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雲翎坐在梳妝檯前愣愣地瞧着鏡中那人，面容比園子裡被露水點綴過的花瓣還要嬌美幾分，可她闔動的眸子裡卻覆了淡淡的一層閨怨。
雲竹拿着梳子打理雲翎的長髮，她不經意瞥了眼鏡子，道：“夫人是在想少爺吧？”
雲翎被她這麼一說，什麼怨氣什麼哀愁頃刻間便消失地無影無蹤，她挑着眉道：“你再多嘴我這兩日得了空便把你嫁了，找個男人管管你。”
然而云竹卻沒把雲翎的狠話當回事，她清楚姐姐不會輕易讓她嫁人 ，而好男人也不是那般快能找來的。
“夫人，大少夫人來了，說是要見你。”韻染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雲翎側過臉，日光打在她白皙的面頰上，浮着淡淡的光暈。“那天是她自己說老死不相往來的，這纔多久，打臉。跟她說我身體不舒服，不見。”
韻染苦着臉爲難道：“可大少夫人說，你不見她便不走。”
“怎麼又來一個威脅的，那你別搭理她，做自己的事，看她能在站多久。”恢復郡主身份後，雲翎說話的底氣都足了些，而且她又不害人，反正是袁旖旖讓自己離她遠點的，她不過是貫徹落實而已。不然她在自己這裡出了什麼事，儲延禮又得來報復，煩。
韻染無奈道：“是。”
“夫人，你如今說話可是有底氣了。”雲竹倒是更喜歡這樣的雲翎，之前那般退讓真不痛快，不過她也不是會主動惹人的性子。
袁旖旖聽了韻染的回覆，面上雖有不悅但也沒表現出來。只不過她在想，如果這個李慕詞真是和自己一樣穿來的，那她們兩個就應該放下對彼此的成見作對好姐妹。
可她若不是穿來的，那就當自己散了趟步。
然而她問題還沒問出口，雲翎壓根不願意見她，這就讓她想的可能變成了猜測 。
“如果我今天執意要見她呢？”袁旖旖當然也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人，她性子裡還是帶了些強勢的。
韻染當即心生畏懼，雖然自家夫人是郡主，可這裡畢竟是大將軍府，不是皇宮，而大少夫人是老夫人最喜歡的媳婦兒，真得罪了她，她們日子也不會好過，何況三少爺還不在府裡。
“大少夫人，您別爲難奴婢了，夫人是真的身子不舒服不見客，等夫人身子好些了，您再來吧。”
素月一聽這話便知道李慕詞是故意不見她們家夫人，對，她現在又是郡主了自然不用怕他們，可她別忘了這兒是大將軍府。
“便是真病了，我家夫人去瞧瞧她怎麼了，不行？這麼不讓人瞧，是假病吧？”
“行了行了，我也不爲難你。”袁旖旖懶得在這裡廢話，她轉身直接朝李慕詞的房間走去。
“大少夫人你不能去夫人正在休息呢！”韻染上前去攔袁旖旖卻被素月和意畫兩人給擋住了，也怪她們飛絮院人少，要不然怎麼會攔不住袁旖旖。不過就算人多，怕是他們也不敢攔袁旖旖。
雲翎梳妝打扮後在房內悠悠走了幾步，身前的一縷頭髮被她拿着把玩，她不是不想儲延修，而是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可剛剛雲竹一提，他的身影便出現在了腦子裡，不深不淺的一個剪影。算起來，他已經去了八天，半點消息也沒。
邊關，那裡應該是什麼樣子的。黃沙飛揚？春風不度？他此刻應該到軍營了，又或許已經親自帶兵上戰場了。
“夫人，你今日不去書肆麼？”雲竹安靜地站在一旁看雲翎，她似乎沒打算要出去，可近日書肆這麼忙，她這個老闆竟不去瞧瞧。
雲翎搖搖頭，她放下身前的長髮道：“你去告訴她多招幾個人，反正我們不缺錢，小心忙壞了身子，她可是還有兒子要照顧。”
“好。”雲竹應道，“夫人，你想不想寫封信給少爺？”
雲翎一愣，訥訥道：“寫信？我爲什麼要寫信給他。”她又不會寫這裡的字，不對，重點是她爲什麼要寫。
“我看你想他了。”
“你纔想他了！”雲翎說着便揮舞小拳拳想打雲竹，雲竹轉身要逃，剛跨出一步便撞上了袁旖旖。
