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地毯,氣派的辦公室。
今日的董事長辦公室,和她剛到公司報到的第一天並無太大的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情。
「我找董事長。」僵立在董事長秘書面前,譚得雅儘可能忍住直接闖進辦公室的衝動,要求與伊凱文會面。
「譚小姐……」董事長秘書看起來有些爲難。「董事長正在休息,你能不能等一下再——」
「沒關係的,孫小姐,你讓她進來。」自董事長辦公室中傳出的指示,讓秘書小姐不再多話,直接走到辦公室門口,把門拉開。
「請進。」秘書小姐把門拉開後,便暫時離開這個樓層,讓他們有獨處的空間。
她走進去,發現伊凱文正坐在桌沿,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剎那間明白一切都是真的,他是真的有意將她開除。
「看來你早就料到我會來找你。」她深吸一口氣。既然對方的態度擺得這麼明,她也不必裝傻。
伊凱文點點頭,露出一貫笑容,笑著說:「對。」
「爲什麼?」曾經她爲他的笑容著迷,如今卻恨透了他這層僞裝。
「爲什麼你要開除我?」毫不留情的。
「我早說過你若出差錯,我就會開除你,我不是在說笑。」他聳聳肩。
希望你後天的新車發表會也能一樣順利,不然我把你開除。
耳邊響起那天他說過的話,原來那時他就在打這個主意。
「我不懂你爲什麼要這麼做?」設計她。「今天會場所發生的事,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你一手安排。」
「原來你發現了?」他也不否認,笑容一樣可惡。「沒錯,今天會場上所發生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劃。是我故意讓發表會出錯,是我故意通知記者,讓你知道這個訊息。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料想之中,也都順利進行。」
伊凱文毫不迴避,一肩挑起所有責任。譚得雅除了下敢相信之外,腦中更充滿疑問,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對她。
「我做錯了什麼事,Kevin?」她不解的看著他。「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讓你如此對我?」
這是發自她內心深處最難過的疑問,而她泛紅的眼眶,也隱隱透露出這個訊息。
伊凱文的眼睛瞬間閃了一下,彷彿想解釋什麼,最後又恢復回原來的嘲弄。
「你什麼都沒做錯,只是不這麼做,就找不到開除你的理由。」他說實話,譚得雅卻不能接受,這是哪門子的邏輯?
「你爲什麼一定要開除我?」她無論如何都不懂。「我自認爲已經進入狀況,公司的同仁也都接受我,有什麼理由非開除我不可——」
「就是因爲你已經進入狀況,所以我纔要將你開除。」他柔聲打斷她的辯解。
譚得雅當場愣在原地,不確定她是否聽錯。
「什麼意思?」她的腦筋攪成一團,怎麼也分不清。
伊凱文輕聲嘆氣,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一刻,卻無法避免。
「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小雅。」他的口氣依舊親爇,談話內容卻很殘忍。
「你對我的利用價值,已經消耗完畢,所以我不能再留你。」他像談論天氣般地,告訴譚得雅她已經失去利用價值,譚得雅的津神頓時更爲錯亂。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利用價值?他必須說個明白。
伊凱文又嘆氣。
「我正試著告訴你,從頭到尾我都在利用你,沒有真正錄用你的意思。」他索性明說。
「從頭到尾?」譚得雅白了臉色,漸漸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他又進一步說明。
「是的,小雅。」他點頭。「從你在『特蘭多』向我毛遂自薦那一刻起,我就沒有考慮過要用你,或是讓你留在公司。」
