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德事後足足在房間裡躺了有兩天,大病了一場之後,下牀的時候還感覺到雙腿發軟。
不過杜維依然對這個忠誠的僕人給予了一筆獎賞。因爲那天在熱氣球上,面臨無法降落的時候,還是慌亂的瑪德無意之中提出了一個建議:是否可以把下面的那個烤火的爐子關掉?
這個提議立刻提醒了杜維,熱氣球的動力,和氣球裡氣體的溫度是有關係的額。關掉了加熱的爐子,氣體漸漸冷卻之後,氣球才終於降落了。
只是可憐的瑪德落地之後,幾乎把膽汁都吐出來了,最後纔在趕來的一隊騎兵的營救下被擡了回去。
就在城堡裡的衆人都在猜測這個古怪的少爺還會再弄出什麼新花樣的時候……杜維卻沉默了下去。
一連多日,杜維沒有再鼓搗什麼東西。杜維自己心裡倒是很明白了:他可沒興趣搞太多事情來牽扯精力。什麼煙火也好,足球賭博也好,不過都是他爲了解決近期手裡資金緊張的一些賺錢的法子。
杜維更沒興趣弄什麼工業革命之類的勞民傷財的事情。他的目的就是賺錢,爲了籌集魔法試驗所需要的燒錢的消耗。
現在,手裡暫時不爲錢的問題發愁了,杜維也就停止了動作。
除了每天往索爾斯克亞的試驗室裡去一趟,看看這個魔法科學家的進展,然後再去看望一下熱氣球和煙火的研發小組,除此之外,杜維把全部的時間都放在了學習魔法上了。
每天晚上他都會一個人跑到魔法試驗室的三樓露臺上待上一個通宵。他和索爾斯克亞已經形成了默契。試驗室白天歸索爾斯克亞使用,晚上的使用權歸杜維所有。兩人互相都不干涉對方。
已經一個多月了,可是偏偏杜維的“星辰魔法”的修煉始終無法突破第一個關口。那個所謂的“星辰之力”的概念還是太過模糊。沒有具體的標準,沒有具體的描繪,就連賽梅爾本人也不能準確的說出到底什麼是星辰之力……畢竟,現在的這個賽梅爾並不是真正的女占星術師本人,她只是繼承了一段記憶的複製體。杜維的很多難題,這個賽梅爾無法解答。
除了晚上學習星辰魔法之外,白天,杜維也會學習大陸上正統的魔法……這方面索爾斯克亞提供了一些幫助,畢竟他也算是一名魔法師,一些低級的魔法咒語,杜維都可以從索爾斯克亞這裡得到。
一個多月下來,杜維已經基本掌握了一些低級的咒語,比如簡單的火系魔法,火球術,還有風系魔法的風刃,杜維都可以從容的施展出來。這些低級魔法裡,杜維掌握的最熟練的則是“眩暈術”和“加速術”。
最後,就連索爾斯克亞都承認了杜維現在的魔法實力已經超過了自己……無論是魔力,還是感應力。如果杜維願意去參加魔法工會的考覈的話,那麼憑藉他現在的實力,可以輕鬆的獲得一級魔法師的資格了。
這還是杜維稍微隱藏了一些自己實力的結果。
事實上,杜維雖然一直沒有能學到星辰魔法,但是賽梅爾的那段修煉精神力的咒語,對他的精神力的增長是異常有效果的,他的魔力的強度,現在勉強達到了一個三級魔法師的程度了。
至於感應力……腦袋上頂着克里斯贈送的那根“天線”,杜維的感應力的敏銳程度,甚至超過了很多中級魔法師!
這天下午,瑪德再次被杜維授予了一項重要的任務!
