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珍惜眼前

承光宮。

雲翎回宮後直接去了寢殿,她邊走邊拍着心口,真沒想到會在路上遇上秦暮靄,而且他還認出了自己,孽緣。

“去哪裡做虧心事了?”儲延修的聲音冷不丁在耳畔響了起來。

這聲音,雲翎猛然擡頭看向書桌前的儲延修,他左手搭在案上,右手拿着一卷書,暖色系的燭光照着他如玉的面龐格外俊美。

停下腳步,雲翎警惕地掃了一圈寢殿,往後一退,“你怎麼在這裡?雲竹呢?”

儲延修聞言放下手裡的古籍,擡眸看向門邊站着不打算進來的雲翎,“前長樂郡主,我是前郡馬爺,所以我爲何不能在這裡?至於雲竹,我讓她去休息了。”

郡馬爺?這詞兒可真熟悉,讓她想起了某個電視劇裡的人,不過這兩形象差別太大。

“儲延修,我要和你商量件事兒。你應該知道,如果我們今晚不睡一個房間,明早太后奶奶就會找我們兩個過去談話,這種情況,你不想吧?”雲翎想起沈玄茗說的話不由拉起了自己的衣衫,真是禍不單行。

“我的確不想,所以你打算如何,睡地上?”彷彿是聽了什麼有意思的事,儲延修身子前傾。

雲翎在房內環顧一週,指着光禿禿的矮榻道:“不用睡地上,這個矮榻它不好麼,還有這個貴妃椅也挺好的。”

“哦,那你隨意選一個,我睡了。”輕飄飄地回了句,儲延修起身徑自走到牀榻前,隨後自顧自解開了腰帶。

“住手!無恥之徒,你在幹嘛?”雲翎見狀趕忙捂上了眼睛,他怎麼能在她面前脫衣服。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他揚手將外衣掛好,轉身見雲翎捂着眼睛便揶揄了一句,“自然是睡覺,你想一起?”

一聽這話,雲翎當時火氣就上來了,她心裡有無數髒話想要宣泄,罵道:“你憑什麼睡牀,牀是我睡的,這裡是我的地盤,你要聽我的,都聽我的!”

儲延修忍住笑意,板着臉道:“我比較嬌貴,我一定要睡牀,你不喜歡睡矮榻可以一起睡牀,我不介意。”

神踏馬你比較嬌貴。

“我堂堂長樂郡主千金之軀,你一個七尺男兒風華正茂,誰嬌貴。”雲翎氣得放下手,快步走到儲延修身前,她右手直直戳着他的心口,“誰嬌貴,你要不要臉?”

“我自小體弱多病。”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視線溫暖略有上升。

“去你的體弱多病!你身體好地很,我記得你們經常……經常……”雲翎一說到那事忽然沒了下半句,俏臉漲紅,她低頭見自己的手被他抓住,心神一慌,飛快抽回手往後一退。

他的手真熱……

“你們?”儲延修眸光一閃抓住了重點,追問道:“我和誰?經常什麼?”

“不是你們,是我們,不對不對,也不是我們。”雲翎急得快把自己給繞進去了,她這話不好說,總不能說是他和這具身體吧,他一定不信那些怪力亂神的事,那不就是她和他麼。

儲延修收了笑,靜靜地盯着雲翎,“到底是你們還是我們,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睡矮榻就睡矮榻,死直男。”她無力解釋,也不想糾結這個話題,說多錯多,這話真沒錯。

