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比賽繼續, 一陣金屬相碰地刺耳之聲，將宓茶的目光從文瑩身上轉移到了左邊的擂臺，那是男生的擂臺。
男女分賽，宓茶很少有機會觀看男生們的比賽。
現在左擂臺上站着的是一班的E401和四班的D301。
如果說一班和二班的學生在能力的分數上還算不相上下, 那麼一班和四班的學生之間的差距就十分明顯了。
光就精神面貌而言, 401的氣勢便要比301整齊、積極不少。
宓茶看了一會兒, 發現男女之間的不同。
男攻科生一招一式之間都更顯兇猛, 同樣的速度之下, 女性敏攻生——哪怕是付芝憶這種一口一個老子的女生, 在動作上依舊會比男性多出兩分天然的靈動。
女生柔軟的體態爲她們的身形增添不少仙逸, 她們是風，輕盈地流通；而男性的敏攻生更像是閃電, 一晃而過, 留下一道凌厲剛直的痕跡。
觀看男生們的打鬥常令宓茶這種“門外漢”不自覺地屏氣凝神，一口氣吊在嗓子眼裡，總覺得每一步都驚險萬分。
在力量上, 男生確乎有着天生的優勢, 但好在上天是公平的，男性的法術天賦往往會比女生差一些。
401的巫師水平明顯不如507的巫師方琴, 更別提陸鴛。
宓茶看了一會兒，還是把重心放到她們未來的敵人——右側的女臺之上。
第一輪比賽由隊長文瑩親自上場，很快就有了結局。
被土系輕劍士逼近了的弓箭手驚慌失措之際，一不下心踏出了白線, 立即被判定失敗。
剩下被文瑩打得無法近身的雷系重劍士很快也死在了法杖之下。
二班的重劍士遇上一班的火系法師，物理攻擊對上法術攻擊, 到底還是有一些差距。
對於近身型的攻科生而言，無法近身是最糟糕的局面, 就連嚴煦一個防禦性的法師都能將童泠泠牽制得團團轉，更別提攻擊力極高的火系法師。
“看樣子是也是重組的組合。”嚴煦抵着下巴，目光落在了文瑩對面的敵人身上，“本身遠近兼備的組合，如果重劍士能保護好弓箭手，讓她從遠程和文瑩較量，勝負則未可知。”
可惜，那名雷系重劍士和她的能力一樣，脾氣霸道而暴躁，不僅沒有保護好自己的隊友，反而還在臺上大聲斥責於她。
每個小組一開始多少都會出現不和諧的因素，但不是所有小組都和E408一樣努力而幸運，可以走到一起，大部分組合往往都是面和心不和的過完高三這一年。
宓茶感同身受地點點頭，“還好嘉嘉從一開始就保護了我，也從來沒有罵我。”
在408內部矛盾最大的時候，沈芙嘉也沒有對她產生任何怨言，不管最初的目的如何，她自始至終都溫柔地將宓茶護在了身後。
“我也保護了你好嗎？”柳凌蔭挑眉。
第一次練習賽可是她護着宓茶的，期中考試也是她保下了宓茶，怎麼不見宓茶那麼感謝她？
嚴煦沒有說話，她不是邀功的類型，但她確實也沒有少保護宓茶。
宓茶連忙點頭補充，“對，大家都保護了我，謝謝大家。”
柳凌蔭眼角抽了抽，好隨便的感謝，她是買菜時被老闆隨手送出去的蔥麼。
沈芙嘉抿脣一笑，挽着宓茶的胳膊倚在了她的肩上。
她不用多說什麼，她在宓茶心裡就是那麼特殊，她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存在。
慕一顏複雜地瞥了眼身後的情形，當她看見沈芙嘉小鳥依人地歪在別人身旁時，她一時百感交集，和秦臻對視一眼，正想嘆息，旁邊的付芝憶忽然抱緊了胸口。
“我之前還和芙嘉一起洗澡，她不會對我……可惡啊，我的清白！”
慕一顏瞟了眼付芝憶的胸部，冷漠地評價道，“放心，我想是不會的。”
這邊竊竊私語着，下面的比賽已經過了一半。
擂臺戰最大的好處就是快，比起兩個小時一場的練習賽，大部分擂臺戰幾分鐘就能見到真章。
沒有臺柱、臺階的臺子容易令人忽視越界，嚴煦觀察了兩輪，側身對着幾人道，“一會兒小心腳下。”
“好。”宓茶點頭，她會注意的。
“尤其是你柳凌蔭。”但嚴煦要的不是她的回答，“不要打過頭了。”