作爲杜維身邊的總管,瑪德將負責帶着杜維精心準備的禮物,前往帝都去祝賀伯爵夫人的生日。
杜維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精心寫了一封親筆信……對於美麗溫柔的伯爵夫人,杜維心中還是抱着相當的感情的。尤其是自己小時候的那一場大病,伯爵夫人在光明神殿裡跪了一個晚上徹夜祈禱,之後又不眠不休的照顧自己……而即使是在弟弟出生之後,整個家族裡的人都冷落了自己,而唯獨伯爵夫人卻還時常晚上來到杜維的房間,抱着自己年幼的兒子,唱歌哄他睡覺……
杜維內心相當的感動。這個美麗溫柔的女人,在她的身上展現了最最偉大樸實的母愛。雖然那這份愛讓杜維內心充滿了愧疚……因爲自己並不是她真正的兒子。但因爲這份愛,讓杜維對這個美麗溫柔的母親充滿了牽掛。
而生日禮物,則是杜維精心準備了的“曙光女神之寬恕”。
杜維很有信心,這份前所未見的禮物,送到伯爵府之後,肯定會引起極大的震撼的!杜維並不在乎這種震撼,他是希望能讓伯爵夫人在生日宴會上高興。
瑪德乘坐着馬車,帶了幾個隨從上路了。伯爵夫人的生日就在七天之後,只要一路上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那麼大概能在伯爵夫人生日之前兩天趕到。
送走了瑪德,杜維心情稍微輕鬆了一些,他也存了一點小小的私心。畢竟被禁足的日子有些難過,每天不能離開城堡周圍的一定範圍,一個多月下來,讓他實在有些憋悶,希望這次出彩的生日禮物,能讓自己的父親對自己的感觀稍微扭轉幾分。每個月的三百金幣,杜維是不在乎的。只希望伯爵大人一高興,解除了自己的禁足令,那就最好了。
就在瑪德離開的當天晚上,月清星朗,這樣一個美好的夜晚,杜維忽然興致大發,他讓僕人準備了一個爐子,就放在了試驗室樓頂的露臺上,然後讓城堡裡的廚子準備了一些牛腰肉,羊排,還有一些剛剛弄城堡後面農莊裡運來的新鮮的蔬菜……外加一瓶上好的葡萄酒。
杜維準備在這裡弄一個露天燒烤。
牛排就放在了爐火上的鐵架上,杜維拿着一把自己弄出來的毛刷子,蘸着自己配置的調料,一遍一遍的往牛排上塗抹,他的動作極爲仔細,儘可能的讓牛排的每一寸肉都充分並卻均勻的塗抹上了調料。
在爐火的燒烤下,肉香混合着調料的香氣四溢,杜維很是享受的深呼吸了一下,他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看着杜維愜意的模樣,賽梅爾的眼神有些古怪。
“你哼的是什麼曲子?好像是吟遊詩人的作品……可是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
杜維懶得解釋,他哼了一聲,然後拿着叉子給牛排翻了個身,端起酒瓶來小小的灌了一口。
“紅酒配紅肉。”杜維滿足的嘆了口氣:“風輕雲淡,月朗星明……這麼舒服的晚上,吹着小風,吃點烤肉,再配上一瓶好酒……可惜,如果再能有點音樂就好了。”
“你這個小貴族,倒是會享受。”賽梅爾撇了撇嘴:“今晚不學星辰魔法了?”
“我都學了一個多月了。”杜維苦笑:“精神力是鍛鍊得很有成效,可是那個星辰之力,卻始終弄不懂。並不是我偷懶,只是既然不懂,那麼想來也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事情。所謂勞逸結合,我累了一個多月了,總要有個時間放鬆放鬆的。”
說完,他拿着叉子叉起了烤熟的牛排,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滿嘴的香氣讓杜維幾乎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他含糊不清的笑道:“好吃!好吃!只是可惜,這麼好吃的東西,你卻吃不到。”
賽梅爾直接翻了個白眼。她是魔法生物,總的來說不過是一個靈力的物體。沒有一個實際的身體,她不過是一個幻影而已,不需要吃喝或者睡眠。
而杜維解開了她的封印,使得她的靈體已經深深的印刻了杜維的魔力印記,幾乎就成爲了杜維的影子。
“你這麼不吃不喝,也不用睡覺……那麼人生豈不是很無趣?”杜維嘆了口氣,他看着面前的賽梅爾。
賽梅爾依然穿着那件鮮紅色的袍子,只是在杜維多次提醒之後,她終於學會了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儀表,不再動輒就跳到欄杆上晃悠那雙美腿了。
賽梅爾再次翻了個白眼。
“順便再問一句……嗯,我之前一直沒問過你。”杜維眨了眨眼睛:“你能活多久?”
