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河畔,一座巍峨佛寺,拔地而起。
這原本也是漢室皇宮的一部分,不過自王莽篡位,劉秀興漢,建都於陽後,就變得無人照看,漸漸的殘破起來。但是,地基尚存,在劉辨出面向少府說明之後,這座廢棄的殿堂,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裡,就變成了巍峨的皇室佛寺。
其實,佛寺自漢明帝以來,就已經存在。
如陽的白馬寺,就是後世佛寺的化身。但白馬寺的興建,是爲了安置那些從西域來的高僧,存放物品,翻譯經典的地方,從一定程度上白馬寺是一座官署。
佛教的官署!
但是長安的這座佛寺,性質顯然不太一樣。
劉辨不但興建了它,還命宮中二百黃門在佛寺中出家,任圖澄爲大師,主持寺院。
同時,聚集了許多在西域流亡的僧人於此地,每日開壇講經。
據粗略計算,在短短的數月中,這座佛寺就聚集了三四百名僧人,加上那些黃門,總人數超過了五百,規模可是不小。而陳宮徐庶,包括顧雍等人,也不清楚董俷的意見。而且此前薰俷說過,盡力滿足劉辨的要求,所以並沒有去幹涉。
建安三年十一月三日,也就是董俷正式邁入而立之年的第二天,抵達長安。
自有各官署官員,紛紛前來迎接。
劉辨在董俷抵達長安之前,免去了董俷行大都督的官位。命其正式爲大都督一職。同時加封大司馬,爲三公之首。朝綱諸事,可自行決斷,無需通報漢王府。
當董俷回到家中時,正逢佛寺晚課。
悠揚地鐘聲傳入了董俷的耳中,讓他不由得一怔,在臺階上轉身向佛寺看去。
那佛寺高塔的塔頂,映入了眼簾。
“那是什麼地方?”
“董大哥。那原本是清涼宮遺址,大王在去歲末命興建佛寺,並命名爲清涼寺。平日裡大王在佛寺中聽佛講經,並且召集了幾百個西域僧人,在那裡翻譯經文。”
“哦?”
龐統說:“近來聽人說,他們在翻譯一部佛家經典。名爲《金剛經》。大王大部分時間都在監督那經典的事情,所以今日主公回來,大王也沒有出城迎接大哥。”
龐統以爲,董俷是因此而不快。
哪知董俷聽龐統說完,臉色立刻變得格外陰鬱。
他攥住了拳頭,沉吟片刻後說:“前面帶路,我要去那清涼寺,見一見大王!”
“現在?”
“就是現在!”
薰俷格外的惱火。
若是賈詡在。一定明白他的心意,不會讓興建佛寺。這該死的佛寺,居然堂而皇之的修建在自己地府邸門外。是劉辨故意如此。還是他無意爲之?這裡面的區別……
龐統看出董俷臉色不正常,不敢再說話。
連忙命人在前面領路,董俷過家門而不入,直奔那清涼寺方向而去。
要說起來,清涼寺並未動用多少錢帛。至少和當年漢靈帝大興宮殿的花費相比。不過九牛一毛罷了。也許是劉辨也知道,當年他老子所爲,造成了多大的災難。
故而在修建清涼寺的時候。縮減了不少開支。
可即便是如此,這佛寺的規模依舊是格外地驚人。在整個清涼宮的基礎上,興建裡五重大殿,四個院子,以及東西廂房無數。山門是並排的三座大門,十六尊羅漢像,每邊有八尊,分立山門左右。那氣勢,那規模看上去格外的恢宏莊重。
五重大殿,由南向北深入。
最門口的大殿爲釋迦摩尼殿,供奉的是釋迦摩尼的法相,不過佛像尚未完工。
薰俷一行人抵達佛寺門口,立刻有一排穿戴盔甲的士兵阻攔。
這些士兵,全都是光頭,披着筩袖鎧,看上去和當年董俷在陽城外所組成地巨魔士外形相似。
爲首的士卒更厲聲喝道:“清涼寺佛門重地,世俗人等不得擅入!”
薰俷眉頭一蹙,輕聲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是清涼寺大師圖澄所組建的僧兵,據說是維護寺廟地安全,保護各種經典!”
“誰允許寺院蓄養私兵?”
