。

氣溫不高,太陽夠曬,偏偏夏澤酷愛那一口百官迎駕的排場,從天還沒亮開始,柳寧柳帝師就帶着一干文武百官在城門外恭候聖駕。從老到少一羣人眼睜睜看着太陽升上去,升上去,溫度也越來越高……

開玩笑,爲了夏澤這一場回宮,柳寧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派人在京郊勘測地形安排佈置,留守的御林軍一天三遍的在那塊早就劃定好的夏澤回京路線上對着空氣演練恭迎皇上的戲碼,文武百官誰還敢怠慢?

人人穿的都是最氣派的官服,從上到下層層疊疊差點沒把人裹成個活糉子,年輕的還好,眼看日到中天還不過是出上一層汗,年老的有好幾個都已經昏倒被拖了下去,扛到早已就位的御醫臨時棚子裡,灌上一碗消暑湯,又重新給送回來。

柳寧倒沒發話是非得一個都不能少,但問題是這種架勢,誰敢逃?

只恨不得等死在這太陽底下,好藉此機會跟夏澤好好表一表忠心。

“柳大人,您看這……”終於還是有忍不住的官員上前,“是不是派人快馬前去看看,皇上是到哪兒了?”

百官們幾乎個個汗溼得都透到了外衣上,就只柳寧身上半點汗漬也沒有,溫文清貴的就如同坐在翰林院中編史一樣。

當然,像夏澤御賜夏日防暑降溫貼身小馬甲一件給柳寧這種事情,難道帝師大人會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講出來給自己拉仇恨麼?

所以說,不要光看表面,什麼時候被人陰了都不知道,君不見,那些乖巧聽話的現在都站在城門陰影裡,不聽話的才被拉過來在太陽下暴曬麼哼唧!

“迎接陛下,要的就是一個誠意,”柳寧溫和道,不給人半點壓力,“陛下今日隨時都可能到,或者大人你想去催一催陛下的車架?”

柳寧聲音不大,但勝在所有人都在尖着耳朵聽帝師大人的答案,一句話砸下來,幾乎人人只覺得萬念俱灰。

傻子纔會去腦抽的催着自家皇帝快點兒走……

柳寧聲音不大,但勝在所有人都在尖着耳朵聽帝師大人的答案,一句話砸下來,幾乎人人只覺得萬念俱灰。

傻子纔會去腦抽的催着自家皇帝快點兒走……”

柳寧不再言語,轉眼看向夏澤車隊應該來的方向,其他人一見也不敢造次,紛紛咬着牙苦撐。

京城已經遙遙在望,城門早已大開,恩寵無兩的帝師柳寧率領文武百官站在城門下,在看到夏澤車隊的一瞬間,鼓樂齊鳴。

……當然,與此同時還有百官們解脫的一口氣。

夏澤緊繃多日的心絃終於鬆了下來,不用他開口,那一廂早已揣摩聖意成了精的劉錫早已吩咐下去。

“放慢速度,都把精神打起來,給陛下丟了人,回頭你們一家老小也別想再看見明天的太陽!”

威脅什麼都比不上威脅小命更讓人提神,劉錫這話一出,甚至還帶着隱隱的滅族之意,再憊懶的東西也瞬間精神百倍,人模狗樣。

於是落在百官眼中,就見到緩緩而來,威勢十足的帝駕,一步步都踏在喧天的鼓樂節點上,威嚴不可直視。

這是他們要爲之效忠之主,也是他們畢生夢想和前途之所在。

所有人的精神瞬間提了起來,在這種不需多言的場合下,剛纔還像蔫了的白菜一樣的百官們頓時個個雄糾糾氣昂昂,落在夏澤眼裡,雖然知道柳寧玩了什麼把戲,卻也忍不住一笑。

胡蘿蔔加大棒,他最愛玩的招數。

夏澤的車駕剛停,就聽見柳寧的聲音響起。

“參見陛下。”

暫代執政,聖寵無可比擬的帝師柳寧就這麼身穿一品大員官服,筆直地跪了下去。

“臣等參見陛下!”

他的身後是一片各級品秩的官員,聞言頓時齊齊同時跪下,聲震四野。

“辛苦了。”夏澤看到柳寧後,終於露出了第一個真心的微笑。

柳寧還來不及回答,只聽得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在這種場合竟然絲毫無所忌憚!

當先那人一騎白馬,斜飛上揚的眼角帶着三分媚色,擡頭看了看爲迎接夏澤歸來特意裝飾一新的城牆,策馬的速度非但沒有絲毫減慢,反而愈發快了起來。

沒人敢在這種時候問一句來者何人,也沒人敢上前阻攔。

夏澤原本微笑的面容僵住,漸漸的冰冷下來。

薛逸究竟將他這個天子視爲何物!

