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杜維離開皇宮的時候,一臉興味索然的樣子。
宮廷宴會仍在繼續,可是杜維早已經沒有了半點心情,連虛情假意的應酬都懶得去做了。
他是鬱金香公爵的身份,又是衆人皆知染病在身,提前離去,也沒有人會說他失禮。
倒是杜維離開的時候,李斯特夫人也離開帶着妹妹一起離開,而辰皇子和小皇帝兩人都是起身相送,也給足了杜維一行人的面子。
身後的宴會大殿的門剛剛關上,剛纔還掛在杜維嘴角的一絲客套的笑容,立刻就消散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帶着憂慮的眼神。
擡頭看了看天空,寬闊的皇宮廣場裡,寒風呼嘯,卷在身上,頗有幾分涼意,杜維雖然沒有什麼感覺,可旁邊的薇薇安和喬喬都有些縮頭縮腦的樣子,他這才輕輕一笑,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暖意:“走吧,回家。”
隨後,杜維對着身後不遠出的李斯特夫人看了一眼,淺淺一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李斯特夫人眼神裡藏着一絲憂慮,不過也勉強笑了一下。
就在杜維離開之後,宴會廳裡,辰皇子坐在上面,彷彿一臉平和的側耳傾聽音樂,似乎正在用心欣賞,而小皇帝查理,則明顯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似乎對這冗長的宴會也失去了興趣。
高查手裡端着一杯酒,正和來慶賀自己的同僚碰杯之後,轉身看了一眼上面那一大一小兩位帝王,這位來自南方的國戚眼神裡閃過一絲異色。
緩緩的,高查走過人羣。來到了一個角落裡,低聲召喚來了一個自己家族的心腹親隨,眼睛看着周圍,口中卻低聲道:“剛纔鬱金香公爵到皇宮後面,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去想辦法查查!”
那個親隨神色似乎有些疑惑,高查低聲怒道:“蠢貨,你沒察覺,杜維出來地時候。身上換了一條新的皮袍嗎!難道攝政王請他去後面,是專門讓他去換衣服的!”
說着,打發走了那個親隨,高查的眼神,高深莫測。
馬車漸漸駛離了皇宮的廣場,夜色寂寥,寒冷的街道上再也無一個行人,只是偶爾的路口。傳來遠處巡邏士兵的皮靴梟梟聲。
泥濘地道路,車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杜維就靠在馬車裡的座位上,他的身子軟軟的躺着,一手支撐着下巴,眼神卻盯着同在馬車裡的弟弟加布裡。
回來的路上。杜維特意讓加布裡和自己乘坐了一輛馬車,而把薇薇安喬喬姐妹兩人支到了另外一輛車上,就是爲了和能和加布裡好好的說點兒話。
“說吧,一路上你都不說話。是怕我罵你嗎?”杜維終於開口了。
加布裡似乎在走神,聞言愣了一下:“嗯?什麼?哥哥,你要責罵我什麼?”
杜維皺了眉,看着弟弟,卻發現弟弟臉上地疑惑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杜維耐着性子,緩緩道:“我中途離開之前,告誡過你。別惹什麼麻煩,可是你呢!”
“我也沒做什麼吧。”加布裡有些茫然。
杜維深深的吸了口氣,盯着弟弟的眼睛:“你請繆斯跳舞,難道不是麻煩?”
眼看加布裡還是一副茫然的樣子,杜維沉聲道:“查理陛下請繆斯跳舞被拒,你卻……哼,你倒是出息了,搶女人搶到了皇帝面前。還當着他地面掃他的顏面!”
加布裡皺眉。奇聲道:“夷?哥哥,你爲這種事情生氣?這有什麼?這種舞會。皇帝請不懂繆斯跳舞,我能請動,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又算什麼大不了的?”
杜維嘆了口氣,看着弟弟:“我地意思是,小查理似乎對繆斯有意,你和皇帝爭風吃醋,我也不管裡,但是做的這麼明目張膽,就有些不智了。”
加布裡笑了,他看了看哥哥,忽然道:“哥哥,你大概從小就沒怎麼參加這種舞會吧?在宴會上,這些舞會交際的事情,誰也不會當真的,你把這事情看得也太重了吧。就算他是皇帝,請不動一位女士跳舞,那也是他自己不得女孩子的心意而已,和什麼皇帝不皇帝的,沒什麼關係。這種風月陣仗的事情,誰也不會當真往心裡去的。”
杜維想了一下,或許自己對這些羅蘭貴族之間地宴會交際是不太瞭解,可是,杜維卻明白,自己應該是瞭解查理這個人的性子的!
