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雲鳳哭得夠了,慢慢的就要掙脫開峙逸。

峙逸見她此時髮絲凌亂,雙眼霧濛濛,樣子十分可憐,心裡一百個喜歡,將她摟緊了些:“別動,就這麼着陪陪我。”

石洞裡本就冷,峙逸身上倒是暖和,雲鳳小心翼翼的靠着峙逸,似乎攀着一根浮木,她只是攀着,本能的攀着。

峙逸第一次被她主動的抱着,只覺自己溫香在懷,身子軟綿綿的,滿足的親了親雲鳳的額頭:“鳳兒……”

許是驚累過度,雲鳳眼睛眨了兩眨,竟是睡過去了。

峙逸失笑,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

雲鳳醒過來時,已是夜間,石縫裡透過來的幽藍月光照在峙逸清寒的臉上。

他神色很凝重,一雙眼睛黑沉沉的。

感覺到臂彎裡的動靜,峙逸垂下眼目:“醒了?”嘴角還帶着溫柔的笑意。

雲鳳問道:“我睡了很久嗎?你一直這麼坐着?”

“嗯。”

雲鳳心裡有絲感動:“你剛剛都在想什麼?那麼入神?”

峙逸不答反問:“你想不想見你爹?”

雲鳳點點頭。

“明兒晚上我帶你去見他。”

“……好。”她知道他有的是法子,只要他願意,原是沒有什麼辦不成的。

“艾少爺……”

“不要叫我艾少爺。叫我峙逸。”

“……峙逸,我……”

“怎麼了?”

“……我好餓。”她原是一天沒吃飯了。

“我們現在還不能出去。”

“爲什麼?”雲鳳不解的擡頭看着峙逸,夜風嗖嗖的灌進洞穴,吹得她背脊有些涼。

峙逸目光黑沉沉的注視着她:“因爲本少爺也餓了。”他慢慢俯□子,含住了雲鳳的脣。二人脣舌一番廝磨交纏,雲鳳如在大海中苦苦掙扎,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只覺得□麻癢,竟是峙逸的手不知何時伸進了她的裙子裡,雲鳳下意識的伸手按住了他。

峙逸“嗤”的一笑,微微鬆開雲鳳, “……還不可以嗎?我餓的厲害呢。”一雙眼睛亮如星子,一瞬不瞬的注視着雲鳳。那目光近於壓迫了。

雲鳳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她知道自己已然愛上了他,可是他這個人,還是叫她心裡覺得不踏實。

峙逸看出了雲鳳目光中的遲疑,捉着雲鳳的手送到脣邊親吻,溫柔的一下一下的親吻着,雙眼牢牢盯住雲鳳,癡癡的看着她,雲鳳不知怎麼的就被這溫暖弄得想要落淚。可那淚珠還不待落下,已被人含了去。

峙逸的手再一次探進雲鳳的裙襬,此時再無遮攔,那滾燙的手再向裡滑了滑,拉開了雲鳳褻褲的帶子。

大清早的,艾壽家的打簾子進屋,就瞅見錦墨正給蘭璇梳頭。

一旁錦燕正懷抱着露華在屋中走來走去,露華含着指頭,胖胖的腦袋靠在錦燕胸前,睡得香甜。

“喲,大姐兒正睡着呢。”艾壽家的壓低嗓子道。

蘭璇掃一眼錦燕,錦燕抱着孩子下去了。

蘭璇輕輕嗓子:“昨天的事兒查的怎麼樣了?”

“回奶奶的話,書房那邊說是爺一夜都沒回去過,看院門的今早上倒是見過爺的轎子出門。”

蘭璇的臉色有些發青:“東屋那邊看過了嗎?”

“看過了,柳媽說昨兒個晌午老夫人招東屋的過去說話,沒一盞茶的時間就回去了,再也沒出過門。”

蘭璇目如寒冰,掃了一眼手邊的銀釵:這銀釵做工古樸,鑲了幾顆碎粒子珍珠,拼做一簇杏花兒,釵身一側鑽了一溜兒小孔,綴着七八顆黃豆大小的饅頭珠,雖不值幾個錢,但也算得上俏麗,應是年輕姑娘喜歡的款式,但在艾府中,這樣的貨色,二等以下的丫頭也是絕對買不起的。

念頭轉畢,蘭璇道:“去給我查查,昨兒個晚上,府裡所有一等的丫鬟都在哪兒,幹了些什麼?有誰人作證?”整個艾府,二等以上的丫頭不過十來個人,相貌清秀些的也就五六個人,外宿這樣的大事,查出來原不難。

“是。”

艾壽家的領了旨精神抖擻的正要去了,蘭璇又道:“慢着。”

“奶奶,還有什麼吩咐?”

