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心中明瞭,看來這些人早就已經做好給他們送葬的準備了,昨夜他們的猜測沒有錯,將軍是在試探他們,如果能活下來,那就證明是真有本事,接下來就會被引薦給鎮南侯,要是今早打開門,看到的是滿地的湖水,還有幾具被啃噬爛的屍體,那就直接爲他們收屍。
從將軍如此流暢的步驟來看,顯然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大家也對將軍背後的鎮南侯愈發好奇。
上樓,見到高延青的屍體,將軍露出一副悲痛的神色,還不忘安撫剩下的人,“諸位師傅請放心,這件事說到底也是發生在我們落安城,這位師傅的後事我們會一手操辦,還有,他的家人也會領到一筆豐厚的報酬。”
在這樣的世界,江城等人對於報酬完全不在意,他們只想着怎樣活下去,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畢竟劇情還要推進,張啓正對着將軍一拱手,“我這兄弟也是個苦命人,我們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後事…後事就拜託將軍了。”
“分內的事。”
將軍回答後,隨即對着身後的士兵遞了個眼神,一位蓄着鬍鬚,上了歲數的士兵走過來,先是彎下腰,仔細檢查了僅剩的半截屍體。
江城注意到,對方的注意力在屍體的巨大創口處,以及臉上停留的時間最長,創口附近還有幾株美人香,沒過多久,此人貌似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線索,幾位士兵上前,直接用牀上的被子,將半截屍體裹在被子裡,然後就那麼擡走了。
被子完全被湖水浸透,一路上還在滴滴答答的滲着水,胖子望着地下殘留的水漬,忽然有股很噁心的感覺。
這股水帶着一股粘稠的質感,還在不斷散發着一陣陳腐的臭味。
稍後,之前安排巡查整間院落的幾隊士兵也紛紛回稟,正如江城等人所想,院落內除了這一間死了人的房間出現水漬外,其餘位置一切正常。
聽到這些,將軍緊繃的臉色舒緩了不少,隨即對着衆人點了下頭,用堅定的語氣道:“出了這樣的事,此間院落是斷然不敢再讓諸位師傅繼續住下去了,各位師傅如果方便的話,現在就隨我去侯府面見侯爺。”
話雖然說的客氣,但話語間也根本沒給江城等人第二個選擇,胖子聞言後深吸一口氣,這接下來的劇情他似曾相識,看來劇情地圖要推進到侯府了。
毫無疑問的應承下來,在將軍安排好這裡的事宜後,一行人在將軍的帶領下,前往侯府,這次他們的待遇比之前好少了不少,不但周圍有士兵隨行護衛,更安排了一些馬匹供他們騎乘,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着侯府進發。
隊伍行進在路上,十分扎眼,江城注意到這些馬匹所用的器具上也鐫刻着古怪的花紋,而這花紋他之前見過,包袱皮上就是,這是侯府的專屬標誌。
一路上所到之處周圍的行人商戶紛紛避讓,望向江城等人的眸子裡寫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敬畏,有恐懼,還有一股讓江城也琢磨不透的微妙情感,被這樣一雙雙的眼睛盯着,胖子忽然有些莫名的緊張,那種感覺…就彷彿是在爲他們送行。
不對,是送葬纔對。