“臣清理宵小護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陛下萬福。”

白馬幾乎疾馳到了夏澤面前,薛逸忽然一拉馬繮,訓練有素的良駒就這麼藉着一拉之力生生停了下來,高高揚起的馬蹄距離夏澤不過一臂之遙!

他身後西廠所有的獒犬同時下馬,徑直跪倒在地,聲震四野。

“參加陛下!”

但明眼人都知道,這些獒犬所真正臣服的那個“陛下”,究竟是誰。

夏澤並非不惱怒,但卻沒法在這種時候給薛逸臉色。薛逸這在他看來完全是下馬威的舉動,但在看慣了西廠橫行霸道的諸臣面前就是顯而易見的臣服。

更何況,如果君主和西廠不合,那麼得利的是誰?顯而易見。

所以無論從何種角度來說,夏澤非但不能和薛逸鬧翻,還要爲他的這個舉動大大嘉獎他纔對。這是薛逸第一次公然在衆臣子面前對他表示臣服,夏澤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裡咽。

“薛愛卿……辛苦了。”後面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薛逸如何會聽不出來?不過他原本也就是來做做樣子罷了。

這個愛卿辛苦了和之前的辛苦了,之間的真心何止天差地別,簡直是慘絕人寰。

“柳帝師,好久不見。”薛逸直起身來,即便是剛行完禮,這個男人身上也不見半點卑微,反而像是恩賜。

“薛。”柳寧微微一笑,緋色的官服在他身上反而除了書香清韻之外還有種別樣的風流之氣。

較之薛逸的嫵媚,別有一番風味。

誰不知道大夏站在帝王身邊最接近的二人,除了都是年少高位之外,無論是心機、謀略、曾經抑或是現有的簡在帝心,都是不相上下。

有好事者曾私下把兩人比作大夏雙豔,多少京城貴女都被生生比了下去,由此可見容貌之一般。

停,讓我們再來插敘一下。

當聽着窗外百官山呼萬歲的時候,向來覺得那聲音刺耳之極的華嫵也不過是撓了撓耳朵,得來的結果就是正爲她梳妝的孫嬤嬤一記惡狠狠的白眼。

哪來的騷蹄子!明明和娘娘說的人五人六,一轉眼竟然就在陛下的車裡過了一夜,簡直罪無可恕!

你們沒有看錯,就是孫嬤嬤。

眼下這個老巫婆正在不動聲色地手頭加力,扯得華嫵直翻白眼,嚴重懷疑自己的頭皮是否還安安穩穩的待在自個頭上。

葉琴和花顏不是沒在旁邊,只是奈何戰鬥力和孫嬤嬤一比,全都成了負五的渣,不添亂已經是僥倖,指望她們幫忙?

算了那不過是徒增傷亡而已……

顯然就算華嫵打算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時候,我們的宋貴妃非但安排了人手打着精通宮中規矩的旗號挾私報復,更等着在這種時候一擊致命,徹底絕了後患,壓根就不給華嫵反悔翻盤的機會。

孫嬤嬤手下忽然一個加力,華嫵頓時沒忍住慘叫一聲,其聲音之淒厲,連下黑手的孫嬤嬤都不禁抖了三抖,以爲自己剛纔不是掐了她一把而是往她頭頂心拍進了一根鋼釘。

你們不是都希望我鬧出點動靜?不滿足你們的心願,你們怎麼會讓我好過?

……不過既然我不好過,那麼就大家都別好過。

華小嫵邊叫陰惻惻地想。

薛逸正和柳寧看似和平實則波濤洶涌的微笑大眼瞪小眼,不料突然傳來一聲堪稱百爪撓心的女人尖叫,即便鎮定如柳寧也不禁愕然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這是?”

“華嫵。”夏澤有些尷尬,華嫵此時還在他的車子裡,也怪不得柳寧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玩味。

“華家小姐,沒想到陛下這次不但帶回來了一個,還附送了一個。”

至於誰是主誰是輔,只要能達成目的,那又有什麼關係?

薛逸忽然微微勾起脣角,明明是才騎馬趕了那麼遠的路,這個人身上卻非但半點風塵也不沾,甚至連靴邊都還是驚人的雪白。

“既然如此,爲何不請下來見一見?”

華家小姐第一次踏入京城,竟然就是在如此萬衆矚目的情況下,就連宋瑤和華庭,都是全然的措手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柳寧乃終於姍姍來遲地出場了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