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月”是一個很美麗的名字,而同樣的,擁有這樣美麗的名字,含月自己也的確是一個漂亮美麗的女孩。
不過,伴隨着自古紅顏多薄命的這句名言,含月的命運,的確談不上幸福。
含月今年十六歲,她的肌膚並不像羅蘭大陸的女孩子那麼如牛奶般的白晢。可是略微泛出一點兒淺淺的小麥色的膚色。猶如緞子一般的光滑。喜歡含月的人,都認爲她的眼睛真的好像夜空的月光那麼皎潔。可是,這樣美麗的容顏,帶給她的只是災難。
含月的父親母親都不是羅蘭大陸人——雖然她出生在這塊大陸上。含月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告訴過她,他們都是來自於南方,在美麗的大海的深處,在遠方,是一片富饒美麗的地方,那個地方,在羅蘭大陸上,被稱之爲“南洋”。
父母都是在他們年輕的時候被帝國的遠征軍掠奪回來的。原本父親據說是某個部落酋長的兒子。而母親並不美麗,只能算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不過這也算是幸運,因爲因爲那並不出衆的容貌,使得含月的母親,沒有如別的女奴那樣滄爲羅蘭大陸上那些奴隸主的玩物。
用一個很準確的永嘉語,可以完整的概括含月的身份——熟奴。
她出生在羅蘭大陸,雖然肌膚和相貌都帶着明顯的南洋特徵,但是她會說羅蘭大陸的話,甚至還能簡單的用羅蘭大陸的文字寫出自己的名字來。
可是,身爲奴隸的子女,含月原本這輩子都註定將成爲奴隸了…而且尤爲悽慘的是,她從小就嶄露出了驚人的美貌。在奴隸聚集的地方,含月年幼的時候,無法理解的是:爲什麼明明自己比其他的孩子都生的漂亮,可那些人卻總是用憐憫和可惜的眼神看向自己。
而略微長大了一點兒之後,含月終於明白了那眼神的深意。
美麗。的確成了她最大的原罪!
十二歲的時候,含月就從一個奴隸販子手裡賣到了另外一個奴隸販子手裡。她開始被強迫性的按受訓練…那些羞人的訓練。可以想象的,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卻開始強迫性的被剝奪尊嚴,每天去學習如何…
…取悅男人。
如果按照一個美麗女奴地正常生命軌跡,含月自從十二歲之後。就已經默默的明白了自己未來的命運:
是的,因爲她美麗的身子,她未來將會被某個有錢的貴族或者商人買下,然後滄爲一個任憑男人蹂躪的玩物。當主人玩膩了之後,就會把她扔給別人…將來,如果等她人老珠黃的那天,已經沒有了任何吸引力的時候。她或許會隨便被嫁給一個同樣身爲奴隸的馬伕或者種植園裡的奴隸…然後生兒育女——如果那個時候她還沒有被男人折磨死的話。
再然後…她將來的後代,也同樣會繼續是奴隸,如果生了兒子,將會一輩子面對無窮無盡的勞作,如果是女兒…假如她漂亮的話,將重複含月悲慘的命運!
這,就是奴隸吧。
所以,當含月和別的一批女孩子被賣給了西北軍的多多羅之後,她已經對生活絕望了——雖然小的時候,母親還會悄悄的對她講述那片美麗的南洋,那些猶如珍珠一樣公佈在藍藍的大海上的小島。
珍珠…含月這輩子都沒有看到過。
而隨後的,命運之神和她開了很大的玩笑——而且還是兩次。
第一次的時候,她原本被告知了,自己將會被“賞賜”給某個手握重兵的西北軍的將軍。西北軍是什麼,含月不懂,但是她明白了,她即將告別自己的少女生涯了。自己被訓練了多年的東西…將要去實踐。而且,她不得做出任何觸怒未來主人的事情,否則的話,她的父母將遭受悽慘的命運。
可一天之後,事情改變了,她和別的女孩子,被關進了一間黑黑的牢房裡。那個充滿了可怕的腐臭味道的牢房裡。她甚至看見了地上白骨和鐐銬之上殘留的鮮血。隨後有幾個女孩子還受到了鞭打和折磨。
這個時候的含月,還並不知道。因爲宴會上的“刺殺”,她們這批女奴,已經被西北軍的最高統帥魯高將軍,判了死刑了。
第二天赤身裸體的女孩子們被關在了籠子裡,帶到了郊外的林場。她們從玩物,變成了“獵物”。
第二次的時候,她原本以爲自己死定了,那些粗魯野蠻的士兵用明晃晃的刀子對着她們揮舞,像驅趕牲畜一樣的把她們驅趕進樹林裡。到處都是那些可怕的士兵們得意而殘忍的狂笑。
