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月下夜想曲(一)

隨着從安簡單的敘述,妮可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從邁入這個房間的瞬間,她就感受到了,趙森身上洶涌而混亂的黑暗之力,“他體內的黑暗之力……失控了。”

“該怎麼辦?他不會……變成惡魔吧?”從安焦急的聲音裡幾乎帶着哭腔。自己和喬安娜對黑暗之力所知甚少,而妮可不僅一直生活在這裡,更是與德古拉戀人的寵物,如果有什麼辦法能阻止趙森,也只有她知道了。

“他身體內的力量……可能不僅僅是黑暗之力。辦法……”妮可呆呆地望着地面,彷彿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幾乎在自言自語,“喔……憑我們跟本無法召喚‘月亮’,譜子我倒是記得……這地方几乎已經變成了廢墟,該如何……”

妮可雙手插在頭髮裡來回撓着,滿是不知所措。一旁的從安更是一頭霧水,完全沒聽明白她再說什麼。

甦醒的莉娜緩緩地站起了身。

妮可的餘光發現了她,先是一愣,隨即快步向她跑去,從安緊跟其後。

喬安娜了站在原地,神情複雜的注視着遠處的趙森。

黑暗之力,會把他變成惡魔嗎?如果他真的變成了惡魔,或者像莉娜一樣變成了吸血鬼,自己該如何面對他?喬安娜的肩膀微微顫抖着,就像她彷徨失措的內心一樣,手中的斷劍似乎也一下子變得沉重。

……

趙森緩步向蒂西亞走去,不假思索地踩到了血肉構成的浪潮中。

蒂西亞的那顆獨眼閃動了一下,黑色的魔法能量從中溢出,漫過地上由血肉構成的浪潮,一隻只血肉模糊的手臂頓時伸了出來,在那些孤零零的可怕手臂後面,那些只有半截身子,以自爆的方式進行攻擊的血肉怪物也從四面八方爬了出來,它們不成型的雙手往地上一撐,整個身體旋轉着,就像是投擲而出的血肉炸彈一樣,與那些還滴着鮮血的手臂一起,同時向趙森撲了過去。

趙森的臉上依舊帶着那抹陰冷的微笑,踩着血肉,向前行進着。

“折磨……將他撤的四分五裂吧!”蒂西亞獨眼下的那張嘴一張一合,枯柴一般的聲音中帶着一股怪異的興奮。喜歡施虐的他,總是習慣將獵物的肉體完全撕扯開,同時又用自己的再生能力保證他們不死,以便他們承受最大的痛苦。

盲目地踩入血肉浪潮中的結果只有一個,被那些無限再生的血肉怪物撕扯,分割!

還沒等第一隻血肉手臂觸碰到趙森,黑色的魔法流光就像是在颶風下的飄帶一樣,在他的周圍胡亂竄了起來。黑色的火焰從他的右肩燃起,向下蔓延,一直包裹住整隻手臂,手臂上裸露的肌膚一下子由紅變紫,然後變得焦黑。

呲——

灼熱的白色蒸汽從趙森的口中噴出,纏繞住一整隻手臂的黑色火焰搖晃了起來,如同在流動。他擡起手臂,向前一掃。

黑色的火焰剎那間以他爲中心四散開來,就像野火席捲而過枯草,血肉浪潮一下子變成了一片火海!那些向他撲來的血肉手臂和只有半截身子的血肉怪物,無一例外的沾染上了黑色的火焰,頃刻間被燒成了灰燼!

蒂西亞嵌在臉上的那顆獨眼幾乎快要驚得掉了出來。擁有無限再生能力的血肉浪潮正在不斷消逝,那火焰焚燒血肉的速度……遠比再生的速度還要快!

不僅如此,那黑色的火焰一路蔓延,勢頭卻沒有絲毫的減弱!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那黑色的火焰就會順着血肉浪潮,將他完全吞噬!

混沌的黑色火焰……蒂西亞的眼中有些恍惚,這不可能,能使用火焰的只有……

蒂西亞獨眼下裂縫般的嘴彎了彎,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欣慰的微笑。

自己活了有多久了?他不知道。自己死過多少次了?他不知道。

即便是擁有着無限再生的能力,血肉被分割、摧毀所帶來的痛苦,卻一直都在。每一次再生,都是下一次痛苦的起點,即便他已經對這些痛苦感到麻木。

他碩大的獨眼緩緩合上。終於可以迎接死亡了,終於……可以擺脫這無限痛苦的詛咒了。

“啪嗒。”一個清脆的響指。

順着血肉浪潮,幾乎快要蔓延到蒂西亞的身體上的黑色火焰,在一瞬間變成了纖細的流光,消散在空氣中。

“喂喂……好歹是個血族,怎麼連稍微反抗一下都做不到了?”趙森向前靠近,血肉浪潮灼燒而成的灰燼從兩旁盪開,他站到了蒂西亞的身前。纏繞在他手臂上的火焰也緩緩消散,焦黑的皮膚裂了開來,橙紅色的血管裸露了出來,涌動着,就像緩緩流淌着的岩漿。