「但是你還是錄用我了啊!」她又被弄糊塗。「你聘任我當公關經理了,不是嗎?」除非之前的日子她都在作夢,否則他確實錄用了她。
「是這樣沒錯。」伊凱文微笑。「但我錄取你的真正目的,不是因爲你的能力,而是因爲你能幫我達到其他目的。」
「目的?」她越來越搞不懂他的邏輯。「我能幫你達到什麼目的?」
「更換人事。」他分析給她聽。「我利用你的莽撞和製造出來的衝突,成功改造了幾個部門。這幾個部門都是我一剛開始就鎖定的目標,本來我還在傷腦筋,該怎麼汰換原來的人員,沒想到你就出現了,可謂是最好的禮物。」
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有許多種,其中一樣就是替死鬼。很明顯地,她就是那個替死鬼,也就是他口中「最好的禮物」。
「你要換就換,爲什麼一定要拖我下水?」她已經茫然到不知該說什麼。
「事情沒你想得這麼簡單,小雅。我總要有足夠的理由,才能把人開除,要不然會引起公司內部的反彈。」這也就是居上位的爲難。
「他們老早就反彈了。」她想起這幾個月來的風風雨雨,和同事們最初激烈的抗爭,不明白他幹麼多此一舉。
「那不一樣。」伊凱文搖頭。「如果我一開始就宣佈裁員,反彈會更嚴重,說不定公司還會因此停擺,所以我才需要你。」
換句話說,她是個擋箭牌,被用來抵擋他可能承受的子彈。而地居然傻傻的掉人他的陷阱,爲他做牛做馬,甚至跟他…………
「我只是你的遊戲。」深刻體認到這一點,譚得雅痛苦的閉上眼睛。
「……對。」他的回答有些遲疑。「你是我的遊戲,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認真。」
若說他利用她這件事還不夠傷她的話,那麼,他此刻的回答已是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她是他的遊戲,他可供犧牲的棋子。現在遊戲玩完了,她也該離去了,所以他纔會製造理由將她開除,因爲她已經毫無利用價值。
「告訴我,你爲什麼要跟我?」即使明知他的回答可能會很殘忍,她還是要問。
「告訴我,你爲什麼要溫柔對我,難道這一切也只是騙局?!」問到最後,她已經忍不住啜泣怒吼,滿臉淚痕的跟他要求答案。
她……竟愛上這樣的人。他的溫柔、他的體貼,甚至他無意中表現出來的嫉妒都是假的。他根本只是把她當一個遊戲,而她卻毫不懷疑,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戀著他,大聲說愛他。
我愛你,Kevin,我愛你!
一想起每次的時候一定會說的三個字,她就淚眼婆娑,羞愧得快要死掉。
她是傻子,她是白癡。難怪他可以毫不愧疚的利用她,她罪有應得。
「我恨你!」不給伊凱文有更多羞辱她的機會,譚得雅當場轉身離開伊凱文的辦公室,永遠離開公司。
而默默目送她的伊凱文,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耳邊只是不斷重複她剛纔的話。
我恨你……恨你……恨你……
他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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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克力斯地中海式料理」的包廂中,有一羣人正在嬉鬧,你打我、我打你的鬧個不停。
「喂,別把我這張臉打腫了,我可還要靠它騙吃騙。」坐在最右邊的侯衍,一面低頭躲避蘭華的重舉,一面出聲警告。只見蘭華挑起濃眉,大聲迴應。
「光打你的臉算什麼?」小case。「像你這種敗類,打死一個算一個,我這算是爲民除害。」
「哇,你真的動手!」侯衍大叫。「Andre你快救救我,我快被打死了。」
「抱歉,Eric。」邵仲秋根本懶得理他。「我的酒還沒喝完,沒空插手。」
「不會吧?」侯衍簡直快哭出來。「你是唯一能夠修理Ale的人,你都不幫我?」
邵仲秋懶懶的高舉了一下杯子,表示無能爲力。
「好吧!James,換你去修理Ale。」侯衍轉而向馬季彌求救。「頂多我再送你一組杯子,當做是補償。」萬一不幸被打死的話,還可以當做陪葬品,一舉數得。