薰俷怒聲喝問。從賈詡主持的那一次長安大屠殺後,大戶人家不得蓄養私兵,是大都督府頒佈的法令。除官宦家庭有禁中兵馬保護之外,只有皇城和大都督府內,可以有私兵出現。其餘各處,可以蓄養家丁,凡超過二百,皆以私兵論處。
龐統從未見過董俷如此聲色俱厲的呵斥,嚇得不敢說話。
那些僧兵顯然是新招收的人,故而不認得董俷,見董俷不退,鏘地抽出了兵器。
明晃晃的刀劍出鞘,董俷細目一寒。
“殺!”
如同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那個‘殺’字,卻是顯得格外陰冷。
緊隨在董俷身後地巨魔士,呼的下馬。漢安刀唰的一下子出鞘,衝向了僧兵。
“這清涼寺,有多少私兵?”
“唔,聽說那圖澄招收了不少……主公你下令不得蓄養私兵後,原本屬於各家的私兵被紛紛遣散。有的被元直吸納入城門屯軍,不過還有一部分流浪在街頭。當時我們想,這是皇家寺院,應該不成問題,而且還能夠有助於長安的治理。”
龐統沒有說,那些被淘汰的私兵,非奸及盜,皆是品行不良之輩。
在淒厲的慘叫聲中,董俷冷冷的問道:“我只問,這清涼寺有多少私兵,廢甚話?”
“大約在七百之數!”
“七百人……都可以衝擊我的大都督府了!”
這裡距離大都督府,並不算太遠。一個是在飲馬河地這邊。一個是在河的另一邊。
薰俷說的雖然誇張,但是龐統依舊是倒吸一口涼氣。
的確,如果大都督府的守衛薄弱一點,七百僧兵,還真的就能做到薰俷所說的這一點。
“立刻調集禁軍,將所有私兵緝拿,違抗者格殺勿論!”
“喏!”
就在龐統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從寺院中突然涌出一羣人。爲首一名老僧。踏步騰空而起,掌中刷地出現一支光閃閃的長劍,闖入巨魔士中,劍光立刻迸發。
那長劍,了不起十餘斤的重量,在那老僧的手中。卻威力非凡。
巨魔士的鎧甲,是經過反覆的鑄造,堅實無比。不過當初爲減輕人和馬地負擔,所以鎧甲連接處,有細密鐵環。那老僧的劍奇準無比,劍劍刺入鎧甲縫隙中。
那是一把奇長,奇窄的寶劍,頗爲詭異。
眨眼間。三名巨魔士倒在血泊中。薰俷一見,勃然大怒……
這***是僧兵?這老頭的劍法之高明,力量之巧妙。簡直能比擬當年的王越。
“巨魔士架弩、散開!
付這老東西!”
薰俷厲喝一聲,抽刀向前。
他的刀,重六十斤,長七尺八寸。雙面開鋒,刀脊厚重。劈砍起來威力恢宏。
跨步上前,大刀呼的轉出。
那長刀本事在他身後,也沒有見董俷伸出手臂。長刀已經橫掃過來。這種刀法,是薰俷在運錘中領悟出來地訣竅。不僅僅是依靠手臂的力量,更多的是藉助身體地轉動。
不但能節省力氣,而且還能增加力道。
由於刀勢圓轉,故而董俷命名爲圓刀術。即便是用刀的大家黃忠,也非常讚賞。
而老僧的臉色顯然爲之一變。
細長利劍驀地招數變化,如疾風暴雨,講的就是一個快字。
薰俷輪刀圓轉,只聽叮叮噹噹的聲響不斷。在眨眼間,刀劍相擊已不在百餘下。
與此同時,從寺院內奔跑出地僧兵,撲向巨魔士。
而巨魔士則架起了弩機,也不說話,鋼弩呼嘯着飛出,數十名僧兵被當場射殺。
“住手!”
從寺院中傳來一聲呼喊,僧兵立刻退後。
而董俷和那老僧,卻是充耳不聞。
圓刀術刀光霍霍,把老僧罩在重重刀影中;老僧的長劍卻是越來越快,一道道,一條條,一圈圈的寒光,疾撲向了董俷。
呼喊地人,正是劉辨。
見董俷和老僧不停手,劉辨臉上浮出一抹陰翳。
在他的身後,站立兩人。一個赫然正是圖澄,另一個卻是光頭白鬚的老者。
“大王,非是大都督和老鄧不願意停,而是他二人現在拼道緊要處,誰也停不下來。”
劉辨聞聽,駭然道:“那怎麼辦?”
“大王,如今之計,唯有老朽出手,破開二人的陣勢!”
“既然如此,童師何不快快出手?”