“大，大少夫人。”雲竹見來人是袁旖旖嚇了一跳，急忙跪了下來。“奴婢不小心衝撞了大少夫人，還請大少夫人責罰。”
袁旖旖冷着一張臉，沒理會雲竹，她打量的視線在雲翎臉上下巡邏，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看穿。
“大嫂之前不是說希望我遵守約定，老死不相往來麼。怎麼，現在自己做不到了？”雲翎上前一步扶起雲竹，隨後與袁旖旖對視，兩人的視線誰也不落下風，她沒做什麼虧心事，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袁旖旖此時對上李慕詞反而沒了之前的那般厭惡，她只想確認一件事，“李慕詞，郡主身份恢復了就是不一樣，這說話都有底氣了。”
“這是我用自己的能力換來的，爲什麼不能有底氣？既然之前說好的老死不相往來，那我希望大嫂說到做到。”雲翎對上袁旖旖便沒了同雲竹打鬧時的嬉皮笑臉，一直端着，這讓她的氣場強了不少。
雲竹偷偷瞧兩人，論長相，還是他們家夫人好看。
袁旖旖正色道：“我來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答了我就走，如果答案是我想要的我就收回自己的話，如果不是，那我便遵守這個約定。如何？”
雲翎冷眼睨着袁旖旖，她對她口中的問題沒有興趣，她也不想見到她，畢竟她上次遷怒雲竹的事她還記得一清二楚，“我不想回答也沒興趣，雲竹，送客。”她說完便進了內室。
“李慕詞，報紙是你設計的麼？”袁旖旖也沒想到李慕詞會這麼不待見她，不過想想也是，她們兩個就不會有合拍的一天。
雲翎走進內室的步子一停，但也就那麼一瞬，很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屏風後。
袁旖旖擡手撥了撥着自己的劉海，異常溫柔地看着雲竹，“你不用怕我，我跟你們家夫人可不一樣。”
“……”雲竹聞言滿頭霧水，她在說什麼東西。
“告訴你們家夫人，她想通了就來落鴦院找我，我隨時恭候。”
可惜沒問到李慕詞的話，她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是怎麼的，不過她也不清楚她的身份，估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袁旖旖走出飛絮院的時候往後瞧了一眼，這院子跟以前的冷清想比倒是多了幾個人，看樣子現在這個李慕詞要比以前那個得人心一點。
“大少夫人。”初綰的聲音突然在袁旖旖身後響起。
袁旖旖轉身看向臺階上的那個人，她穿着府裡統一的丫鬟服，卻因臉上那道疤的緣故，讓她看起來沒其他丫鬟出色。她記得她以前是站在李慕詞身後的人，但她也聽到了府裡的傳言，李慕詞收了那兩個乞丐後初綰便失寵了。
想不到，她辛辛苦苦爲李慕詞，最後卻落得個棄子的下場。
“你有事跟我說？”
“是，但我只說一句，郡主她經常穿男裝出去玩。”她說完福了福身離開。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素月與意畫對望一眼，初綰的話聽地她們一頭霧水。
意畫點點頭，表示同意素月的看法，“是啊，這話說得突兀，穿男裝出去逛又如何，我們家夫人以前不是也常穿男裝出去逛麼。”
“我想，我的答案算是知道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李慕詞點不點頭了。”袁旖旖倒是覺得自己這次來飛絮院沒虧，如果是她的話，延修愛上她也不錯。
素月問：“夫人，你笑什麼？她上次還和雲竹那丫鬟擠兌你呢。”
袁旖旖走地輕快，“那是她不知道我是誰，她如果知道，我們或許還能是好朋友。”
“奴婢不懂。”意畫更懵了。
“以後真相大白你們就懂了。”
*
夜，雲翎穿上男裝帶了云何雲竹去了書肆，吳顏和幾個工人正要關門。