「Sorry,Eric,我也無意插手。」馬季彌遺憾的搖搖手指。「像Andre這麼厲害的高手,都表明不救你了,我當然也要逃之夭夭。」所以說人還是得自立自強,纔不會被人看扁。
「你們這些不夠義氣的朋友!」侯衍氣憤地拐了馬季彌一記。「我就算做鬼,半夜也要去找你們算帳,到時你們可別後悔莫及!」
隨著侯衍這句不怎麼夠力的威脅,惡棍們又笑開,互相舉杯鬧成一團。伊凱文雖然也跟大家舉杯,但心思顯然不在他們的身上,惡棍們也注意到了。
「你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Kevin。」侯衍永遠是第一個提出質疑的人。
「沒這回事。」伊凱文依舊津神不振,不怎麼帶勁兒的回答。「只是有點煩,一會兒就好。」
「煩公司的事?」馬季彌問。
「算是吧!」伊凱文聳肩。「我剛調整了公司的業務部門,現在整個公司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馬。」
「那你還有什麼好煩的?」這次輪到蘭華髮言。「所有事情的發展都在你的計劃之中,你應該覺得高興纔對。」反而愁眉苦臉。
「那可不一定哦!」侯衍露出狡檜的笑容。「有一些事情是不能控制的。就算Kevin有再完美的計劃,也會出錯。」
「你該不會是指那艘鐵達尼號吧?」馬季彌接口。「她不是已經完成任務、功成身退?Kevin老早就將她開除了。」
「說是這麼說啦!」侯衍將兩手枕在腦後,模樣十分愜意。「但她是否真的被開除,恐怕得問Kevin,只有他自己曉得她真正的去留。」別人猜想不到。
隨著侯衍這一語雙關的暗示,大家紛紛把頭轉向伊凱文,看他怎麼回答。
伊凱文手持酒杯,與他們對看,考慮該不該說實話。
「她是還在我心中。」他決定不在兄弟們面前掩飾。「原本我以爲我可以無牽無掛的放下她,結果還是……」忘不了她。
「既然對她有意思,幹麼放她走?」蘭華這個人不只外表粗獷,心思有時也挺粗的。
「因爲遊戲結束,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
「我看你根本是害怕吧,Kevin。」侯衍涼涼的提出他個人的觀點,目標鎖定伊凱文。
「說什麼遊戲不遊戲,這些都是屁話,你真正的問題在於你的心結。」其他都是小事。
「對,就是你的心結。」面對伊凱文明顯的慍怒,侯衍仍是嘻皮笑臉。「你一直在說服自己,也在說服我們,說你之所以趕走她,是因爲她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但事實卻完全相反。她不但沒有失去價值,反而在你的心中日益擴大。所以你覺得驚慌,害怕她會逐漸影響你對事情的判斷力,因此你不得不讓她走,卻只能安慰自己這是最明智的選擇,所以我說你有心結,就是這個原因。」
侯衍分析師,輕輕鬆鬆就把困擾伊凱文多日的情結說出來。伊凱文除了挑眉之外還是挑眉,很難再找到話搪塞。
Eric是對的。
伊凱文首度對自己承認。
正是這些不合理的情緒,讓他害怕,所以他把她譚得雅推開,離她遠遠的。他表面上說她已經失去利用價值,其實他比誰都更瞭解她對他的重要性。就因爲太瞭解她對他的影響力,所以他急著逃開,沒想到他對她的思念卻因此而拉得更近。
原來,他只是一個膽小鬼,懦弱到不敢面對自己內心深處真實的感情。
他好想笑。
「怎麼了?你別嚇我!」侯衍的表情十分誇張。「不要突然問大笑,讓別人誤以爲我們這邊有個瘋子。」他看出伊凱文已有軟化的跡象,乾脆製造輕鬆氣氛讓他下臺。
這下伊凱文是真的大笑。
「哈哈哈!」感謝Eric這混蛋,一語點醒夢中人,讓他做不成縮頭烏龜。
「他瘋了。」蘭華評論。
「他沒瘋,他只是突然醒悟。」邵仲秋還是那副死德行,懶得可以。
「最重要的是,他決定改變他的立場,從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來。」馬季彌在一旁補充。
的確。此刻Kevin的臉上,正流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就好像他已經跟誰投降,不再掙扎。
他們知道,是那艘鐵達尼號,他不小心愛上的女人。
「我是傻子。」大笑過後,伊凱文主動招認。「但錯誤已經造成,你們說,我該如何彌補?」才能追回他的鐵達尼號。
「簡單啊!」侯衍笑嘻嘻的建議,根本不認爲那是個問題。「重新開闢一個新的遊戲場不就得了?」怎麼這麼想不開?