這個孩子,未必就那麼有氣量。
“他是皇帝。”杜維依然提醒自己的弟弟。
加布裡笑了笑:“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半大孩子,誰會爲這種小事情較真呢。”
說到這裡,加布裡繼續笑道:“說起來,繆斯那個傢伙也真的難請得很呢,我頭一遭去請她,也被拒了,不過幸好,我可不是皇帝,我現在還只是一個沒繼承爵位的小子,能扯下臉皮去和她死纏爛打,她說不會跳,我就說教她,結果,她被我糾纏不過,還是被我勉強拉下來了。”
杜維搖搖頭,他知道這是觀念不同,恐怕是沒法說服弟弟了,想了一想,杜維正色道:“加布裡,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你,是不是真心喜歡繆斯?我的意思是,如果讓你娶她,你願意不願意!”
加布裡聽了這話,也認真了起來,思索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願意!”
聽了這話,杜維地心思才穩穩地放了下來。
好吧!既然是這樣……杜維原本還想,如果弟弟只是隨便玩玩。逢場作戲的話,那麼就實在沒必要爲這種事情而得罪一個未來地皇帝。
可如果弟弟是真心喜歡的話,那麼自己這個當哥哥的,總不能不管!
無論如何,加布裡是自己地弟弟,自己這個當哥哥的,總不能做出讓弟弟把心愛的女人拱手想讓這種窩囊事情!
“明天我會請李斯特夫人過來商談,如果她沒意見的話。我做主,和李斯特家族定婚約吧。”杜維似乎有些疲倦,他靠在了座位上,嘆了口氣:“只是這件事情,我還要醞釀一下,怎麼去和財政大臣那裡打個招呼。你這個小子,爵位還沒繼承,就已經先定下了兩個老婆……唉……”
加布裡臉上似乎有些喜色。可是隨後看見杜維的神色疲倦,不免也有些擔心:“哥哥……你,好像有什麼煩心的事情?”
杜維苦笑了一聲,想起了剛纔在皇宮後面遇刺的經過,想了一下。這件事情卻不用和加布裡說了,免得說出來反而給他添了不必要的煩心,就搖搖頭,道:“嗯。一些不相干地事情,不說了。”
回到公爵府裡之後,薇薇安和喬喬,都看出了杜維似乎有深深的心事。回到了房間之後,杜維讓加布裡離去,更把僕人都驅散了。
此刻已經是深夜,再過幾個小時天都要亮了,杜維卻沒有一絲睡意。他披了件睡衣,卻一個人來到了臥室裡,從櫃子裡取出了一柄用層層皮套包好的劍。
這柄劍上劍柄劍鋒都有幾處損壞,是一把老劍了,那上面的淡淡的綠色鏽跡,雖然經過了塗油保養,但是卻終究留下了一絲一絲的痕跡。
這正是父親留下的配劍。杜維把這劍抱在懷裡,手指輕輕撫摸。忽然低聲喃喃道:“父親……您的這個小兒子。也不是省油地燈呢。嘿嘿,和皇帝搶女人。恐怕當年您也做不出這種事情吧。”
他正出神,後面書房的門被推開,喬喬穿着一件黑色的睡羣走了進來。她一頭銀髮,赤足站在地上,一雙赤足如雪,手裡捧着一盞鑲嵌了魔法寶石的明燈,緩緩進來之後,微笑道:“你不睡嗎?”
杜維搖頭,摸了摸眉毛:“睡不着。”
“燭光太弱,看久了傷眼。”喬喬走近了,將那魔法寶石的明燈放在了杜維地桌上,隨後看着杜維,柔柔一笑,傾身就坐在了杜維的懷裡,伸出纖細的手指,在杜維的眉心輕輕撫摸,柔聲道:“你心情不好,我看得出來……別總是皺眉,皺眉皺得多了,就有皺紋了。”
杜維笑了笑,正要說幾句打岔地話,喬喬卻臉色一沉,低聲道:“我……看過你今天出門用的輪椅了。”
這句話說的很輕,可是杜維聽了,卻立刻擡起了頭來,看着喬喬的眼睛。
喬喬面色嚴肅,搖頭道:“你這個人,有什麼事情都藏着不說,難道我……還有薇薇安,我們都是那種沒用的女人,不能幫你分憂嗎?”
杜維沒說話。
“你輪椅下面的兩根軸都斷裂了,我看得出來,彷彿是被什麼很大的力量直接壓爆掉的。還有,你輪椅扶手裡藏着地射針也用掉了,別忘了,那針尖上塗抹的能讓人全身麻痹的藥粉,還是我從老師那裡帶來給你的呢。”
喬喬說着,垂下頭來,看着杜維的眼睛,沉聲道:“告訴我,你是不是在皇宮裡和什麼人動手了?”
