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煙落一路沿着凌雪的蹤跡尋到雪山頂上,卻堪堪只找到了一把散落雪地的紙傘,一件雪白狐裘。
她拿起紙傘,張望四周,可茫茫飛雪之中,空無一人。
“凌雪?你在哪兒呢?”
她掐指算了一遍又一遍,分出靈識查探,可凌雪明明在這裡。
面前懸崖邊上,赫然閃過一道幽藍靈光,化作一玄衣少年,而他的手中,正提着近乎昏迷的藍衣少女。
“簍珏,竟是你。”
煙落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凌雪竟會落到簍珏手上。
“簍珏,你快放了她。”
煙落暗自握緊勾魄笛,跟他打一架便是。
簍珏放開手掌,任由少女跌落雪地之中,他面色變得陰沉,脣角抽動,冷笑一聲,堪堪吐出兩個字,“煙落。”
“你想做什麼?有什麼衝着我來!你有種放了她,跟我打一場。”
煙落手握勾魄笛,細長的青玉笛身直指玄衣少年,於漫天飛雪之中,二人視線遙遙相會,之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怨念,陰戾,狠毒。
簍珏嘴角勾起諷笑,滿身戾氣,他轉動手腕,一道幽綠靈光朝着天幕襲去,霎時間在雪山頂端佈下結界。
煙落看他如此動作,知道他又使冰鞘城那一招,看來鳳鳳是找不到她了。
她冷笑一聲,眼底盡是嘲諷,“簍珏,怎麼,你怕鳳鳳找過來?”
簍珏冷笑,手中卻溢滿幽藍靈光,他漫不經心地擡起手掌,眼神瞥一眼煙落,言語中盡是輕蔑,“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煙落正欲發起攻擊,簍珏手中的幽藍靈光便朝她襲來,煙落見狀立刻擡掌對抗。
金紅靈光與幽藍靈光相互碰撞,頃刻間,便被簍珏強悍的靈力消彌,甚至將她震翻在地。
那幽藍的靈光像是有意志的繩索一般,將煙落的手腳牢牢扣在雪地之中。
繞是她使出十成的靈力使勁掙扎,卻難以撼動一分,她只能坐在地上不得動彈。
煙落急得大吼,“簍珏,你究竟想做什麼?有種就同我打一架。”
“你打得過我麼?”
簍珏漫不經心走到她面前,眼底盡是輕蔑。
他俯下身子,食指掂起她的下頜,拽住她的長髮,迫使她看向遠處崖邊上的凌雪。
“煙落,有沒有人告訴你,沒這個本事,便不要送死?”
煙落被撕扯頭皮的劇痛激得淌淚花,她咬着牙齒,語氣憤恨,“簍珏,你卑鄙。”
聽罷,簍珏又是一聲冷笑,“我卑鄙?她認你這種卑賤凡人爲主。你說,我該不該殺了這隻小畜生?”
煙落被他眼底溢散的狠厲殺意驚出一身冷汗,她蠕動嘴脣,顫聲乞求,“簍珏,我求你,你放過凌雪吧,你若不喜她認我爲主,我立刻與她解契,你放過她吧。”
簍珏咯咯一笑,“晚了。”
他伸出一隻手,將懸崖邊上的藍衣少女吸至身側,湊在煙落耳邊,低聲細語,“我便是殺了她,你又能如何?”
煙落驚得瞪大眼睛,她驚懼地問他,“你要做什麼,簍珏,我不會讓你傷害她的。”
玄衣少年卻是不停手,他一揮衣袖,一縷藍光襲向凌雪,後者慢慢甦醒過來。
她迷濛着眼睛,醒來便看見面前被束縛在地的青衣女子。
她嘶啞着喚一句,“主人,對不起,阿雪連累了你。”
“不,不是的,”煙落杏眸噙着淚,她痛苦地搖搖頭,“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我不該收你做靈寵,我不該改變劇情,這樣你就不會遇上我。
“好了,本皇送你上路。”
玄衣少年不徐不慢地走至凌雪身側,擡腳踩上她的後頸,手中喚出一把短柄戟,頂尖的針爪鋒利鋥亮。
他眼底盡是怨毒,宛如嗜血妖魔,嘴角噙着詭笑,手握短柄,像行刑的劊子手般,毫不留情在煙落的眼前,狠狠刺向身下奄奄一息的少女。
“啊啊啊啊!”
伴隨着少女悽如厲鬼般的慘叫,短戟‘刺啦’一聲扎入她的脊背之中。
大量鮮血霎時沿着鋼爪滲出,浸染入藍衣之中,宛若朵朵深色血花,盛放在她的脊背之上。
“啊啊啊啊凌雪!”