在林子裡奔跑的時候,她美麗的小腿被荊棘劃破了。體力也很快耗盡——怎麼能不耗盡呢?她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水了。
原本含月已經做好了死了…或許,死在這裡,對自己也是一件好事吧。至少,死亡,總比未來那些悲慘的命運要更讓人安心一些。
可是,當時聽着林子裡周圍遠遠的傳來別的女孩子的慘叫,含月就無法壓抑內心的恐懼。在這一刻,彷彿求生的慾望被從人類的本能之中重新激發了出來。
她拼命的奔跑,原本柔嫩赤裸的雙足已經被尖銳的石頭割破,可是她彷彿感覺不到疼痛…最後…
她暈了過去。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兩次命運的轉折,給含月帶來了完全不同的“未來”。
醒來的時候,她和幾個女孩子在一起…讓她流淚的是,當初一起被關在籠子裡的十幾個女孩子,只剩下了六個,包括她自己在內。
是可以活下去了麼?還是…自己又被交到了某個新主人的手裡了?變成了某個新主人地玩物?
含月和其他的女孩子一起被裝進了馬車。然後一路顛簸,沒有人告訴她們去哪裡。不過,幸運的是,這次的新主人,似乎比較仁慈,至少給了她們衣服穿,還給了她們食物和水。
八天之後,含月來到了一座大城市。讓她驚訝的是,在西北這些年,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大的城市!
馬車的車廂並不是密封的。含月縮在角落裡,從一個木板上的小窟窿能看到外面。她看到了雄威的城牆,看到了穿着奇異服裝的草原人。看到了成羣的牲畜牛羊,看到了威武的士兵,看到了街上那些行人臉上滿足地微笑。
最後,她們被帶進了一個城堡裡。
這裡的人並沒有虐待她們,和西北軍的那些粗魯的士兵相比,這裡的侍衛嚴肅而安靜,被關在一個房間裡一天之後。甚至晚上的時候,含月還公到了一塊充滿了香氣的熱麪包。
她縮在牆角里,就好像一隻貪婪地小老鼠那樣拼命地啃着,然後整晚抱着膝蓋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月亮。
來到這座城堡的第二天,含月她們見到了自己的“新主人”。
當這個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笑容的年輕人走進房間裡來的時候,雖然他看上去是那麼年輕…好像年紀還沒有自己大吧。可是含月能感覺到,站在這個年輕人身後的侍衛,看向這個小貴族的時候,眼神裡都是毫無疑問的崇拜和尊敬。
更讓含月心跳的是,這個年輕人…他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從今天開始,我是你們的新主人,你們可以叫我少爺。或者…公爵大人。”
這是含月第一次聽見杜維的聲音。
“而且,從今天開始,你們會發現我是你們所遇到過最仁慈的主人。不過…作爲回報,你們必須讓我滿意。因爲我將給你們改變命運的機會。”
杜維看着面前這六個猶如受驚的兔子一樣的女孩子。他的說話的速度很慢,很清晰:“在我這裡,你們可以得到舒適的衣服,可口的飯菜,還有適當的自由。不過你們必須明白,你們的命是我的,我雖然不會把你們隨意賞賜給英雄模範個男人去肆意糟蹋…但是,身爲你們的主人,你們必須隨時做好準備去爲我而死。作爲回報,我會最大限度的滿足你們的要求…不過,機會只有一次。”
說到這裡的時候,杜維已經注意到了含月。
毫無疑問,即使她的臉色充滿了疲憊,即使她的腿上還帶着傷,即使她只是跪坐在不起眼的牆角。但是含月的美麗,依然是所有的這幾個“獵物”之中最出衆的。
她的美麗就好像一朵頑強的生長在雪山岩石裂縫之中的雪蓮,嬌柔,卻充滿了生命的美麗。
“你叫什麼名字?”杜維看着這個女孩,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溫和。
“…含月。”
聲音很低,但是嗓音很動人。
杜維點了點頭:“告訴我,你心裡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杜維的眼神雖然平和,但是含月忽然本能的生出了一股恐懼來!這個年輕的主人雖然很好看,雖然他笑起來的樣子,讓人忍不住生出一種想親近他的感覺。但是…他的眼神,真的很嚇人!