蒂西亞的獨眼張開,注視着趙森,眼中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帶着一種釋然。

死亡,纔是他最渴望的東西。

“呵……施虐,不也是你的喜好之一嗎?”趙森的銀灰色的眼眸閃動了一下,伸手一握。

周圍的空氣震顫了起來,黑暗之棺在蒂西亞的頭頂上方出現,一團閃電一般的黑色能量流在它的表面來回閃動着。黑暗之棺重重地扣了下來,將蒂西亞罩在了其中!

重力一下子奔流起來,蒂西亞的身軀像一灘泥一樣頓時被壓倒在地上。

地面上震顫了一下,數十根帶着綠色幽光的骨刺同時拔地而起,將它的身軀徹底貫穿!黑暗之棺中血肉飛濺,半透明的水晶壁上,粘稠的血肉塊順着緩緩滑落。

蒂西亞撐大了獨眼,裂縫般的嘴巴疑問痛苦而彎曲。

“我早說過,與實力不相符的生命力,是一種折磨。”

趙森擡起手,用一根手指在黑暗之棺上輕輕一點。手臂上岩漿般的血管涌動着,紅黃色的火焰頓時在整個黑暗之棺內部點燃!

“喔……”

重力的擠壓感,從各處穿透身體的骨刺,持續的和火焰灼燒……蒂西亞痛苦地悲鳴!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火焰吞噬他身體的速度控制的恰到好處,幾乎與他重生的速度完全相同!他碩大的獨眼上留下了黑色血水,每一寸血肉再生的瞬間彷彿就會有無數把灼熱的利刃將其刺穿!

“好好享受自己的力量吧!哈哈哈!”趙森大笑着,狂亂的神情幾乎變得有些癲狂。黑色的紋理順着他的臉頰緩緩蔓延,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脖子。

嗖!嗖!嗖!

身後一陣氣流劃過!密集而鋒利的尖牙頓時嵌進了趙森的肌膚,然後順勢一扯!背脊上頓時被扯下了一大片肉,血淋淋肩頭幾乎能看見裸露出來的骨骼。

趙森有些不悅地回過了頭,是麗貝卡。

-

她不僅沒有死,身體上的傷口也癒合了大半。蒂西亞的血肉浪潮,在消失前替她再生了身體上的傷口。

“唔……竟然把你忘了。”趙森扭過頭,看了一眼肩部頗爲嚴重的傷口,“這副身體,還真是脆弱呢。”

從他身上扯下大片肉的吞噬蠕蟲口中攪動了一下,然後吞嚥了下去。麗貝卡渾身青筋暴起,整個後背就像是一扇大開的天窗,更多的吞噬蠕蟲從她的後背鑽了出來!它們變得更加粗大,紫紅色的一節節軀體滴着黏液,在空氣中搖晃着,看上去既噁心又恐怖。

“吞噬……吞噬……”麗貝卡的眼中已然看不到一絲理性,就像是一隻狂暴的野獸。

她身子向前一傾,身後的吞噬蠕蟲一齊竄出,從四面八方朝着趙森撲咬了過去!

黑色火焰再次從趙森的手臂上竄起,緊跟着匯向掌心,火焰編織攢動,純黑色的火焰標槍握在了他的手中!

唰!唰!唰!

黑色的火焰標槍在空氣中來回掃蕩,吞噬蠕蟲在碰到它的瞬間段成兩截,緊跟着化爲灰燼。空氣中焦煙瀰漫,熱浪隨一陣一陣地盪開,飄落的灰燼就像下起了黑色的雪……

吞噬蠕蟲無一倖免,麗貝卡雙眼無神地跪倒在地。

咚。趙森一腳將她踹倒,踩在了她的腦袋上,“從我這奪走的,也差不多該換給我了。啊啊……脆弱的蟲子,難免有些無趣呢。”

後方的黑暗之棺中,蒂西亞的痛苦掙扎的悲鳴聲變得更加聲嘶力竭。

……

……

“吃吃吃,只知道吃,這種賠本的東西還不如丟出去喂狼!”一個滿臉胡茬的醉漢一腳朝蜷縮在地上的小麗貝卡踹了過去。

她消瘦不堪的身子就像是一根木柴一樣飛出去了幾米,然後重重落在了地上。她面無表情地蜷縮起身子,將四是抓在手中的小半個有些發黑的饅頭塞進了口中。

“早說過這種小女孩根本賣不出!她在咱這吃掉的東西,都快抵上買她的錢了!”醉漢向桌子另一頭同樣醉醺醺的同伴抱怨道。

“賣不出去就扔掉吧,咱們……嗝……生意人嘛,也要懂得及時止損……嗝……更何況現在可是戰爭時期。”