煙落被眼前激得目眥欲裂,瞬間血絲布滿眼眶,她只覺喉嚨涌上一大股腥甜。
“啊啊啊啊瘋子,簍珏,你這個瘋子,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她顧不得手腳被綁,用盡十足的靈力喚出勾魄笛。
細長的青玉笛立刻飄入半空,溢出縷縷金紅流光,逐漸匯聚成一股直奔簍珏而去。
“垂死掙扎。”
簍珏擡掌便是一擊,大量靈光在他手中匯聚成無數柄光刃。
幽藍光刃碰上勾魄笛的靈光,立刻消解成縷縷妖氣,散了個乾淨。
勾魄笛畢竟是上古神器,縱使在煙落手中,只發揮出它十分之一的威力,卻也不容小覷。
簍珏冷聲嘲諷,“呵,想不到,勾魄笛竟認你爲主。”
煙落畢竟只是寂滅後期修士,就算勾魄笛配合着她用盡靈力一擊,卻傷不到簍珏一根汗毛。
現下勾魄笛沒了靈力注入,嗖得一下震落至煙落腳邊。
簍珏見狀,更是諷笑出聲,“你應該感謝我,煙落,我殺了她,卻會留你一命。”
煙落低頭輕笑一聲,擡起頭來,通紅眼底透着斥骨恨意,“簍珏,最好把我也殺了,否則,來日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簍珏卻是不答,他擡起手掌對準凌雪,恍若樹根汲取營養一般,一縷縷冰藍色靈光從凌雪身上溢散而出,其間隱隱夾雜着血光。
隨着妖髓大量流失,少女身形堪堪抽搐,滿頭亮麗烏髮瞬間變白,枯作雜草,像是瘦弱老嫗般,透着頹唐、死氣。
煙落抽泣着別開頭去,她比任何時候都痛恨自己的無能。
她弱小的像只螞蟻,隨意便能被踩死,她太弱了。
簍珏收了短戟,起身去煙落身邊,捏過她的長髮,將她的臉掰過來,冷笑着問她,“你躲什麼?放心,她必死無疑,過不了多久,你也會同她一般,還是等到那時再哭吧。”
他一揮衣袖,便去了天幕的陣法,又提着煙落的領口將她拽起來,掙扎間,狐裘掉落在地,露出她的一襲紅裙衣。
光霧束縛緊綁着煙落的手,她就像是犯人一般被簍珏拖着領子。
她用力掙扎,卻被狠狠扇了一巴掌,頓覺耳鳴目眩。
她咬緊牙關,生生應下這一巴掌,強撐着將血沫吞進肚中。
她絕不會讓凌雪白死。
簍珏,你給我等着!
不多時,山頂之上,茫茫飛雪間便只剩一抹血色。
紛紛飛雪淺淺覆蓋住那副枯如老嫗的軀體,整個山頂,只能聽見呼呼風聲。
————
司空若端坐在殿中,等着面前的青年繼續發問。
“南榮依呢?”
果然,鳳哥哥一來找她準是爲了旁人。
她側頭望向白衣青年,眼底透着一絲不甘,“鳳哥哥,你爲何那麼在意那個南榮依,你不怕煙落知道麼?”
白衣青年神色冰冷如常,“看來你是不想說。”
司空若嘆了口氣,“南榮依本是赤雀王族,卻被她的嫡長姐南榮月打成重傷,賣給了妖販子,我本欲上帝都替她向簍珏告狀,誰知簍珏竟然來了,他前來便是爲將她帶回遵月。”
原來如此。
可他不能去遵月古城,他已答應落兒,拿到魂牽引便回人界。
此事只能作罷。
他緩緩轉身,往殿外走去,臨走時,他只說了一句,“司空若,你多保重。”
想來司空徹已從禁地取出了魂牽引。
他一路返回寢殿,卻見邢澤漫天飛雪中來回踱步。
邢澤見了遠處的白衣青年,連忙走上前去,他眼底盡是焦急,“鳳皇,主人她出去找凌雪了,現在她們也沒回來。”
白衣青年渾身散發着冰冷氣息,他沉下臉,轉身便化作流光襲入空中。
邢澤見狀立刻也追着他去。
跟着煙落殘餘的氣息,二人一路來到雪山頂上。
“主人、凌雪,你們在哪裡?”
隔着漫天白雪,邢澤一眼便瞥見雪地之中那抹突兀的血色。
直到靠近那抹血色,他才發現,少女原本乾淨的冰藍衣裙已被鮮血浸染殆盡,滿頭白髮,身軀佝僂如老嫗。
雪地之中,她的紙傘、狐裘被散亂丟棄。
邢澤飛奔至她的身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刺骨的冷意順着膝蓋遍至全身,可是這又如何比得上心中的懼顫。
他顫抖着雙手,小心翼翼將她翻過身來。
聽見她嘴脣蠕動似乎是想說什麼?邢澤湊着耳朵細聽,就聽她斷斷續續開口。
“主、主人被、簍珏……”
邢澤帶着哭腔喊出聲,“凌雪,你振作點,我們來救你了。”
一旁的青年卻瞥見,凌雪的身邊放着一塊玉簡。
他拾起查看,卻見玉簡之中散出一道藍光,上面寫着幾行字,‘軒轅鳳歌,想要救煙落,來遵月古城,簍珏敬上。’
邢澤還在呼喚着她,然而少女早已無力地垂落手臂,沒了氣息。
“啊啊啊啊!”
他朝天悲鳴,一聲低沉龍吟響徹天際。
他雙眼通紅,眼底盡是絕望,苦苦哀求着青年,“鳳皇,我求求你,救救凌雪吧。”
軒轅鳳歌遂擡手扶上她的經脈,用他的神力爲凌雪續命。
隨着道道金光注入她的身體,她終於恢復了一絲知覺,手指略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