伊凱文反看他一眼,考慮了幾秒鐘後起身。
「喂,你要去哪裡?」怎麼說走就走,太不夠意思了。
「去佈置我的遊戲場。」伊凱文像上次一樣拿起車鑰匙,又要走人。
「你走沒關係,但是帳單誰付?」侯衍在他身後大叫。
「隨便。」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待做,誰有空管帳單。
「記得跟他收錢,James。」侯衍把矛頭指向已然離開的伊凱文。「以後不管誰要中途離席,都得負責買單。」才能彌補他們受創的心。
「我會記得。」記下了,馬季彌點頭。「Kevin要哭了,這兩個月他至少欠我好幾萬用餐費。」用來餵飽他們這幾張嘴。
「說到錢……我們是不是該把帳算一算?」邵仲秋懶懶地提議。
「算帳?」馬季彌一頭霧水。
「打賭的錢啊!」侯衍可興奮了。「我和Andre賭Kevin會翻船,你和Ale說他不會,賭金是一百萬,還記得嗎?」
「我什麼時候站在James這邊?」蘭華聞言喊冤,當初只說要打賭,他可沒有說押哪一邊。
「你就承認吧,老大哥。」侯衍笑嘻嘻。「就是那個時候、那個時候,還記得嗎?」他用手肘拐蘭華,朝著他拚命眨眼。「你叫我自己決定,我就幫你押在James那邊,現在可別耍賴哦!」
其實當初是他硬從他身上掏出卡片,擅自爲他下注,現在才把罪過怪在他身上。
「我……我……算了。」蘭華氣到說不出話來。「輸就輸,頂多幫你重新裝潢辦公室而已。」沒什麼了不起。
「你搞錯了,老大哥。」侯衍又拐他。「要裝潢辦公室的人不是我,是Andre,至於我要那一百萬做什麼?則還在想,沒那麼快決定。」難啊!
「那就趕快決定。」蘭華沒好氣的說。「五分鐘之內沒想出這一百萬的用途,我就把錢拿來糊你家的牆壁。」提醒他有多土匪。
「哇,你只給我五分鐘?!」侯衍哇哇叫。
「快想。」蘭華嚴肅的點頭。
「老大,你真不夠意思。」侯衍急得滿頭大汗。「不過是一百萬,幹麼這麼小氣……」
「亞克力斯地中海式料理」的包廂內,惡棍們依舊嬉鬧,遺憾的是仍然有一個人缺席。
「敬他的遊戲!」
但願他能開闢出一個新的遊戲場,挽回他心愛的女人。
他們再次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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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的報紙分類廣告上,登載著一則特殊的徵人啓示。
登報紙求才的是一個新成立的劇團,團名非常特別,只有一個「雅」字,偌大的篇幅,在挹滿商業氣息的廣告版中,自是特別引人注目。
譚得雅老早就注意到這則廣告,因爲它的篇幅不小,又連續登了好幾天,再加上它的團名和她的名字有若干相同的地方,她忍不住多看了它幾眼,最後決定報名參加面試。
她先打電話過去跟對方連絡,約定好面試時間。他們約在隔日下午三點開始面試,不曉得是不是她太多疑,她老覺得接電話的人,聲音有點像Anita。後想想不可能,Anita還待在原先的公司,不可能在劇團,也就匆匆掛上電話,專心準備明天的面試。
這一次,她下定決心,朝專業舞臺劇演員的路走。真實世界的風風雨雨太傷人,倒不如躲進虛幻世界,跟隨劇中人兒的歡喜悲傷。至少下了戲以後,她還是她,不會有角色錯亂的問題,也不會有被傷透心的危險,她再也不要嘗試真實的愛戀了……
冷不防觸及幾個月前所受到的傷害,譚得雅強迫自己忘掉那段日子,專注於角色的摹擬上。她把以前演過的角色拿出來再練習一次,並藉由瘋狂的怒吼,發泄她這些日子以來積壓的委屈和絕望。等到練習完畢,她已平靜許多。
「明天就用這個角色說服主考官,非獲得這份工作不可。」她給自己打氣。
由於趙大哥的劇團已經解散,她又正好失業,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就顯得格外重要。她是有點積蓄,但畢竟不多,再不快點找到工作,恐怕就得去快餐店打工,而她實在怕了外頭的人事,只想儘快逃離。
帶著如此不切實際、又有點膽小的想法進入夢鄉,譚得雅祈禱明天她能如願說服評審,順利進入劇團,一圓她成爲專業演員的夢。
時間的短針,隨著月亮、星子的移動,逐漸邁入清晨。譚得雅一大早就起來準備,忐忑不安地看著表上的指針一格一格的往前走,最後指針終於來到下午三點,地面試的時刻。
她照著對方給的地址,找到劇團的所在地。同時發現這個劇團的財力十分雄厚,除了舞臺是新的以外,所有的設備也都是新的,這在財務普遍困窘的劇場界中,非常罕見。
「有人在嗎?」她順著下降的階梯,走進劇場。「我叫譚得雅,和你們約好今天下午三點鐘面試,我現在來了。」
一排又一排的座位,像支打開的扇子,由寬到窄,沿著階梯分佈,氣勢極爲磅礴。譚得雅的呼喊聲也因此被擴大,在寬闊的空間中,不斷重複。
「有人在嗎?」她再一次呼喊,並經由迴音確認這個劇場的收音效果。
「我來面試了!」這劇場的設備真是好得嚇人,足以媲美國家音樂廳。
譚得雅一方面報上自己的姓名,一方面納悶對方怎麼都沒有反應,正想掉頭走人之際,舞臺上的布幕突然放下,播放出一個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的影子。
她愣愣地看著布幕上的人影,布幕上的人影東張西望的,似乎在找誰。她又不由自主的往前跨一步,布幕上的人影竟分裂成好幾張臉,每一張臉都寫滿了歉意,卻又欲言又止。
是伊凱文。
譚得雅想不通,伊凱文的影像怎麼會出現舞臺的布幕上,這個劇團到底和他有什麼關係?