然而麗貝卡的父母將她賣給人販子並沒有得到什麼錢,僅僅是一整袋米麪。

第二天等到麗貝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處在一個滿是屍體和墓碑的亂葬崗之中。腐爛的大半的屍體橫在一邊,蛆蟲在黏連着血肉的骨頭上蠕動着。她呆坐在原地,虛弱的身體和一片空白的腦子讓她忘記了如何恐懼。

腹中一陣絞痛般的飢餓感將她拉回了現實,夜幕已至,幾隻蝙蝠呼啦啦的掠過,頭頂上的圓盤似的月亮彷彿變成了血紅色。

她注視着屍體上的腐肉,艱難地站起了身,搖搖晃晃地走了上去。

“腐肉,會奪走你的生命;鮮活的血肉,才能止住你的飢餓。”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如同幻覺般從麗貝卡的耳畔響起。

月光下,一個身穿漆黑風衣的男子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旁。

麗貝卡抹了抹嘴脣,木訥地擡起了頭,注視着他一黑一灰的豎瞳。

“去吞噬吧,去吞噬一切。”那男子俯下了身。

冰冷而尖銳的觸感劃過麗貝卡的脖頸,卻並沒有絲毫的痛感,身體上幾乎已經麻木的痛楚,隨着她的意識一起,緩緩逝去……

城鎮的某家旅店中,旅客連續兩天沒有出門,處於擔憂,老闆打開了房門。兩具乾淨得宛如標本一般的白骨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嚇得魂不附體的老闆依稀記得,兩個旅客都是滿臉胡茬的壯漢。

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幾乎是在同一天,某個極其貧困的村莊裡,同樣發生了一家四口一夜之間變成白骨的事件。

……

……

咔。

趙森的腳上一使勁,麗貝卡的腦袋碎裂開來,陷阱了泥土之中,她的身子隨即癱軟了下來。黑色的火焰從她的屍體上燃起,她的身體慢慢變成了灰燼,飄散在空氣之中。

一個黑色的光球飛了出來,撞在了趙森的身體上,

【獲得:狂噬之魂】

【魂之力腐蝕程度:51%】

“哈哈哈哈!”‘趙森’仰頭狂笑,“這樣一來,距離我奪回真正的身體就更進一步了!”他走到黑暗之棺前,一根骨刺從中貫穿了出來,附帶着蒂西亞的血肉,他將那團血肉塞入了口中,吞嚥了下去!

趙森傷勢嚴重的背脊上,血肉跳動了起來,開始再生!血肉編織,不僅是他的後別和肩膀,就連他那條被扯下的手臂,也完好如初的長了出來!

“滋……”趙森口中呼出一口黑色的濁氣,銀灰色雙瞳中的其中一隻,染上了一抹渾黑。他舔了舔嘴脣,注視着還在黑暗之棺中掙扎着的蒂西亞,“玩的差不多了,也該結束你的痛苦了。”

-

就在趙森與蒂西亞還有麗貝卡戰鬥時,妮可和從安走到了莉娜的身邊。

“你是……妮可?”坐在莉娜箭頭的芙,一眼就認出了她。

“妖精?!”妮可驚訝地眨了眨眼,“你怎麼會在這?……”

“你們認識?”從安從她們臉上的表情已經得到了答案。

“嗯。女主人除了我之外,最喜歡的應該就是這種傢伙了。”

“什麼叫這種傢伙?”芙有不滿地撅起了嘴,“比起只會撒嬌裝可愛的你,我們妖精可是有用多了……”

“你……”

“現在可不是吵架的時候!”從安和莉娜幾乎異口同聲地打斷了她們。

“他……身上的力量讓我感到十分不安,幾乎完全變成兩個人了。”莉娜一臉憂慮地注視着輕鬆碾壓蒂西亞的趙森。雖然莉娜對從安和妮可的記憶還十分模糊,但是站在趙森這一邊的人,自然也不會是敵人。

“嗯……我或多或少也能感受到一些。那股壓抑感……與先前給人的溫和感完全不同,這樣下去……”從安輕輕咬住了嘴脣,攥緊的手微微顫抖,沒有繼續說下去。

妮可和芙互相對視着,像是在互相詢問,然後一起點了點頭,“雖然有些困難,但卻是唯一的辦法了。”

從安和莉娜的眼中一下子閃起了光芒,“什麼辦法?該怎麼做?”

妮可轉頭注視着一腳將麗貝卡頭顱踩得粉碎的趙森,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演奏鎮魂曲——月下夜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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