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正午時分,張曼成率領黃巾軍主力抵達宛縣城下。
站在城樓上,一眼看過去,只見密密麻麻的營寨練成了一大片,足足有數十里。
耳邊經常聽人說幾十萬大軍如何如何,可真的親眼看見時,董俷依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龐大數量的敵人,黑黝黝的臉,變得更加陰沉。
也只有那個沒心沒肺的沙摩柯感到興奮,一個勁兒的唸叨着要如何如何的殺人。
典韋、董俷和徐晃都沒有說話,看着城下的大軍,思考着對策。
這時候,黃劭也登上了城頭。看着城下的黃巾大軍,他這心裡就有些複雜。
如果不是董俷,也許他現在就是這大軍中的成員之一,也許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但再一想,黃劭不禁笑了。就算他還在黃巾軍中又能如何?似他這種沒有根底的人,根本不會得到重視。運氣好了,當個小吏;運氣不好,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殺了。
倒不如呆在董俷身邊,至少心裡舒坦。
“這一戰不好打!”
所有人的心裡都很清楚。但看衆人有些意志消沉,董俷心知這樣下去可不行。如果對手好像先前那樣,他還能出去打個衝鋒,提高一下士氣。可現在,黃巾軍顯然已經有了防備,列着隊形壓到城下,想再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顯然是不太可能。
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公明兄,你曾在高平縣打過胡人,他們戰力如何?”
徐晃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想了想說:“鮮卑人兇悍。比之邊軍絲毫不差。”
“那鮮卑人和城下這些士卒比,又如何?”
徐晃這一次明白了,提高聲音大笑起來:“俷公子在說玩笑嗎?這些人也配叫做士卒?連盔甲武器都沒有,拿着燒火棍子就跑出來的傢伙,根本就是一羣烏合之衆。”
薰俷很滿意徐晃的反應,暗道一聲:不愧是未來的五子良將,果然很厲害。
看城頭上士卒都在側耳傾聽,董俷大聲說:“我聽人說,宛縣的兵馬有勇冠荊襄地美名。一羣烏合之衆,哪怕人數再多也還是烏合之衆。我們是堂堂大漢官軍。如果連一羣烏合之衆都害怕,那不如現在就滾回家去,躲在女人的裙子下面更安全。”
再次提高聲音,“說,你們害怕不害怕?”
“不害怕!”
都是血性的漢子,如何能在這時候露怯?
城頭上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呼號,董俷招手讓沙摩柯過來:“三弟。幹掉那個頭目!”
城上的動靜,讓城下的黃巾賊很疑惑。
起事以來,那些官軍看到他們就望風而逃,怎麼這宛縣的守軍一點都害怕?
有幾個軍官縱馬跑出來,手搭涼棚向城頭上觀望。沙摩柯已經彎弓搭箭,嗖嗖嗖,施展出連珠箭法,把在隊伍最前面的幾個頭目當場射殺。不知不覺中,黃巾軍向後退了一步。而只是這小小的一步。卻讓城頭上的官軍忍不住大聲喝彩起來。
“三公子,好箭法!”
徐晃忍不住讚歎。他也善射,只是卻比不得沙摩柯這般箭法高明。
之前曾見過徐晃在敵軍中撕殺,沙摩柯對這個人還是很有好感。當下哈哈大笑。
這些人在城頭上地囂張,令城下的黃巾頭目憤怒不已。
只是還沒有得到進攻的命令,這些人只得暫時穩住了陣腳,耐心的等待。
另一個城門外,張曼成正在和秦說話。其內容無非是讓秦投降,否則必死無疑。
談判的結果顯而易見,秦一口回絕。
午時剛過,就聽黃巾軍聯營之中傳來了隆隆的鼓聲。開始只是一處在響,可就像傳染了一樣,很快各處營地中都有鼓聲響起。咚咚咚咚……激昂的戰鼓聲令人熱血沸騰。黃巾軍頭領舉起刀槍,衝着宛縣城頭一聲吼叫:“進攻,進攻。攻破宛縣!”
一隊隊黃巾賊扛着雲梯向城頭撲過來。
如同一羣蝗蟲般,成羣結隊,嗷嗷地叫喊着血洗宛縣的口號。
薰俷面沉似水,舉起了手。徐晃淒厲的吼叫道:“弓箭手,上前……”
只有十步左右的距離,董俷猛然把手揮下。
“放箭!”
嗡-!