重重哼了一聲以示不滿,雲翎再不說話,氣呼呼地抱起一牀錦被去了矮榻上。

死男人,惡劣死了,竟然讓她一個女孩子睡矮榻,活該他……他有什麼活該的,他結局可比她好多了,她才慘。

哼,想起那個結局她就氣,越想越氣,垃圾結局。

雲翎心裡一邊罵着儲延修一邊將自己包在錦被裡,她倒不擔心他會對她做什麼,畢竟他身手不錯,真要做什麼她根本逃不了。

室內燭火“噼裡啪啦”地響着,儲延修單腿曲起坐在牀榻上,在他的視線裡,他只能看到矮榻上有一牀圓滾滾的被子,不知怎麼的有點好笑。

她方纔說“你們”?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你們應該是李慕詞和他。

那麼她呢。

一般沒心沒肺的人睡得都快,所以雲翎沒一會兒就睡着了,還睡地特別香。

看着看着,他下了榻,輕手輕腳地走近雲翎,她整個人都包在了被子裡,也不怕悶。

他伸手去扯她的被子,誰料雲翎纏地更緊了,她嘴裡嘟囔着:“小周你別拉了,我還沒睡醒。”

小周?男人的名字?

兩指併攏,他出手點在了她耳垂後凹陷與枕骨下凹陷連線的中點處,隨後將她連人帶被抱了起來,輕輕放在牀上。

他起身時忽然想起李慕詞左肩有塊胎記,霎時,俊臉上浮了一抹紅。

可不弄清楚真相他只會陷在迷茫裡,於是他做賊似的拉下了她的外衣,那白皙光潔的皮膚上還真有一塊五芒星胎記。

“……”

這世上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可長得一模一樣連胎記位置也一樣的兩個人就不大可能有了。

“你究竟是誰……”

當晚,雲翎安穩地睡在榻上,儲延修則坐在窗戶上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

清晨。

“嗯……”雲翎睜開眼,迷茫地看着陌生的環境,她這是在哪兒。回想起昨晚,她不是睡矮榻去了麼,怎麼又在牀上了。

她飛快拉起被子一看,還好衣服都在,就是被自己睡得皺了。

儲延修有那麼好心把自己抱上牀?她想想都不可能,但不是他又是誰。

“雲竹,我起牀了!”雲翎往外大聲喊了一句。

習慣早起,雲竹早在門外等候了,聽見雲翎的聲音立馬推門而入,“夫人你可算起了。”

“什麼叫我可算起了?”雲翎從牀上坐起,她的髮髻已經被她弄得一塌糊塗,亂糟糟的。

“你瞧瞧外頭。”雲竹將毛巾浸了浸,示意雲翎往外看。

雲翎褪了外衣走進浴池,嘟囔道:“反正早上沒事做,有懶覺不睡白不睡。”

“夫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按照規矩得去跟皇上皇后和太后娘娘請安。”雲竹拿起毛巾古怪地看着雲翎,“夫人之前不是清晨去請安的麼?”

“……”雲翎整個人坐在溫熱地池水中,她理着長髮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待會兒會去。對了,他呢?”

他?雲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三少爺一早便出門了。”

“哦。”她就說他哪有那麼好心給自己讓位,原來是早就出門了。她平時睡覺都很淺,怎麼他今早抱她都沒什麼印象,真是奇怪。

*

春日滿園深淺色,奼紫嫣紅入目爭豔。

梳妝打扮後,雲翎漫步在去鳳興殿的路上,賞着不知名的花兒,誰知一枝羽箭穿破空氣朝她飛來。

“夫人!”雲竹一聲尖叫,然而一陣風過,一隻有力的左手及時抓住了羽箭。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身穿鎧甲的男人,這算英雄救美吧。

“卑職讓郡主受驚了。”郭辰磊收了羽箭下跪道。

雲翎反應過來連忙說:“別跪了,我現在是平民,快起來。”

“謝郡主。”郭辰磊站起身,五官粗獷且陽剛。常年在宮裡巡邏,肌膚被曬成了古銅色,體格比一般男子要壯一些,不過看起來倒是很有安全感。

“你謝我做什麼,是我該謝你。”她仰頭,鄭重道:“多謝你剛剛救了我。”

“這是卑職的職責,郡主請勿言謝。”他說得一板一眼。

雲翎急了,語氣裡帶着些嗔意,“都說我不是郡主了,你別這麼叫我,叫我雲,不對,叫我,哎呀,隨你怎麼喊,反正別叫郡主。”