“把這釵子拿出去,到各院去問問,看是誰見過,到底是誰戴的。”

“是。”

在一旁一直一聲不吭的錦墨取出一大一小兩隻金鳳:“奶奶您看看,今兒個戴哪個好些?”

蘭璇忽而想起了什麼,掃了一眼錦墨:“你跟着我來到這艾府已經三年了,你心細,素來跟各房裡的丫頭婆子們也都處的不錯,這釵子你可曾見過?”

錦墨將那釵子看了看,似是仔細的回憶了一番,笑着搖頭:“原是不曾見過。”

蘭璇將信將疑的打量了她一眼,指了指那隻小點的金鳳:“戴這個吧,如今他喜歡素淨。”錦墨仔細的爲蘭璇將那鳳釵斜插到了頭上,撫了撫蘭璇的鬢角,笑起來:“奶奶,好了。”

蘭璇扶着臉蛋對着水銀鏡看了看,滿意的“嗯”了一聲。

午飯後,錦墨伺候了蘭璇睡下,走到露華房中,看見錦燕趴在露華牀邊睡得香甜,露華卻醒着,胖胖小手扯了錦燕的衣袖放在嘴裡吮得開心。小被子都被掙脫了,蹬着兩隻小腿兒不住撲騰。

錦墨上前去抱起露華,露華嘴裡吮不到衣裳,小嘴一扁,啊啊叫了兩聲。

錦燕本就眠得淺,驚醒了,打了個呵欠:“奶奶睡了?”

錦墨拍着孩子點點頭:“我跟你說個事兒。”

“什麼?”

“你昨兒個見那釵子,像誰的?”

錦燕想了想:“原是想不起來,但看着怪眼熟的。”

錦墨貼着她的耳朵說了個名字。

錦燕張大了嘴巴:“你可是看真了?”

“怎麼沒有看真?昨兒個一見着我就模模糊糊的想起來了,今兒奶奶說這款式原是嬤嬤們不會戴,小丫頭們又買不起的,我纔想起來。”

“那你怎麼不同奶奶說啊?”

錦墨苦笑:“這樣的事情,看見了也要當做看不見,何況是說?讓那艾壽家的老虔婆自去尋去吧。我估摸着,艾府裡這回兒要出大事兒了。”

艾壽家的問過後府管事的,一一查了昨兒個大丫頭們都做了什麼,同那些人一起,到都是說的過去的,只有老太太屋裡的秀雅原是家裡哥哥娶媳婦兒,請了假回去了一天。

艾壽家的又攥着那銀釵一路問過來,諸院的丫頭們都說不曾見過。

到了下午轉到老夫人園子裡,正看到兩個小丫頭在側門口對踢毽子。

艾壽家的笑道:“踢毽子呢。”

其中一個穿着水紅衣裳的小丫頭忙收了毽子:“李嬤嬤,什麼風兒把您給吹來了?”艾壽家的原是孃家姓李。

“我原是找秀雅姑娘有事兒,她在嗎?”

“在的,秀雅姐姐昨兒沒休息好,今兒白天換了班兒補覺呢,我幫您叫她去。”小丫頭跳脫着進了側門:“秀雅姐姐,秀雅姐姐,李嬤嬤來了。”

艾壽家的趁她去了,將那銀釵拿出來給另一個年紀小些的丫頭看:“閨女兒,這銀釵,你見過嗎?”

“嗯……我認得這個,這是秀雅姐姐的,前些時日就掉了,她找了好久了。”

艾壽家的心頭一喜,卻又覺得既是前些時候掉的,這時間上似乎有些對不上,正尋思着,一個俏生生的大姑娘走了出來,身上衣衫半披着,不住打着呵欠,水蔥一樣的手指上帶着兩個鑲琉璃金戒子:“ 正睡覺呢,咋呼什麼?哪個李嬤嬤?”

艾壽家的擡眼一看,心裡不由一亮,她怎麼沒發現老夫人屋裡還藏着這麼個尤物:只見那秀雅身材頎長,胸脯鼓得高高的,此時剛剛睡醒,髮鬢鬆散,眉目含春,望着她明媚一笑:“原來是您啊,快快進來,險些兒的就怠慢您了。”忙把艾壽家的迎進了側邊一間小屋。

秀雅穿着褻褲,連裙子都沒有系,光腳趿拉着一雙大紅鞋,倒了一杯茶遞給艾壽家的:“您老嚐嚐吧,這可是貢品碧螺春,老夫人賞下的。”

艾壽家的抿了一口,這分明是沉茶,一股子黴味沖鼻尖兒。心想着老夫人素來小氣苛刻,自己的東西多半存爛了纔拿出來賞人,哪比得蘭璇的奢華大度。遂將那茶碗放下了,再也不碰。

艾壽家的笑一笑,裝模作樣道:“我老婦人說句話兒,姑娘也不要見外,大白天穿成這樣在門口晃盪,若是被過路的男人看見,你可怎麼着?”