“和你一樣。”賽梅爾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無奈:“我是被你放出來的,那個解開封印的咒語,讓我的生命已經牢牢的聯繫在了你的精神力上。你能活多久,我就能活多久!而如果你死了,你的精神力消失了,那麼我也會隨之消失。”
“這麼說來,我們豈不是可算是‘同生共死’了?”杜維面色古怪。
“注意你的言辭,我的小貴族。”賽梅爾的笑容很惡意:“別忘記了,我是你的曾曾曾祖母。”
杜維直接呸了一聲,毫不退讓的瞪着賽梅爾:“你只是一段複製體,並不是真正的賽梅爾。而且……曾曾曾祖母?你見過有成天露着兩條腿在自己的孫子面前晃悠的祖母嗎?”
賽梅爾氣得側過臉去,仰面看着星空。
杜維愜意的靠在靠椅上,他嘴裡嚼着一塊烤腸,看着站在欄杆邊上的賽梅爾。月色柔和的灑在她的臉上,她的紅袍飄飄,銀色的長髮如白雪一般。側面看去,她臉部的輪廓很柔和,只是臉上卻帶着一絲莫名的神情……
“你在想什麼?”杜維開口。
“不知道。所以在想。”賽梅爾的回答有些奇怪,可是語氣卻有些低沉。
回過身來,賽梅爾看着杜維,她的眼神裡閃過一絲迷茫:“其實,我覺得自己很奇怪……被封在畫裡的日子,我每天都會盼望着能解開封印。可是解開了之後我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我不是人類。可是偏偏……賽梅爾賦予了我她的一段記憶,讓我有了人類的思考。這些天跟着你,我覺得自己有些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雖然這樣待在你身邊的日子很悠閒,也比被封在畫裡要自在很多。但是卻更讓我迷茫……你是人類,以你的年紀,還能活上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難道今後的這一百年裡,我就這麼待在你的身邊,只能和你一個人說話,當你的影子?每天就這麼看着,看着,看着,看着……就這麼看上一百年,然後安靜的隨着你的死去而一起消失?”
杜維稍微坐直了一點,他的臉色也嚴肅多了,深深的看了賽梅爾一眼,杜維嘆了口氣:“我很驚訝……你的這種思考,已經非常接近人類了。真的……只是,我也沒法回答你的問題。因爲,你思考的問題,是人類之中最睿智的智者都無法回答的大課題:生命的意義。”
“生命的意義……”賽梅爾的口中輕輕的回味着這句話。
看着賽梅爾臉上似乎帶着傷感的表情,杜維忽然心裡想起了一個前世聽過的童話故事:木偶奇遇記。
很自然的,杜維立刻把這個故事說了出來給賽梅爾聽。
這個魔法生物聽得很入迷,她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個字。
等杜維說到了那個木偶“皮諾曹”一旦說假話,鼻子就會變長的時候,賽梅爾忍不住笑了,她笑得很開心,很愉快,甚至很……天真。
而杜維說到了“皮諾曹”渴望能成爲一個真正的人類,擁有真正的人類的身體的時候……
賽梅爾垂下了頭,她的頭垂得很低很低,甚至杜維都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終於,杜維說完了故事,說到最後,木偶終於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了……
“我也想能有一個真正的身體。”賽梅爾忽然開口。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可是這樣輕柔的聲音裡,卻讓杜維聽出了一股渴望來!