“這,不合規矩。”他訥訥地看着她,死板的面上露出些許不自然。

真是個木頭,雲翎在心頭給出評價,裝作嚴厲道:“我不是郡主,什麼規矩不規矩的,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郭辰磊不自在地看着雲翎秀雅輕靈的臉,忽地心頭一跳,當即低下頭去。

“我還有事先走了,你的大恩下次來謝,記得下次見面的時候千萬別喊郡主,我會生氣的。”話後,雲翎走得匆忙,風中隱隱有些笑聲。

“……”郭辰磊左手緊緊捏着羽箭,竟覺得有些燙。

*

鳳興殿。

“回郡主,太后娘娘去了皇后娘娘那兒。”

“哦。”

聽得這消息,雲翎訕訕地出了鳳興殿,還沒回承光宮便接到了慕容曜的通知,她今晚得上臺表演,這就讓她不得不去找上官嵐了。

斂月宮裡,上官嵐正坐在貴妃椅上等着雲翎來,水藍色的紗裙覆在身上,慵懶至極。李慕詞這顆棋子還有利用價值,等她沒有價值的時候,她便會一腳踢開她。

“琴妃娘娘,長樂郡主求見。”

“讓她進來。”

宮女領人,雲翎進屋後矮身行禮,“民女給琴妃娘娘請安。”

“這裡是本宮的寢殿,不用那麼拘謹。”上官嵐暗自打量李慕詞,她以前那股囂張的樣子怎麼都不見了。

“是。”要不是晚上的才藝表演少不了她,她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來找她的。

上官嵐直起身,瞭然地瞧着雲翎,“你來找本宮是想讓本宮今晚給你奏樂?”

雲翎扯着嘴角討好道:“民女來找琴妃娘娘確實是爲了此事。琴妃娘娘,你真能聽一遍就記住這曲子?”

“你不信本宮的琴技?”上官嵐淺淺一笑,命人將七絃琴搬到了面前,她擡手撥了撥琴絃試音。

她連忙狗腿道:“哪裡哪裡,娘娘的琴技連皇上都讚賞,不然也不會封你爲琴妃了,只不過民女這曲子與娘娘平日聽地不一樣。”

“無礙,你且唱來聽聽,看本宮能不能彈出來。”上官嵐素手拂過琴絃,指如青蔥。

雲翎清了清嗓子開唱,這支《雨霖鈴》是她最近學的舞,動作大致還記得,上臺表演應該沒什麼問題。

她開唱時,上官嵐側耳靜靜聆聽,這曲子她還真未聽過,詞也美,不過與都城的曲子大相徑庭,許是塞外的曲子。想不到,她竟會去遠處特地求曲。

一曲唱罷,雲翎微微尷尬,看向上官嵐的時候不由咬了咬下脣。“琴妃娘娘,你記住了麼?”

“嗯。”上官嵐笑着點了點頭,這曲子稀奇不代表她彈不出來,只見她兩手在琴絃上撫起了琴音,音律傾瀉而出,交織成了雲翎方纔所唱的曲子,雖不是一分不差,但也相差無幾。

“琴妃娘娘,你的琴技真是讓民女佩服地五體投地。”雲翎看着上官嵐的手讚歎,同樣是手,她的手就比她靈活多了。她有這琴技多少自然是才女,不像她,各種半吊子,什麼技能都沒有。

“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上官嵐並未因雲翎的誇獎而開心,她想要的從始至終都是儲延禮的誇獎,其他人的誇獎於她而言,過耳便忘。

雲翎一看她落寞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儲延禮,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儲延禮無論如何都是女主袁旖旖的,所以她沒自不量力和她搶男主,而且男主人設到小說後半段簡直智障,讓她差點以爲自己看錯了書。

“琴妃娘娘,民女自上次落水後便放下了對大嫂的執念,人這一生就這麼短,開心是過,不開心也是過,爲何不開心點。民女希望你也看看身邊的風景,且行且珍惜。”

上官嵐苦笑了一下,她壓着琴絃淡淡道:“本宮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