“幹嘛點我的名。”柳凌蔭不滿，她靠在了椅背上，把話題轉向沈芙嘉，“怎麼樣，你三班的朋友回你消息了嗎，還有一輪就是我們了。”
沈芙嘉正在消息框內打字回覆，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聽到柳凌蔭的問話之後點了點頭，“基礎資料是知道了，但是更深的東西她們也不清楚。”
“怎麼說？”嚴煦問。
“D509的隊長是火系法師，隊裡一個金系輕劍士，一個木系輕劍士，一個……”頓了頓，她望向了宓茶，“一個牧師。”
“牧師？”幾人一愣，這是她們第一次遇上有牧師的組合。
“三班嗎？”宓茶想了想自己那五個同學，“三班有兩個牧師，女牧師的話，那應該是小尋。”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別的牧師。”柳凌蔭問向宓茶，“她怎麼樣？”
“我也不清楚，能力信息都是保密的，但言老師經常誇她努力認真。”宓茶誠懇道。
“是嗎，”柳凌蔭摸了摸下巴，“那應該還挺強的。不過聽起來，這個組輸出不是很高啊。”
在一班之中，如果一個組合中出現了弓箭手、刺客或是牧師，那組合裡一定會配備上一個強攻型的選手，用以平衡輸出。
弓箭手和刺客在野外固然可以出其不意，但要考慮到擂臺戰的形式，那就必須爲她們增添戰力。
像是E407那般，同時出現刺客和弓箭手的情況可謂獨樹一幟，整個一班也只有這麼一個，全靠陸鴛強悍、整組的默契度高才保住了高分。
D509的配置整體偏輕，不知道是老組合，還是分班後重組的新組合，如果是老組合，那麼或許會有團技的可能。
沈芙嘉接着補充她得到的訊息，“三班的人說，她們組兩名輕劍士會組一次隊，至於出場順序和其餘的兩輪怎麼搭配就不知道了。”
“木系和金系麼。”嚴煦思忖了片刻，“這兩個系我們目前爲止都沒有遇到過，如果是實戰演練，木系是個很難纏的敵人；至於金系……金雷火併稱三強，或許她們並沒有我們想象地那麼簡單。”
按總分分班的規則下，三班的學生能力分數未必比她們低，一切還得小心行事。
十五分鐘過後，第一組比賽已經有了結果。
E508以二比一的成績獲勝，獲得五分的練習分。
在學生會報幕的時候，408的幾人站起了身，拿上了自己的用具，朝着下方的擂臺走去。
慕一顏幾人扭頭，衝沈芙嘉和宓茶揮了揮手，“要加油哦。”
她們和408的關係到底還是建立在沈芙嘉之上，對於柳凌蔭和嚴煦並不太熟——唯獨陸鴛，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嚴煦，那目光說不出是什麼意思，總歸耐人尋味得很。
嚴煦推了推眼鏡，沒有理她。
408下臺階時，正好和歸位的508遇上。
沈芙嘉對着文瑩笑了下，“旗開得勝呢。”
文瑩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
到底是物是人非，這遲到的勝利讓她複雜萬千。
她讓開了臺階，對着408稍一點頭，“你們也要加油。”
“加油！”宓茶伸出了手，那手裡似乎握着什麼東西，遞到文瑩面前，她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等宓茶手指一鬆，文瑩的掌心裡便多出了四塊巧克力。
不是一塊，不是五塊，是剛剛好508全員的四塊。
她交到了文瑩手裡。
文瑩愣了愣，片刻，扭頭，看着已經走向賽場的宓茶的背影，忽然忍不住鼻尖一酸。
宓茶身上總是有那麼多的零食。
“那個就是我們班的牧師麼？”她身後的隊友好奇地問道。
“嗯，就是那個能力中心想挖的牧師。”她將巧克力分給自己的新隊員。
這些巧克力由她親手分了出去，一人一塊，剛剛好。
文瑩明白了宓茶的意思——
那句“加油！”的全稱爲“要加油做好新的隊長哦！”
於她們而言，能力是一門課程，和語數外一樣，枯燥乏味；
可對於宓茶來說，使用牧師的能力就像是呼吸。
她總能自然而然地使人恢復、使人治癒、使人充滿能量。