那老僧聞聽搶身站出。有僧兵遞過來了一杆長槍,在老僧手中撲棱棱一顫……
一道電光從天而降,撲向了老僧。
老僧的注意力,本集中在董俷和另一老僧的身上,這電光突現,老僧下意識橫身攔在了劉辨的身前,長槍撲棱如怪蟒翻身,快逾閃電一般,撲棱吞吐三下。
而在旁人的眼中,老僧的槍實際上只出擊了一次。
看似一槍,虛影在前,槍鋒在後,詭異非常。來人大吼一聲,鐺的一劍劈在老僧的槍鋒上,身體在半空中翻了兩個跟頭後落地,腳步踉蹌,一連退了十餘步。
“董校尉,住手!”
劉辨認出了來人,連忙大聲喊道:“童師出手,是爲了分開董卿他們!”
那人正是董鐵,此刻卻是臉色蒼白,手不停的顫抖,駭然的看着那持槍的老僧。
“王越的徒弟嗎?”
老僧和善一笑,“怪不得那老兒囂張,你的劍法果然已登堂入室,若我在你這個年紀,卻非你的對手。我是童淵,你應該聽說過,於大都督沒有惡意,讓開!”
這老僧的話語中,乍聽上去很溫和,卻有一種難言的威壓。
薰鐵不禁猶豫了一下,看着童淵道:“你若敢亂來,我拼了性命,也不會饒你!”
童淵卻笑道:“我若是想亂來,你卻擋不住我!”
話音未落,這老兒猛然縱身而起,長槍唰的探入了弧光之中,只聽鐺鐺鐺三聲響。
童淵腳步踉蹌,銀槍之上,密佈刀痕,槍頭已經不見。
而那老僧手中的劍只剩下了一個劍柄,從肩頭到腹部的僧袍裂開,露出**胸膛。
薰俷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長刀掉在了地上。
神色莊重,細目合起,向身後伸手道:“取我卓玉!”
“董卿,住手……你要做什麼!”
劉辨的臉氣得通紅,大聲道:“孤剛纔說了,住手!”
薰俷平穩了一下有些混亂的氣息,看了一眼劉辨,又看了看立在劉辨身後的兩個老僧。
這時候,清涼寺外,卻是馬蹄聲陣陣。
片刻的功夫,千餘名禁軍抵達山門之外,越兮和淳于導領兵趕到了清涼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董卿,你怎麼會和鄧師打起來了?”
沒等董俷開口,那鄧師就陰惻惻的說:“非老朽想要動手,卻是大都督太心狠手辣。老僧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大都督正大展威風,屠殺我寺中的僧侶,好大的氣派。若非是維護大王的臉面,老朽一介草民,怕也是不敢輕易和大都督動手。”
圖澄說:“是啊,大都督剛回長安,就大開殺戒。不知我清涼寺中,又怎得罪了大都督?”
劉辨的臉,唰的了一下子沉了下來。
他看着董俷道:“董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圖澄卻不陰不陽的說:“也許是大都督不知道,這清涼寺是大王的產業吧。”
這句話說的很陰毒。
若董俷說知道,那麼就是無視劉辨;若是說不知道,那豈不是自承是橫行霸道?
薰俷細目中,閃過一道寒光。
“去歲時,臣曾下令,不但蓄養私兵。凡家丁超過二百者,皆以私兵論處!”
劉辨一怔,扭頭道:“圖澄,你蓄養私兵了?”
“小僧不過是一介白身,怎敢違抗大都督之政令?”
“那這些手持刀劍的僧侶,又算是什麼?”
“哦,這些是沙門護法,不過是一羣善男信女,信奉我佛,自願前來維護罷了。”
“善男信女,有手拿刀槍的嘛?”
“若不拿刀槍,又如何守護?”
“你……”
劉辨陰着臉,大聲道:“都閉嘴!圖澄,你越來越放肆了,還不過去向薰卿道歉。”
“小僧遵命!”
薰俷握着卓玉刀,怒視那圖澄。
劉辨說:“董卿,也許真的是誤會了……這些人都是我寺院中的居士,孤還給他們頒發了度牒。他們平日裡也不是在寺院中居住,只負責維護這寺院的安寧。”
“可是……”
薰俷本來就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聞聽一下子急了。
“大都督,這清涼寺本是皇家宮殿,說起來也是皇城所屬,大都督管的太寬了!”
那用劍的老僧,突然開口。
薰俷一時間啞口無言,問道:“你是誰?”
“老朽鄧展,受大王所請,擔任清涼寺沙門護法,日後還請大都督多多的照應。”
“老朽童淵,見過大都督!”
童淵,鄧展……
當董俷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先是一怔,而後這心裡,咯噔一下,吃驚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