“我…”
“說吧,我的孩子。”杜維忽然走了過去。穿過了其他幾個跪坐在面前的女孩子的身邊,杜維的手輕輕的按在了含月的肩膀上。他的聲音很溫柔:“告訴我,你的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儘管他的年紀並不大,但是所有人聽見這樣的口吻。卻彷彿覺得很自然一樣,似乎,這個年輕的主人,天生就應該是這麼高高在上的。
“我…”含月忽然擡起了眼睛。她美麗的猶如月關一般的眸子,讓杜維心裡嘆息了一下。
“我希望…不再是奴隸。”
說完這句話之後,含月已經閉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這股勇氣。可是經驗告訴她,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接下來的遭遇,恐怕就是一頓毫不留情的鞭子了!
等了好久,預期的鞭子沒有,而杜維的手已經輕輕的落在了她的臉龐之上,在她的臉上輕輕的撫過,隨後含月聽見了這輩子,她人生十六年以來,最美妙的一個聲音!
“好,那麼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奴隸了。”
含月的心立刻狠狠的跳動起來,她驚訝的擡起頭來,看着這個年輕的主人。
“不過…你的命,依然是我的。”杜維淡淡道:“我可以讓你的父親,你的母親,你的親人,你的朋友…都脫去奴隸的身份。但是作爲回報,你的命是我的,無論任何時間,任何地方,我的任何一句話,都將是你最高的使命。”
最後杜維輕輕的拍了拍了她的額頭:“從現在開始,你是她們的頭兒。”
走出了這間房間之後,杜維能明顯的感覺到,在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那個叫含月的漂亮的小女奴在門縫的那頭,傳來的那種讓人心疼的眼神。
嘆了口氣,杜維沉吟了一會兒,對身邊帶來的兩個優秀的禮儀下達了命令。
“看見裡面的這些女孩子麼?”杜維看着面前的一個四十歲的女人,這個女人從前是羅林家族的禮儀師,另外一個甚至有過在宮廷裡工作的經歷。
“從今天開始。我要她們接受最好的教育和訓練…我要求這裡的所有的女孩子,將來都擁有可以媲美貴族少女的氣質…”杜維說到這裡,又笑了一下:“那個叫含月的女孩子…我要求你們把她訓練成一位公主!明白了麼?公主!”
身爲半輩子在貴族圈裡沉浮的禮儀師,兩位中年女子什麼沒有見過?立刻就猜到了這位年輕的公爵的用意,趕緊用最卑微的語氣應下了。
杜維心裡嘆息:美麗,向來都是最致使的武器。
色爲刮骨刀!這樣無形的刀子,有的時候甚至遠勝鐵騎萬千!
候賽因一臉冷漠的隨着杜維離開,走到外面的時候,身邊沒有了其他的侍衛,這位聖騎士才忽然用冷冷的語氣道:“杜維,你…”
“我怎麼?”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候賽因緩緩道:“杜維。我並不認爲利用這些可憐無辜的女孩子…”
“你不滿?”杜維忽然笑了:“還是你認爲這樣的舉動有些卑鄙…和你的騎士操守不符?又或者,覺得我太邪惡了?”
候賽因沒說話,但是他的眼神已經回答了杜維的問題。
“候賽因。”杜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灰濛濛的天空之上,一片慘淡:“你看到了!這裡是西北!沒有明媚的陽光,沒有柔各的春風!這裡只有殘酷和冰冷!”
隨後他轉過身來,看着面前的聖騎士:“我杜維算什麼?我的兵力不如魯高!在西北的根基不如博翰!我的勢力不如草原人!我身邊的魔法師遠遠沒有大雪山的巫師多!在這個地方…可是我必須生存下去!不只是我!還有我們!你,我,隆馬頓,羅伯特,達達尼爾…等等等等,所有的人!我背後還有數萬鬱金香家族的士兵,還有數十萬子民!還有我的家族!我的親人!所有人都必須生存下去!”
候賽因挑了挑眉。
杜維語氣很凝重:“我不認爲我卑鄙或者邪惡…如果必須的話,我也不會介意去做更邪惡的事情!爲了生存在這裡…我不是騎士。我寧願去做一個惡魔!”
最後杜維輕輕嘆了口氣,但是他的語氣更加堅定:“如果你認爲我很邪惡…那麼恭喜你狠對了,因爲我的確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