雲翎看着書架上明顯少了不少的小說，心裡不由打起了小算盤，也不知道自己會賺多少，待會兒她就來算算看。
“顏娘，你如果忙不過來的話我們再招幾人。”
吳顏拿着賬本出來，恭敬道：“夫人，這是賬本。今日太忙了，我只寫了進賬的總數，要清晰算出每一本書賣出去多少，還得我們盤點完店裡的書之後。”
“嗯。”雲翎翻開一看，上面的字讓她一陣頭大。在這兒她可是文盲，主要是這裡的字難看，不然她就學一學。“說老實話，我看不懂你寫的東西，你還是一個個報給我吧。今晚我來算賬，雖然我不會打算盤，但我算起來應該也不會比你慢。”
“是，夫人。”吳顏給雲翎空了張桌子出來，按照她的需要拿了張空白紙張給她。
雲翎拿着毛筆思索，這古代就是不好，如果有電腦的話，賣東西的時候手指動動就行，但這裡就比較麻煩了，不過好在最近店裡的書目不算多，如果多了的話還真不好說。就算是將書本的表格做出來也只能應付眼下的情況，但這也就加大了他們打烊後的工作量。
“夫人在想什麼？”吳顏坐在雲翎的對面看地認真，雲翎握筆的樣子跟她區別有點大。
“在想怎麼讓你們算賬更簡單，減少一下工作量，還能將這些賬目算得更清楚。”她媽媽就是做會計的，有時候還在家做報表，所以那些做賬流程她是知道的，只不過這裡處理起來不是那麼方便。
其他幾個工人也圍了過來，云何看着雲翎畫的東西問：“姐姐，你畫這些格子做什麼用？”她總是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還都是他看不懂的東西。
“這裡沒有我想要的東西，只能自己動手了。”雲翎拿出一本書做直尺來畫表格，沒辦法，古代記賬真的落後，要是有電腦，她直接買個軟件什麼都搞定了，哪裡會這麼麻煩。
“公子，你寫的字我怎麼看不懂？”吳顏是個好學的人，但她看了又看，實在看不懂雲翎寫的字，估計是自己才疏學淺。
雲翎沾了點墨水在表格裡寫上最後一類書，她的記憶力是真不錯，那些書看過一遍後基本都記得，不過主要也是因爲店裡的書本類目不算多，“沒事，等我弄好後一點點講給你，一定會讓你明白的。”
她擱下筆，白紙上已經畫了一張大表格，每一排和每一類都做了標記。“大功告成，顏娘你坐我旁邊，我教你怎麼用，你明天先試試看，如果覺得麻煩的話我再想其他辦法。”
吳顏起身坐了過去，“夫人請說。”
“你看，這一排是店裡書本的名字，這個表示數量，這一欄是期初數，另一欄目是你賣出去的數目，這就要求你在收錢時就得記好，這樣出的紕漏會少一些。顏娘，我說地夠不夠清楚，你哪裡聽不懂可以問我。”雲翎怕吳顏聽不懂她的意思還特意補充了一句，畢竟是現代東西，他們接受起來沒那麼容易。
吳顏雖看不懂雲翎的字，但她聽得懂雲翎的話，如果是換了前幾天，她這麼做一定不行，因爲人太多，但招了幾個人後她應該沒那般忙了，做這個也不算累。
“我聽懂了。”
“嗯。我再畫幾張存貨和費用的表格，你們如果有什麼進貨的問題和購買的東西，都記得記在這兩張表格上。”她想起媽媽平時做賬的流程，那些憑證弄起來還是挺麻煩的，不過現在他們做起來應該不算麻煩，畢竟這裡的業務少，以後發展大了就不一樣了。
雲翎放下毛筆看着屋子裡的人：“好，我們現在盤點剩下的書冊，我看着你們盤。對了有一點我要申明，我不是不相信你們，而是錢這種事就應該認真對待，你們以後至少三個人來盤點剩餘話本，一個盤一個記一個看，盤完之後記得寫上這一天在場人的名字，方便以後我查看。如果哪一天數目錯了，我會相應扣你們的月錢，這缺少的冊子也會從你們的有錢里扣。記住了麼？”
“是。”幾人異口同聲應道。
云何崇拜地看着雲翎，姐姐真厲害，連做生意都會，他對於她剛纔說的話聽地似懂非懂，但這個辦法確實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許多問題。可惜他以後不會做生意，他是要角逐王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