弓弦齊響,發出蝗蟲過境時的聲音。城頭上的弓箭手大約有兩千人,分佈在整個城頭上,共有三排。一排利箭破空呼嘯着射出,另一排弓箭手錯身站在城垛前。
“放箭!”
徐晃再次吼叫,又是一排箭矢飛出。
衝在最前面的黃巾賊,被強弓射中。由於距離太近,箭矢的力道把他們的身體撞飛出去。剛落在地上,後面地士卒來不及手腳,紛紛就踩踏了過去。慘叫聲在戰場上空迴響,但並沒有影響後面的黃巾賊衝鋒,依舊悍不畏死的向城頭蜂擁撲來。
弓箭手幾乎不停,箭矢如雨點般飛落。
生命在這一刻變得格外脆弱,一具具屍體倒在了城頭下。護城河漸漸的被填平了,雲梯搭在了城牆上。董俷依舊冷靜異常,輕聲道:“點火!”
早在城牆腳下,堆放了無數乾柴。
幾乎把宛縣各家各戶地柴火都收集過來,上面堆放着枯草。
無數個火把從城頭上扔下來,落在柴堆上。乾柴呼的的一下就燒了起來,已經爬上了雲梯的黃巾賊這才發現,在城牆下居然還堆積着這樣的東西。連同雲梯,一下子被吞噬進了火海中。有機靈的人也顧不得已經爬了一半,從跳下來在地上翻滾,這才撲滅了身上的火焰。
道火牆,奇異的在宛縣城牆外形成了一道屏障。
護城河被填平了,想要滅火,變得格外困難。再者說。乾柴燒起來,哪有那麼容易熄滅。
在烈焰騰空的一剎那,所有的弓箭手齊刷刷後,放下強弓,挽起了大刀。
火焰噼啪作響,慘叫聲不絕於耳。更有云梯倒塌,落在火海中發出轟隆地聲響。
戰場上突然變得很安靜,也許黃巾軍一開始太過於順利了,在遭受強烈抵抗後,所有的頭領都有些不知所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後戰鼓聲隆隆作響,可是面對着那面火牆,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大火在一個多時辰過後,漸漸熄滅了。
城牆一片焦黑。
“衝,給我進攻!”
—
黃巾軍再次傳來了一陣淒厲的吼叫聲,數千手裡甚至拿地是砍柴刀。鋤頭的黃巾士卒朝着宛縣發起了衝擊。城頭上,箭如雨下,有逼近城牆的人,剛搭起了雲梯,就被一塊塊石頭砸的血肉模糊。一次,兩次,三次……當黃巾軍頭目想起用弓箭壓制城頭的弓箭手時,天已經矇矇黑了。半天苦戰,黃巾軍喪失了數千人馬。
城頭上。薰俷的表情肅穆。
可以看得出來,指揮今天戰鬥的黃巾軍並沒有什麼經驗。
但這絕不代表黃巾軍裡沒有能人,明天地戰鬥會是什麼結果呢?
薰俷很擔憂,可又不能在臉上表露出來擔憂的情緒。這心裡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一夜無事。
天亮之後,黃巾軍再次向宛縣發動了攻擊。
這一次很顯然,他們派來了有經驗的將領,先是用弓箭手對射,壓制城上的弓箭手,同時拍出悍勇的士卒,一步步逼近了城牆。一座座雲梯搭起來,黃巾賊爭先恐後的往上爬。從城頭上腳下了滾燙地油,一塊塊礌石如同雨點一般的落下來。
很明顯。黃巾軍是下了狠心,根本不顧惜士兵的性命,瘋狂的發起一波波的進攻。
一批黃巾軍被打退。城頭上的士兵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第二批黃巾軍就衝了過來。加之黃巾軍有章法的攻擊,對駐守宛縣的官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戰況可以用慘烈二字來形容。
正午地時候,第一批黃巾軍衝上了宛縣西門城頭,不過很快就被殺了下去。
鎮守西門的將領名叫李嚴,年紀不過十八九歲,但面對如此血腥的殺戮場面,卻表現的極爲鎮靜。但黃巾軍雖然被趕了下來,所造成地影響卻極爲巨大。受到鼓舞的黃巾軍感到破城就在眼前,再次瘋狂的發動進攻。
下午,東、南兩門也相繼被黃巾軍攻上了城頭。
東門有黃忠鎮守,南門更是由秦親自坐鎮。兩人指揮士卒先後把衝上城頭的黃巾軍趕下城去。一時間三門險象環生,反倒是人數相對較弱的北門始終穩如泰山。
一整天,宛縣就如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吞噬了黃巾軍數千人的性命。
而宛縣本方也是傷亡慘重,近千人喪生,上千人受傷。按照董俷事前的安排,秦把整個縣衙清空,作爲臨時的救護地。以馬真爲首,整個宛縣的郎中全部被徵用,從早上忙到了晚上,甚至連吃飯地時間也沒有。
在這個時代,任何一次戰爭都沒有過如此龐大的救護羣體。
也正是這個救護羣體的出現,使得很多士卒在經過簡單地包紮之後,重新回到戰場。
天黑之後,瘋狂進攻了一整天的黃巾軍終於停止了攻擊。
城下,遍地的死屍。
城頭上,鮮血順着石縫流淌,順着城牆往下流,把整個宛縣都覆蓋在一片血色中。
秦面對這種情況,也十分的擔心。
何老太爺把半個何府貢獻出來,作爲臨時的縣衙。
議事廳中,燈火通明。
薰俷、黃忠、秦、李嚴、蒯良、龐德公聚集在大廳裡,耳聽手下的傷亡報告,都顯得憂心忡忡。
“大人,爲何今日三城皆陷入死戰,屢屢被反賊攻上城頭。反而北門戰事平靜?”