秀雅本是有些不讓鬚眉的秉性,素來瞧不起男子,冷笑:“看見了又怎麼樣?看見了也摸不着。這些臭男人,我摳了他們的眼。”

艾壽家的聽她這般說話,卻越發覺得秀雅不正經。掏出那銀釵:“聽說姑娘丟了釵子,我正好兒撿了枚,姑娘認認。”

秀雅豈會不認得這銀釵,但是也不知道這艾壽家的打得什麼主意,心裡想着應對,將那釵放在手裡仔細辨認了會子,笑了起來:“唉,倒是勞煩奶奶了,這銀釵跟我不見的那枚倒是有幾分相似,可惜我那枚原是刻着我的名字,珍珠也比這品相好些,這原不是我的那枚,像這種釵子,今年時興的很,滿大街的姑娘,十個人兒就逢着一個插着這樣的,不過花樣略有不同罷了,嬤嬤不妨去別處問問,看是誰掉的,說不準人家正着急呢。”

艾壽家的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又道:“姑娘昨兒個可是回家了?”語氣不似先前那般客氣。

秀雅一笑:“可不是嗎?昨天我哥哥娶妻,我回家去了,如今在這艾府住慣了,回家同妹妹們擠一晚,怎麼都睡不好,天一亮我就回來了。嬤嬤問這個,可是有什麼事?”

秀雅原是對西屋那個地方沒有什麼好印象,且不說之前蘭璇進門明裡如何不管事兒,背地裡卻不住拿捏着素琴,想着跟自己同在老太太屋裡的小婉,原是個最是要強的傻子,因着相貌好,老夫人又寵着她,大家都讓着她,好好一個姑娘,去了西屋纔不到半年,下場之慘,原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現在見這艾壽家的模樣,分明就是找上自己了,心裡不由咯噔一聲,打起鼓來。

艾壽家的笑起來:“可不是嗎?老夫人菩薩心腸,素來待大家如同自己女兒一般,姑娘在這艾府裡養得富貴了,在家裡怎麼會住得慣呢?不過我還聽說過,姑娘平素裡也不是見天兒在這屋裡宿,也不知是……去了哪兒?”

她原是試探秀雅,誰知卻說準了。

“嬤嬤問得這麼仔細,可有什麼事兒?原是素琴姨奶奶找我去說說話兒做做伴兒,想是不礙的,所以有時就宿那兒了。”

艾壽家的心裡可是開了花了:“喲,姑娘您說笑的吧,素琴姨奶奶房裡四個丫鬟都不夠使,還要姑娘做伴兒?這可夠奇怪的。”

秀雅心裡頭百般古怪,面上卻還得耐着性子解釋:“嬤嬤原本也是咱府裡的,只是後頭跟了蘭璇奶奶,有些事情也是知道的,怎麼竟和從來不知似的?我原不是個家生子兒,剛進艾府的時候,不過在少爺屋裡當個三等丫頭,做些粗疏活兒,連少爺的面兒都不得見的,當時素琴姨奶奶是爺的屋裡人,對我十分照顧,後來伺候了老太太,我心裡邊還念着姨奶奶的好,姨奶奶也常在這邊伺候老夫人,同我原是十分親近的。”

秀雅自顧自的解釋着,卻全不知聽在艾壽家的耳朵裡,全是另一番光景。

艾壽家的對她說的這些話兒真真是一百個滿意,心想着這秀雅原本就是艾峙逸的屋裡出來的,只可惜以前身份不夠,人又年紀小,攀不上高枝兒,如今人也長齊整了,可不就上前去勾搭去了?

難怪少爺這些日子都不進女色,想是跟這丫頭在假山洞裡頭風流得夠了。

她笑嘻嘻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姑娘您也不早說。時候不早了,我也不打攪姑娘了,您休息吧。”轉身就出去了。

秀雅心裡頭雖被她攪得不舒服,但也沒太當回事,晚上當值的時候,撿着空兒把這事同素琴說了。

素琴哼一聲:“那西屋的生了個丫頭又失了寵,見天兒還醋翻天的到處惹事兒,攪得一家不得安寧,老太太都煩了她了,你放心,有我在,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