文瑩抿脣，她該將目光放到自己新的隊友身上了。
她們和自己原有的隊友分開，懷着忐忑的心理進入了陌生的環境，身爲隊長，她不能再抱着消極排斥的態度，她該好好地歡迎她們、接納她們。
能相遇在同一個寢室，這本就是一份難能可貴的緣分。
……
走下了觀衆席，408在臺前見到了她們這次的敵人——三班，D509。
和沈芙嘉的情報一樣，D509由一名法師、一名牧師和兩名輕劍士組成。
柳凌蔭的目光在對方牧師身上掃了一圈，看起來很普通，但有了宓茶這個例子，她不禁更加警惕——
這可能又是個“返璞歸真”的強者。
宓茶倒是很開心，她第一次和自己的牧師班同學一起比賽，揮了揮手，高興地喊了一聲小尋。
被稱作小尋的女孩也發現了她，她同樣笑着迴應了宓茶，但不知道是不是宓茶的錯覺，小尋的笑容之中，似乎藏了兩分低落的勉強。
正想去問問怎麼了，宓茶的手就被人五指相扣。
一回頭，她看見沈芙嘉柔美地彎眸一笑。
“茶茶，我要上場了。”她笑着道。
“哦，加油！”宓茶的注意力立即從小尋轉移到了沈芙嘉身上，她親了親沈芙嘉的側臉，叮囑她，“不要受傷了。”
同樣即將上場的柳凌蔭孑然而立，她握着聚炎嗤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穿着防護服要怎麼才能受傷……
“對方準備上場的好像是輕劍士組合，”嚴煦忙着注意敵方動態，沒有發現組內滿含酸臭味的暗潮涌動，她提醒柳凌蔭，道，“就按照你們之前的那個套路打，一個環節沒做好就返回上一個環節重新來，這個比賽沒有時限，穩一點，不着急。”
“知道了。”
她得到的叮囑爲什麼和沈芙嘉的相差那麼多，莫名有點不爽……
沈芙嘉攬着宓茶的腰肢，得到親親後，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遠處的“小尋”。
那眼神清清淡淡，說不出是何等意味，但不論怎麼看都算不上是“友善”。
沈芙嘉對於一班的女生是放心的，在她看得見的地方，宓茶的社交都屬於正常的友情向交往，但她無法確定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宓茶會不會被其他人所吸引。
從親吻嚴煦到親吻她，再到發朋友圈，宓茶所表現出來的性取向遠比沈芙嘉寬鬆得多。
這固然使得她們的感情少了一大障礙，可同時也令沈芙嘉擔憂不已，她要擔心的不止是男生，還包括女性。
在感情剛剛確立的初期，沈芙嘉多少有些患得患失。
她像極了貓科動物，必須站在最高處才能得到些許安全感——不論是在社會中，還是在宓茶的心裡，都是如此。
學生會的報幕結束，隨着一聲“請選手上場”，第二組比賽就此開幕。
沈芙嘉和柳凌蔭早已就緒，她們一個腰佩冰藍輕劍，一個拖着火紅的聚炎，徑直走向了擂臺。
D509出戰的是兩名輕劍士，她們身姿高挑，體型偏瘦，膚色稍顯黃黑，看不出誰是金系誰是木系。
比賽還未正式開始，當沈芙嘉上場之後，後方便赫然爆發出一陣喝彩。
觀衆席瞬間沸騰了起來，攝影部的□□短炮就位，“沈芙嘉”三個字的應援聲像是沸水中的氣泡，此起彼伏地冒了出來。
宓茶一怔，在一班待久了，她都忘了她的嘉嘉是校園偶像級的女神。
高二初沈芙嘉就以65％的支持率當選學生會長，經過學生會一年的宣傳，她的名聲比一年前更加響亮，至今學生會裡的不少部長都是她當年培養的學弟學妹。
這樣的出場方式與衆不同到了誇張，對面的509一愣，在這喝彩聲中氣勢已然弱了三分。
沈芙嘉微微一笑，她露出了她的招牌笑容，親切，溫和，卻又隱隱透着一分上位者的從容，徹底學到了校長微笑的精髓。
她轉身對着學弟學妹們稍稍揮了揮手，很快又將注意力放回了擂臺。
柳凌蔭扶額。
贏了還好，若是在這份陣仗下還輸了，這可要怎麼收尾？
但拉弓沒有回頭箭，隨着一聲“比賽開始”，408的第四次練習賽正式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