年輕氣盛的李嚴,是文聘的朋友,都曾在黃忠門下學過武藝。
他就是看董俷不順眼,臉上還帶着血污,拍案而起。指着董俷的鼻子問道。
薰俷一皺眉,“正方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裡清楚。”
“依正方兄所言,是不是說俷和反賊勾結在一起?”
薰俷說話沒有半點含糊,語調格外陰冷,“正方兄是不是準備先除了薰俷這個內奸。”
幸好沒帶典韋和沙摩柯,如果這兩個人在,肯定當場翻臉。
李嚴冷哼一聲:“這是你自己說的!”
“正方,閉嘴!”
黃忠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李嚴這不是擺明了沒事找事嘛……人家地城門沒被攻破,自己這邊的城門被攻破了幾次。說明人家的本事高明。他自然清楚李嚴在想什麼,可大敵當前,卻爲了小事而自亂陣腳。李嚴徒有賢名,心胸未免過於狹窄。
薰俷沒有理睬李嚴的挑釁,扭頭向秦看去,“大人,若是懷疑俷。俷願交出兵權。
“俷公子別生氣,今日正方那邊死傷有些慘重,故而口不擇言,勿怪,勿怪!”
秦忙勸解,然後厲聲道:“正方,還不快點去給俷公子道歉?”
李嚴氣呼呼的站起來,一拱手說:“某失言了!”
薰俷冷笑道:“正方兄的道歉,俷不敢受。今日正方兄所賜。他日俷定有回報。”
候!”
得,兩個小心眼,還對上了!
秦等人不禁苦笑,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解。
龐德公沉默不語。突然道:“不過今日俷公子那邊的情況,似乎的確有點不正常。”
薰俷臉色一變,心道:你這老頭不是給我添亂嗎?
黃忠握住了肋下寶劍,盯着董俷。而秦和蒯良則疑惑的看着龐德公,不明白他的意思。
龐德公笑道:“俷公子別誤會,我並非是說俷公子和反賊勾結。而是說,反賊可能在用計。猛攻三城,獨北城地不夠猛烈。如果換一個人,肯定會對他有些懷疑。你處置他,勢必引起他的不滿。不處置,卻也要心生疑慮。正如漢升所說,大敵當前。我們先自亂的陣腳……而且今日猛攻北城,會不會是黃巾賊故意給我們造出錯覺呢?”
秦一怔,“還請龐公明言。”
龐德公說:“今日北城壓力不夠,而其他三城則很吃力。如果換個主將,說不定就會分出北門的兵力以支持其他三城。而北城也因爲戰事鬆弛,而生出懈怠。等時機成熟,突然猛攻北城,則宛縣就可能被一舉攻破。張曼成,倒也有一些手段。”
秦等人聞聽,不由自主的齊刷刷點頭。
“龐公如此說來,確有幾分可能。”
李嚴也覺得自己剛纔可能有點過分了,但又不好正面向董俷道歉。忍不住問道:“龐公,那可有破解之策?”
龐德公問道:“俷公子,你手中還有多少人馬?”