從前聽木偶奇遇記這個故事的時候,杜維從來都沒有什麼感覺。可是今天晚上,看着這個魔法生物坐在自己的面前,一臉憂傷的說出了這樣的願望來……
他忽然心裡生出了一絲同情,只是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安慰面前的賽梅爾。
“或許……”杜維想了想:“或許,我們可以試試看……說不定用魔法可以……”
“不早了,我想休息了。”賽梅爾忽然打斷了杜維的話,她的話很奇怪,因爲一個魔法生物是不需要休息的。
顯然她在逃避,逃避杜維的毫無可能性的安慰。
砰的一聲,賽梅爾的身體消失了,杜維嘆了口氣,他知道賽梅爾不想再說話了。雖然是魔法生物,但是賽梅爾不想說話的時候,可以附體在杜維身邊的任何東西里。
戒指,徽章,衣服,甚至是靴子。只要賽梅爾願意,她甚至可以附體在杜維的皮帶上。否則的話,成天就這麼飄在杜維的身邊,杜維也難免會感覺到自己身後跟着一個吊死鬼一樣。
杜維嘆了口氣,他沒有阻止賽梅爾的躲避……雖然杜維可以命令賽梅爾出來,畢竟是杜維用咒語解開的封印,魔法生物必須聽從杜維的一切命令。但是此刻,杜維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了。
喝了一口酒之後,熄滅了爐火,杜維懶洋洋的縮在了椅子上,看着天空。
星空依然明亮,杜維忽然問了自己一句:“對我來說……生命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這麼坐着,又過了好久好久,就在他覺得有些疲倦,準備起身回去睡覺的時候,忽然,杜維心裡一動!他強大的精神力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裡產生了一絲波動!
氣流的微弱波動並無法隱瞞過杜維現在的精神力,他霍然坐了起來,目光閃爍的看着周圍!
“看來你的感覺很敏銳。”黑暗中,忽然一個悠揚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了過來!
這個聲音聽上去很是蒼老,但是語調卻非常柔和,甚至帶着一絲笑意:“根據我之前所聽說的你的情況,你似乎不應該具備這種程度的精神力吧……杜維羅林先生。”
一個影子忽然飄然從面前的露臺欄杆外面顯現了出來!
黑夜之中,這人居然穿着一件白色的袍子,這是一件魔法師的袍子。他有着一張蒼老的臉,鬍鬚很長,眉目很細緻,嘴角的微笑也很平和,只是看着杜維的眼神,卻彷彿針一樣!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着,讓杜維有些難受。
“你是誰?”杜維皺眉:“一位魔法師閣下?我似乎和魔法師工會沒有什麼來往吧。”
這個穿着魔法師袍子的老者的身子飄過了欄杆,落在了杜維身前的幾步距離。他的臉上依然帶着笑……不得不說,雖然年紀很老,但是卻有着和他的年紀極不相符合的細緻肌膚和閃亮的眼神!
杜維從來沒見過眼睛這麼亮的人!
“你讓我很驚訝……因爲之前,我以爲你只是一個會耍點小心眼騙人的貴族小孩子。”這個老魔法師微笑着,看着杜維:“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你還有着出色的精神力……哦,你也會魔法麼?你的手不用捏着火系魔法的指印……不用對我戒備。因爲……那根本沒有用處的。”
杜維越發小心的看着這個傢伙:“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麼……”老魔法師忽然大大咧咧的走到了杜維的身邊,他彎腰拿起了桌上的酒瓶,然後自己喝了一小口,嘆了口氣:“很不錯的酒啊,羅林家族的藏酒總是這麼好……你應該感到榮幸,我的孩子,因爲你是最近一百年來第一個請我喝酒的羅林家的人了。”
“你剛纔……在偷看我?!”杜維沉下了臉去!賽梅爾的存在是一個大秘密,杜維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身邊跟着一個隱形的魔法生物。
“不。我不會做那種無聊的事情。”老魔法師微笑:“我剛到這裡……唉,多年沒有來羅林平原了,我差點兒就迷了路。對了……這麼晚了,你不在房間裡,卻在這麼一個地方飲酒……難道現在的羅林家對子弟的管教都這麼寬鬆自由了麼?”
杜維開始警惕:“我好像很瞭解羅林家族?”
“不不不……”老魔法師很從容的微笑:“我只是年輕的時候認識幾個羅林家的人而已。哦……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好吧……”杜維一面小心翼翼的說話,一面坐直了身體,他的手已經縮到了袖子裡,輕輕的扣住了一個魔法卷軸:“魔法師閣下,深夜來訪,您不會只是路過而已吧?”
“我麼……我是來看你的。”老魔法師想了一下,彷彿這才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來意:“原本我只是想找你討還幾件東西的。”
“什麼?”
“幾件東西。”老魔法師嘆了口氣:“你從我那個小傻瓜徒弟手裡勒索了不少好東西啊……雖然那個孩子心思單純,但是當老師的,可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徒弟這麼被人戲耍。”
杜維終於明白了:“你……你是薇薇安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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