令衆人意外的是,聲名赫赫的鎮南侯府居然並不在城內的中心位置,而是位於一處甚至稱得上偏僻的地方,從之前的院落走到這裡,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時間。
早在距離侯府還有一段距離時,將軍就招呼着衆人下馬,一行人改爲步行前往,
大白天的,侯府闊氣的正門緊閉,門外一個人都沒有,或許是光線的關係,胖子望着侯府正門,看得久了,只感覺一陣陰森的鬼氣。
走在最前面的將軍扭過頭解釋,“各位師傅,侯爺他喜靜不喜鬧,也不看重排場,我們從偏門進府。”
“全憑將軍安排。”衆人應聲。
一行人拐個彎,走進一條僻靜的衚衕,進入後沒多久,衆人同時感覺到一陣形容不出的不適感,兩側的牆被漆成硃紅色,而且特別高,天空都被擠壓成一道縫隙,四周安靜的出奇,大家抿緊嘴脣,一言不發,氣氛十分壓抑。
胖子左右看,盯着兩側硃紅色的牆,這牆紅的瘮人,而且越看越讓人移不開眼睛,彷彿像是一口無底深潭,要將人吞噬其中,耳邊隱約響起了笑聲,是小孩子的笑聲,笑聲一陣接着一陣,時遠時近,飄忽不定,但同時很清脆,清脆的甚至有些詭異。
直到有人伸出手,擋住了他的眼睛,回過神來的胖子突然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中走到了牆邊,身姿古怪的探出頭,臉對着牆,距離近的幾乎要貼上去。
“什麼…什麼情況?”胖子忽然感到一陣惡寒,立即後退。
遮住他視線的自然是江城,而胖子後退時沒注意撞到了唐啓生,唐啓生順勢扶住了他,同時低聲,“不要看兩側的牆,這牆不對勁,牆上的塗料裡摻了死人血。”
祝捷盯着胖子,尤其是胖子的一雙瞳孔,彷彿在確認什麼,片刻後才點了點頭,鬆口氣道:“還好,發現的及時,不然被奪了心神可就麻煩了。”
一行人短暫遲疑後,繼續朝前走,走在最前面的將軍孤身一人行走在狹窄的通道里,彷彿根本不關心身後發生的事。
這種種詭異之處聯繫在一起,更加堅定了衆人探究鎮南侯府的決心,堯舜禹扭頭看向唐啓生,對方剛纔的表現肯定是看出了牆內的玄機,“唐先生,你剛纔說牆上的塗料裡摻入死人血,是什麼意思?”
唐啓生遲疑片刻,搖了搖頭,“我說的或許不準確,具體的還要問他,唐啓生看向胖子,語氣很認真問:“你剛纔…看到什麼了?”
“沒,沒看到什麼,但我聽到…聽到一陣笑聲,是小孩子的笑聲,很清脆,不會…不會錯的!”回憶起剛纔的場景,胖子心底一陣發顫,他怎麼可能不清楚,剛纔差點着了道。
“只有笑聲,你看到孩子的臉,或是頭了嗎?”走在最後的張啓正突然開口:“比如小孩子的頭掛在牆頭上?”
只是聽着張啓正的形容,胖子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什麼陰間場景,小孩子的頭掛在牆頭上?
“沒有沒有,只是…只有笑聲。”胖子連忙糾正。
唐啓生聞言鬆了口氣,“那問題不大,看來我猜的沒錯,不是那種東西,只是牆面的硃紅塗料裡摻了死孩子的怨血,難怪這樣殷紅。”
“這牆修築的太高,中間這條路極少見陽光,時間久了,自然滋生出邪異,那些死孩子的怨靈不散,會在路上勾引意志不堅定之人,你剛好着了道而已。”
聽到唐啓生滿不在乎的口吻,胖子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是親歷者,自然知道其中的詭異之處,而聽唐啓生的意思,他好像還蠻慶幸的,只是一些死孩子的怨靈,而不是那些東西。
那些東西…又是什麼鬼東西?