杜維知道隱瞞不過了,他苦笑了一聲,一手攬住了喬喬柔軟的腰肢,低聲道:“看來要隱瞞過身邊人,還真不太容易呢。”隨後他終於承認了:“不錯,我中途離開到皇宮後面,有人試圖刺殺我。”
“刺殺你?”喬喬絲毫沒有半點擔憂的樣子,只因爲,別人不知道杜維現在的狀況,可是喬喬和薇薇安,卻是非常瞭解地。
杜維雖然看着彷彿是“癱瘓”了,可也只是喪失了魔力而已。他現在地肉身強悍得近乎是不死之身,就算站在這兒不同任憑敵人拿刀砍,都未必能傷得了他一片毛皮。
“誰幹的?”喬喬問出了真正讓人擔心地問題:“難道是,攝政王?”
杜維搖頭:“他有動機。不過我寧願相信不是他。”
隨後杜維深深嘆了口氣,苦笑道:“這件事情,我一時還有很多地方想不通啊。”
可惜,喬喬也並不擅長這種權謀機變的事情,這件事情,卻不能幫杜維分憂了。
只是看着杜維嘆息,喬喬心裡一軟,就輕輕地靠在了杜維的肩膀上:“想不通就不想了!哼。誰敢再來惹你,直接一劍就砍了!如果讓我知道是誰,管他是什麼天王老子,我直接就提了劍殺上門去!”
杜維笑了笑,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嗯……輪椅的事情,薇薇安知道了?”
喬喬似乎有些羞色:“不說了!哼,她比我心細,還是她先發現了。才告訴我的。薇薇安求我來陪你,這會兒卻在房間裡給你準備新袍子呢。哼,你從後面出來的時候,換了件新袍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有些異常了。”
正說着,薇薇安已經捧了條新的皮袍從外面進來了,這一對兒姐妹花,穿的都是樣子很相似的睡裙。只是顏色卻略有不同。薇薇安也是一般地赤足,捧了條剛縫出來的新袍子,進來看見喬喬坐在杜維的懷裡,小傻妞似乎有些羞澀,倒是喬喬,大大咧咧的一抱杜維的脖子,瞪着妹妹,喝道:“臉紅什麼。難道你沒坐過嗎?”
杜維搖頭:“別欺負你妹妹了。”
說着,薇薇安才走近來,杜維也一把拉過,讓她坐在自己的另外一條腿上,喬喬翻了個白眼,卻也乖乖的身子往一邊挪了挪,讓開了一點地方。
兩個美人兒坐在腿上靠在懷裡,杜維心情似乎好了幾分。看着薇薇安手裡的新袍子。笑道:“怎麼了?難道我窮得連衣服都買不起了?還要我地妻子親手給我縫袍子?”
薇薇安臉一紅,急忙就道:“不。不是的……是,是我,我看到你……”
喬喬沒好氣的插了一句:“我來說吧!等你一句話說完,這天都亮了……啊!”
最後一聲驚呼,卻是杜維看不過她欺負薇薇安,伸手到了下面,在喬喬的臀部拍了一記。
喬喬的臉頰緋紅,眼神裡帶着幾分嫵媚,幽幽地望了杜維一眼,聲音也不免就有些軟綿綿的了,輕輕道:“我們兩個看出了你多半是在皇宮裡出了事情。薇薇安這個小傻妞擔心你,給你弄了這條新袍子,上面鑲了幾塊魔法寶石,薇薇安還加持了兩個心靈魔法在上面,以後你穿了,哪怕不在我們身邊,如果出了什麼事情,只要距離不太遠,我們也能立刻感應到了。”
雖然這東西對杜維的用處不是很大,不過畢竟是兩人的一番心思,杜維笑了笑,卻拿過袍子,放在了桌上,摟過姐妹兩人,一邊親了一下,又悠悠嘆了口氣:“可惜啊……”
“可惜什麼?”
杜維板着臉,一本正經:“可惜……這麼好地氣氛,卻……做不了。”
大半夜裡,三人就在書房裡,擠在一張椅子上,互相摟着,低聲說了會兒話,氣氛卻是極好,也不知道杜維低聲說了些什麼,挑得喬喬臉頰緋紅,薇薇安卻羞的連頭都擡不起了,兩人卻又都是媚眼如絲,柔順得彷彿貓兒一般,顯然都是動了情了。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外面遠遠的,卻傳來了個煞風景的聲音。
“大人……”小管家桑迪的聲音有些無奈,戰戰兢兢的在外面遠處大聲道:“不敢打攪大人和夫人休息,只是,有些急事。”
桑迪顯然很畏懼的樣子,大概是畏懼喬喬了,這個小機靈鬼甚至都沒敢走近,遠遠的站着,大聲道:“有客人求見您。”
“現在?”喬喬怒了,氣氛被打斷,一肚子火就要撒到桑迪身上了:“什麼客人,大半夜地來訪!”
“是是是,我也知道這不合規矩,可是這客人我可不能趕……公爵大人,是,是李斯特夫人來了。”
李斯特夫人?
杜維愣住了。
之前才從皇宮門口分別,這才短短的功夫,她就又跑來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