她百思不解,這時候舞臺上竟走出一個人提供她答案。
驀地,布幕上的人影與現實中的伊凱文重疊,深深撼動她的心。
她當場說不出話,這個夢境太殘忍,不是她想要的,於是她轉身就想走。
「等一等,小雅。」舞臺上的伊凱文急忙喊住她。「你先聽我把話講完,若是到時候你還是堅持要走,我不會攔你。」
許是他的聲音太溫柔,抑或是她根本忘不掉他。無論如何,她還是停下了腳步,背對著他顫抖。
「你要說什麼?」她握緊雙拳,不知道他又要玩什麼把戲,但希望不要太殘忍。
「唉。」伊凱文只有苦笑的分。「是我活該,你就是背對著我,我也不會怪你。」
「你有什麼資格怪我?」她氣憤的轉過身瞪了他一眼,又轉回來面對牆壁。「你要說什麼就趕快說,我跟人約好了見面,沒空理你。」
「我知道你約會的對象是誰,就是我。」
譚得雅立即轉身,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你?」不可能吧,他竟是這個劇團的擁有者?
「是我。」他證實她的疑問。「是我要Anita跟你約好今天下午三點見面,她還吩咐我不要遲到。」
原來,那個接電話的女人真的是Anita,她爲什麼要和伊凱文聯手一起捉弄她?
「我沒想到你連Anita都有辦法收買。」她氣到想扯自己的頭髮,虧她還把她當成朋友,哪知竟是叛徒。
「我沒有收買她。」他的笑容苦澀。「反倒是她威脅我,這次若辦不成事,她會再度辭職,我只好盡力完成她交代的使命。」挽回她。
「Anita曾經向你提出辭呈?」這個消息讓她大爲驚訝。
「嗯,用丟的。」他的笑容更無奈了。「就在你離職的第二天,她隨即闖進我的辦公室,將辭呈丟到我臉上,嗆聲說她絕不爲我這種小人工作。」
這作風的確很像Anita,她是那種會爲朋友拚命的人。
「那,你怎麼回答?」她擡高下巴問。
「我叫她好好考慮。」他聳肩。「我告訴她,說不定你們還有在一起工作的機會,她當場就把辭呈撕掉。」
「結果你還是在唬弄她。」譚得雅有些失望,她以爲他至少還有一點誠意。
「不,我是說真的。」伊凱文搖頭。「當時我就考慮過要爲你組一個劇團,只是我太驕傲,不願意承認罷了。」
「Kevin!」她有沒有聽錯他話中的意思?