薰俷說:“五溪蠻尚未出動,加上何老太爺送來的家兵,如今尚有兩千二百人左右。除此之外,還有一千婦孺由黃劭指揮,如今正在城內修建一座臨時的簡易甕城。”
漢時地甕城,主要是修建於城外,而非城內,用以輔助防禦。
聽董俷說要在城內修建甕城,秦等人都愣住了。反倒是龐德公和李嚴眼睛一亮。
“俷公子看起來已經有主意了?”
薰俷搖搖頭,“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老黃的主意。只是目前材料不足,從昨天開始,已經命人拆除北城附近的民居。恩,百姓倒是沒太大反應,相反很積極的協助我們……秦大人,我建議發動宛縣百姓,協助防禦。反正宛縣若被攻破,大家都沒好日子過。如果加上宛縣百姓的協助,我猜想應該能讓我們多撐一些時間。”
“此計甚好……子柔,就由你來安排。”
秦猶豫了一下,“龐公,你還沒有說出計策呢!”
龐德公笑道:“不用再說了,俷公子的人已經想出了最妥善的辦法,不如由他解釋?”
黃忠、秦和蒯良同時起身,“還請俷公子指點迷津。”
這一來,董俷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
撓了撓頭,他躬身說:“請稍等片刻……”
轉身走出議事廳,讓親兵送來了一個模型。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昨日黃劭找城中木匠臨時做出來的模型。這是內甕城,這是城門,老黃地計策是這樣……”
薰俷侃侃而談,秦等人仔細聆聽,不時的還詢問一兩句。
等董俷講完了以後,包括龐德公和李嚴都齊聲說好。龐德公笑道:“此計若成,定能讓黃巾軍士氣大跌,甚妙,甚妙……俷公子,沒想到老黃平時不太喜歡說話。關鍵時刻居然還有這等本事。嘿嘿,看樣子俷公子的手下,當真是藏龍臥虎啊。”
李嚴凝視董俷地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
張曼成繼續猛攻東西南三城城門,每日投入地兵力將近萬餘。
小小的宛縣在旬日之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絞肉機,每天不斷的吞噬着雙方將士的性命。
北城的防禦,董俷交給了徐晃和沙摩柯。
經過數日的激戰。徐晃的才能逐漸顯露出來,已經露出了坐鎮一方的名將本色。
從一開始地默默無聞,到後來成爲議事廳地常客。
短短十幾天的時間,徐晃已經得到了衆人的承認。也正因爲這樣,薰俷和典韋從北門轉移到了東門,協助秦防禦。毫無疑問,秦是一個好官,可是在這大戰之中,一個文弱書生即便是胸懷十萬甲兵。卻無法起到太大地作用。
薰俷和典韋的勇武,已經得到了衆人的認可。
一到東門,秦乾脆把指揮權扔給了董俷,自己卻跑去協助蒯良。動員宛縣局面。
豔陽高照。
這本來是一個踏青地好日子,可是眺望宛縣,卻看不到半點的春意。
整座城市已經變成了一座被鮮血浸泡透了的城市,粘稠的鮮血滲透入城牆,把青灰色的城牆變成了暗紅色。到處都是粘在上面的血肉、臟器。鮮血仍在往下流淌,瘋狂的黃巾士卒在經歷了二十多天的血戰之後,已經變得越發兇悍了。再也不是剛開始毫無章法的攻擊,再也不是沒有配合地獨自作戰。
薰俷已經脫下了沉重的盔甲,換上了輕便的筩袖鎧,連腳上的靴子都換成了草鞋。
雙手揮舞斬馬劍。嘶吼着把一個衝上城頭地黃巾軍將領砍成了兩半。
然後衝上城牆,雙手握住剛搭上來的雲梯一端,雙臂用力。發出一聲咆哮,“給我下去!”
沉重的雲梯轟然被推倒,連帶着雲梯上的五六個士兵被摔的血肉模糊。
雙腳浸泡在血水中,而董俷似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覺。他麻木了,完全的麻木了。
機械的殺人,機械的吼叫……
短短二十多天,整個人就瘦了一
典韋的情況也不是很好,腿上地傷口本來就沒有好利索,如今又傷上加傷。黃巾軍如同消滅不完的螞蟻,沒完沒了的對宛縣進攻。薰俷已經快要忘記時間了,也數不過來究竟殺了多少個敵人。他終於明白,在這種千軍萬馬地撕殺中,個人的力量竟然是如此渺小。
真不知道,那趙雲當初究竟是怎麼在長阪坡殺的七進七出?