看出胖子的疑惑,久未開口的李白徐徐說道:“別害怕,他們擔心的是鑄生靈,所謂鑄生靈和打生樁有些類似,都是將活人澆築在建築裡,用活人的血肉意志爲建築加持,以達到某種效果,而二者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打生樁一般用於水中,跨河築橋一類,而鑄生靈則不同,大多數是用於家宅,具體過程就是拉來活人澆築在地基裡,或是直接鑄進牆中,有這麼一種說法,這些人死前的怨氣越重,越恐懼,則鑄生靈的效果越好,輕則保護建築百年不倒,效果更好一些甚至能使主人一家驅邪避祟。”
“據說想要分辨這家是否鑄生靈,有幾點可以參考,鑄生靈的家宅夏天十分涼爽,不是有風的那種涼爽,而是隻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很涼快,還有一點,那就是家宅建築不腐不蛀,不受蟲蟻的侵擾,甚至就連蚊蟲都看不到。”
李白解釋的很詳細,胖子這時才突然意識到,這已經是高端局了,隊友中臥虎藏龍,要不是醫生帶,他就連參與這種局的資格都沒有。
現如今還沒有進入到鎮南侯府,只是外面這條衚衕就已經差點讓胖子着了道,大家對侯府內的局面很不樂觀。
終於,走在最前面的將軍停下了腳步,牆壁一側出現了一扇偏門,偏門分爲左右兩扇,黑漆漆的,將軍站在門前,伸手叩門,動作一下一下的,居然有股僵硬的感覺。
從叩門的聲音判斷,這扇老舊的木門用料十分紮實,發出的聲音很實。
胖子盯着這扇門,怎麼看怎麼覺得古怪,這兩扇門板令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彷彿門開後,會有意外發生,而且…而且門的邊緣部分還有一排孔洞。
孔洞不算大,也不很明顯,需要很仔細才能看到,從上到下,依次排成一排,還不等胖子繼續想下去,“吱嘎——”一聲,門,開了。
開門的是個女人,女人穿着一身綠色羅裙,模樣中人之姿,看打扮應該是侯府裡面的丫鬟,但女人臉上面無表情,而且還隱隱滲透着一股不自然的白,“宇文將軍,侯爺正在裡面等你。”丫鬟聲線很平,沒有任何感情。
宇文將軍…這也是大家第一次知道這位將軍的名字。
女人身後還站着一個男人,男人絡腮鬍子,膀大腰圓,穿着一身短打,赤着兩條胳膊,暴露出的肌肉看着就充滿力量感。
江城幾人敏銳的注意到,無論是丫鬟身上的衣服,還是赤膊男人身上的短打,都在顯眼位置上顯現出了侯府內特有的花紋,這彷彿已經成爲一種炫耀身份的手段。
男人也不說話,一雙豹眼掠過宇文將軍,盯在江城等人身上,像是要在他們身上鑽出兩個窟窿,好在江城等人也算是身經百戰,什麼場面沒見過,也沒被男人嚇住,依舊保持着面無表情的模樣。
稍後,丫鬟與男人讓開身體,宇文將軍第一個跨入府門,江城等人緊隨其後。
裡面空間很大,一行人穿過一道道迴廊,來到一處僻靜的別院,一路上江城等人環顧四周,想要將侯府內的地勢記下來,但很快,就都放棄了,因爲這裡面實在是太複雜了,一層套着一層,而且好多地方几乎都是一樣的,胖子甚至懷疑這位宇文將軍在帶着他們繞圈子,就是爲了繞昏他們,不讓他們記住侯府內真正的路。
停在一處別院前,宇文將軍頓住腳步,扭頭道:“勞煩各位師傅在此稍作歇息,我還要去裡面稟告侯爺,侯爺最近一段時間都在靜養。”
稍後,宇文將軍壓低聲音,繼續開口:“對了,我要提醒各位師傅,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各位師傅儘量不要到處走動,最近府裡面出了一些事情,情況比較複雜,一旦讓其餘人誤會了,可就不好了。”
說完後,也不等江城幾人反應,就一個人走進院子,幾個轉身後,人就消失不見了。
等宇文將軍走後,胖子才真正的鬆了口氣,這人站在自己身邊,讓他很緊張,“靠,這人在說些什麼啊,還特意告訴我們不許到處走,但我怎麼聽着有慫恿我們的意思呢?你們說會不會……”
可等胖子回過頭,突然發現江城張啓正等人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幾人的臉色都很差,尤其是祝捷,一張臉陰沉的厲害。
祝捷盯着幾人,視線從江城的臉上,一個個的掃過,彷彿在確認某些東西,稍後,就連呼吸都跟着急促起來,“都別藏着掖着了,你們也看出來了,對不對?”
“嗯。”張啓正掃了眼別院內,冷靜的點了點頭,“剛纔我們進來的那扇門不對勁,那不是普通的門板,而是棺木,那扇門是用棺材打造的,而且是沉入水中很久的黑窖棺,門邊緣的那些孔洞就是當初釘棺材釘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