伊凱文離開舞臺,慢慢朝她走近。
「小雅,這個劇團是屬於你的。」他裸的表白令人動容。「當初你帶我去劇場,我一看見你在臺上的表現,就認定你屬於舞臺,你是天生的演員,不該埋沒在普通的公司,你不適合。」
他在她面前站定。
「但是你利用我的時候,一點都不這麼想。」他的話或許動聽,然而她無法忘記受過的傷,那太痛了。
「是我的錯,我該死。」他絕不迴避自己的過錯。「那時我太急著整肅公司,沒辦法多做考慮,只能昧著良心行事。」
她咬住下脣不回話,所有的痛苦都寫在臉上,伊凱文只得嘆氣。
「我知道我很混帳,小雅。」他小心翼翼的選擇用詞。「但請你體諒我的立場,父親臨死前交代我要改變『潤碩集團』,但當我回國看見集團運作的方式,我整個人都快昏了。老臣們倚老賣老,互相勾結。人事多年不曾變動的結果,造就了一批批只等領薪水、不願意賣力工作的員工。『潤碩集團』雖大,但仍然禁不起這樣的消耗,於是我只好痛下決心,整頓人事——」
「我剛好就在這個時候進來。」她插嘴,伊凱文一時說不出話,最後才無奈答了一句。「對,你剛好在這個時候闖進我的生命。」
這很諷刺,他們都挑錯了時間點,進入彼此的生命,再經由不同的方式分開。
「但是,我還是無法原諒你利用我。」她的眼睛泛出淚光。「我無法原諒你把我當成一個遊戲,最後還如此傷人。」
這纔是真正困擾她的主因,她不在乎當傻瓜,但對方起碼要真正愛她才公平,可他卻……
「原諒我,小雅,原諒我!」他將她擁入懷中,低聲認錯。「我會如此惡劣的原因是因爲我害怕,只好那樣對你。」
「你怕我?」這是天方夜譚嗎?
「嗯。」他苦笑點頭。「我怕我會受你的影響,也怕自己剋制不了愛你的,因而選擇逃離。」
「你爲什麼要逃?」她不懂。「能彼此相愛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好多人都求不到呢!」社會上有太多的怨偶,他們大多對彼此沒有感情,造成許多問題。
「我以前不知道,但現在我知道了。」他將她擁得好緊。「我猜,這大概就是惡棍本色吧!」
他自嘲。
「我們這羣『惡棍俱樂部』的成員,都不甘心輕易投降。」卻也因此傷害了對方。
「我曾聽趙大哥說過,你們五個很壞。」對於他們的劣行,她亦有所聞。
「趙騰輝?」他輕輕推開她,不高興的眯眼。
「是啊!」她一邊笑,一邊哭,一邊說話。「當初我跟他要『特蘭多』的會員證的時候,他就警告過我,勸我不要嘗試。」
可惡的趙騰輝,虧他還平白被他揍了好幾拳,改天一定要要回來。
「原諒我了?」他伸手擦乾她眼眶上的淚水,柔聲請求原諒。
「沒那麼簡單。」她頑皮的吐舌,不打算讓他輕易過關。「你破壞了我的面試,要怎麼賠我?」雖然他纔是幕後老闆,但也不可以隨意打斷她的面談。
「用這串鑰匙賠償如何?」他把劇團的鑰匙交給她。「若是還嫌不夠,這串鑰匙也一併帶走。」
他塞給她的,是他家的鑰匙,他個人的城堡。
「Kevin……」她茫然的看著手中的鑰匙,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我在跟你求婚,小雅。」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我希望你能當我家的女主人,打理我的生活。」
「但你自己也說過我不是一個很好的公關人才。」她緊緊握住手中的鑰匙,眼淚又開始嘩啦啦的流下。或許她沒用、不夠堅持,但她真的很高興他向她求婚。
「關於這一點,我老早幫你設想好了。」他又一次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水,叫她不要哭。「我們可以請Anita過來幫忙,她的企劃能力一流,一定能將劇團規劃得有聲有色。」
當初他就是用這個條件挽留Anita,她纔沒走人,現在他又故技重施,騙譚得雅點頭當他的老婆。
「Anita的企劃能力是很好。」這點她不否認。「但公關怎麼辦?」有了上一次經歷,她再也不想搞公關,只想好好演戲。
「這也沒問題。」既然他敢點頭,自然就有把握。「我就是現成的公關,可以幫你處理許多事。」
「你?」她懷疑地看著他,不相信他真的會搞公關。
「就是我。」他笑開。「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問我在美國做的是什麼事嗎?」
「不是經營畫廊嗎?」她一頭霧水。
「不止。」他終於肯公佈答案。「我在美國的工作是……」
空曠的劇場中,迴盪著間的竊竊私語。但見女主角搗著嘴,瞪大眼睛看著她的。她的微笑,點頭表示他說的話千真萬確,沒有絲毫做假。
既然他在美國的工作,就是超大型畫廊的公關兼股東。那麼一個小小的劇團,又怎麼可能難得倒他呢?
女主角這個時候終於點頭。
畢竟,這是他爲她開闢的遊戲場,成敗不必她負責。那麼,她只管好好的當她的老闆和演員,其餘的事,就交給她身邊的惡棍處理,她壓根兒不必躁心。
想到這裡,她笑了,笑容燦爛。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