鐺鐺鐺……
遠處有銅鑼聲響起,黃巾悍卒如同潮水般的退去,只留下了一地的死屍。
尚未死透的傷員,在城下哀嚎。撕殺聲似乎一下子消失了,給這戰場增添了一種詭異的氣息。
秦等人組織起來的救援隊匆匆登上城頭,把一具具黃巾賊的死屍扔到城外,又把己方陣亡的官軍收攏,把那些受傷的士兵從城頭上擡下去,顯得是格外匆忙。
薰俷的腿一軟,撲通坐在血水中,靠着牆壁喘息。
遠處,典韋一瘸一拐的走過來,一屁股坐在董俷的身邊,肩膀上還插着一支利箭。
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董俷看看典韋,典韋看看董俷,突然都笑了起來。
“大哥,受傷了?”
典韋伸手拔出肩膀上的利箭,一股血箭噴出,濺在了董俷的臉上。
“小傷而已,沒啥好大驚小怪……兄弟,你還好吧!”
“我?”
薰俷笑道:“還活着。還有一口氣。”
掙扎着坐起來,目光從垛口向外張望,黃巾軍大營中升起了炊煙。
“大哥,今天已經是第幾天了?”
典韋掰着指頭算了一下,“二十八天了,已經二十八天了!”
“媽的,援軍連個消息都沒有?究竟是怎麼回事?再這樣下去,我們可要撐不住了。”
“撐不住也要撐,老子還要活下去,還想看看我那個沒出生的兒子。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嘿嘿,兄弟,哥哥我已經有兩個兒子了,你呢?怎麼連個媳婦都沒有?”
薰俷地腦海中,浮現出了董綠笑盈盈的俏模樣。
“等這次回去,我也要成親了!”
“對了,上次老黃說張曼成會發動襲擊。怎麼到現在也沒有動靜?我昨天聽老三嘟囓,說北城的戰況也時而緊張,時而鬆弛,搞不清楚那些反賊究竟在搞什麼鬼。”
薰俷喃喃自語:“我怎麼知道……我現在只想回家,陪着奶奶。”
“嘿嘿,還是個小孩子啊!”
典韋笑呵呵的說着,站起來準備去巡查城頭上的情況。這也是他和薰俷每天都要進行的工作。不過今天看薰俷這樣子,典韋知道,恐怕薰俷是沒心情再去巡查了。
剛要離開。突然從天上傳來一陣隆隆的聲響。
薰俷神經質的翻身爬起來,厲聲吼叫道:“敵襲?是不是敵襲?”
其實,不僅僅是董俷有這樣的反應,城頭上所有的士卒。也差不多是同樣地反應。
那聲音和戰鼓的聲響很相似,每次聽到這種聲音,就代表着反賊準備進攻。
典韋手扶城牆,擡頭看了看天色。
“不是敵襲,是打雷了!”
“打雷?”
薰俷擡起頭,發現天色突然間變得有些昏暗,烏雲翻滾,銀蛇在厚厚的雲層中穿梭。
這也是入春以來的第一次打雷。
在這種時節,打雷本來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董俷看來,卻顯得有些不太一樣。
典韋喃喃自語道:“看起來晚上有大雨啊!”
“是啊。要下雨了!”
這時候,一匹戰馬從馬道上衝上了城牆。
“俷公子在不在,俷公子在哪裡?”
薰俷高聲叫道:“我在這兒。有什麼事?”
一個親兵從戰馬上跳下來,單膝跪在血水之中,“太守大人有令,請俷公子前去議事。”
看起來,並不是自己一個人這麼認爲,龐德公他們也意識到了!
薰俷點點頭,“告訴秦大人,我馬上就過去!”
說完,拉住了典韋的手,輕聲的說:“大哥,這裡你辛苦一下,我估計快要結束了。”
“結束?什麼快要結束了?”
典韋被董俷這沒頭沒尾地一句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
但董俷已經無法再回答他的問題,甚至連他說什麼都沒有聽見,匆匆的跑下城牆。
扶着城牆,看着天上翻滾的烏雲。
典韋靈機一動,似乎有些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結束了,真的要結束了嗎?
“醫護兵在哪兒?媽的,沒看見老子受傷了,快點過來給我包紮……醫護兵,都死哪兒去了!”
獨具特色的大嗓門在城頭上回響起來。
醫護兵,是董俷專門爲那些負責治療包紮地人取的名字。
城頭上的士兵們,聽到這個嗓門,頓時覺得格外心安。有不少人,甚至哈哈的笑了起來。
半空中,春雷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