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龍閉目不言,那三個凡人坐下兩匹良駒有龍馬血脈乃是一看便知的事,真龍法眼可破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那龍馬血脈瞞不過他的眸子,然而有血脈是一回事,能不能過河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那個持槍的凡道講的,有龍馬血脈不是真正龍馬,如何能過鎖靈河?
在虯龍看來,這三人,兩個不過是凡間的道士罷了,此次怕是不知道從哪裡聽聞了倚帝山的消息,又或是誤打誤撞來了這裡,尋到了正確的方位,只是想討點機緣,以求踏入仙道,似這種人,虯龍見過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最終的下場都是死了,沒什麼好說的。
存世兩千六百年,對虯龍來講,凡人常常有一種可悲的性格,那就是自負,對於自己不確定的事情,總是會以自己心中的想法爲基準,最終付諸行動,然而結果往往都是付出了不可挽回的代價。
“多加干涉與我也無益處,且讓他們自己來去,便是死了也是命中當有此劫。”
虯龍如此想着,便懸於天穹不動,似是打盹。
李闢塵見虯龍如此,也不惱火,他們二人現在本就是“凡人”,在這些“仙人”看來,也許就是厲害點的武夫,會點不入流的道術,來此撞機緣的。
“命只有一次,似兩命之說終是少之又少,我惜命,卻有的時候不得不以命相搏,然便是搏命,我也要有五分把握,這是大賭,既然我得清靜之經,便不是該早夭之人!”
李闢塵眸子中顯出神采,得古仙法者皆有大機緣,禍福相依,自己的氣數連苦界老祖都看不出,不論是何原因,皆有一道說法。
自己氣數不該絕!
“若是在這裡死了,那也是我命該如此,但我不信!”
李闢塵想到諸多事情,首先便是《清靜經》,第二便是第七洞天所得《太初八卦先天混元至解》,第三便是太華之緣!
身負如此多的因果,牽一髮而動全身,便是自己想死也死不得!磨難該有,身死卻是難說!
李闢塵看着那道大河,手指舉起,摸了摸眉心。
“洗象池真水尚在我身,這是洞天之水,爲我的資本!”
“我不信,你區區一個鎖靈河,敢吞了我,接下我的因果,敢覆了這三滴洗象真水!”
世間萬物皆有靈,一草一木一沙塵皆有本身之意,雖然模糊,但無數念頭匯聚一道“真靈”當中,聚道而出,這便是天地乾坤!
山川草木江河湖海不似真正有魂魄意志的人靈生靈,後者也許會不顧忌這些因果,強行擊殺,哪怕最後萬劫不復,只求得心中痛快便可,然而這些無有魂魄,只有模糊真靈意志的山石江河,會有趨吉避凶的行爲,若是不敢接的,萬萬不可能強行去接!
若要江河成靈,山川成聖,那便不是一兩千年可以辦到的,少則三千載,歷一大劫,多則九千載,歷三次大劫達至萬年方可出。
李闢塵撫摸踏紅塵的五花鬃,這匹烈馬擺擺頭,看了看天空中的虯龍,眸子中閃動着不一樣的光彩,它打個響鼻,遵從李闢塵的意願,或者說是它自己的意願,開始朝河流中走去。
荒山上,那些女道盯着下方,指指點點,笑靨如花,其中同樣有人一臉可惜,不斷搖頭。再看時去,卻又發現些不一樣的東西。
“咦,是個瞎子?長得還挺清秀。”
“呵,難怪了,看不見之前我們的情景,自然無所畏懼。”
“那人同伴也不阻攔他?”
“凡人麼,成天爲了一點小利算來算去,嘖...”
“你們看,那騎黃馬的少年真好看誒!比我都漂亮呢。”
這些女道開口來,嘰嘰喳喳,卻又小心翼翼,生怕打擾了三位人仙長老,再看下方時,見那葉緣,又見李闢塵,便說起凡人仙人差別來,不斷搖頭,滿是可惜和不屑。
她們之中,修爲最高的也就是玉液,距離結丹差了不知多遠,而最低的才三火境界,也只有到了這個境,才能施展御劍之法,三火之下,那是來都來不了的。
“止言,不過是兩個凡人,有什麼好議論的?”
一名人仙忽然睜開眼睛,她掃視諸多弟子一圈,那些女道頓時閉口,有的吐了吐舌頭,卻是不敢再說話,皆是靜言。
她又把目光轉向下方,見那匹黑皮紅紋的馬兒開始踏入水中,不由地嗤笑一聲,搖搖頭,卻又嘆口氣:“至多不過百年性命,看那模樣不過十之五六,舞象之年,卻如此作踐自己,好好的命數不要,卻做這種必死無疑的事情。”
她話說完,邊上有另一位人仙開言:“仙人言凡人,龍何曾會與魚蝦多言半句?便是心情來了,可去提點半下,若心情差了,死滅成屍又與自己何干?”
“曾經也是凡人,不免多看兩眼,不過確實是這個道理,魚蝦死滅,與我等何干。”
她點點頭,便不再看下方情景,最終結果不過一死而已,早已堪破,沒甚麼再可觀的。
邊上一羣弟子面面相覷,一清秀女道弱弱開口,對一名師姐言:“長老所言有些道理,可看着人就這麼白白送死確實是有些不忍,不若我們去提點一二,如果再不聽,就算是死了,心裡不也是好受一些麼。”
那師姐道:“我們不成仙,不列仙班,師妹你終究還是有些柔善,似這些凡人,死了便也是死了,你看那少年入河,他那同伴只是言語些許,卻並不阻攔,由此便能看出這些凡人齷齪內心,他雙目無事,而那少年卻是個瞎子,這其中道道,還看不明白麼?”
那師妹張了張嘴,道:“可師姐,你未曾去取證,卻又如何知道是這麼回事......”
“還需取證?誒,師妹你終究涉世未深,看不透人心啊。”
師姐搖頭,目光中滿是好笑與寵溺。
師妹嘆氣,再看下方,目光中滿是悲傷,卻是開始朝後退去,不忍看李闢塵被溺死的情景。那師姐搖搖頭,心道師妹如此柔善,當真不可取,螻蟻般的凡人,有甚麼可惋惜悲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