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事先調好的手機突然響起,在木製的牀頭櫃上一陣嗡鳴的振動。
一隻手抓過手機,翻開滑蓋看了看時間。古市翻了個身,閉着眼睛最後打了個哈欠,隨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原本就還不甚清醒的思維驟然停滯了一瞬,古市難得愣住了。
一張相當‘純真’的放大版睡顏正對着他的臉,那大張着的嘴裡緩緩流出一線口水……
耳畔近在咫尺的地方,傳來一大一小兩道大大咧咧打呼的聲音——
“呼呼——”
“呼——”
他猛然清醒過來,緩緩掙開圍在腰間的小麥色手臂,坐起身,隨後一個狠踹,將躺在他身旁的那個人一腳踹下牀!
“啊啊!!”某個原本睡的正香,頭卻突然撞到地板上的男人終於清醒,茫然地看看四周,還沒回過神來,就感覺到肚子突然被一隻腳碾過,忍不住地發出了慘叫。
那隻腳的主人像踩地板一樣踩過他的肚子之後,繼續若無其事地朝着臥房裡自帶的臥室裡走去。
而男鹿也終於看清了偷襲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古市!!你這混蛋到底做了什麼啊!!”男鹿難得用一張鯊魚臉對着古市咆哮起來。
“閉嘴,我只是讓你回到你應該睡覺的地方而已。”古市叼着牙刷從臥室探出頭來,臉上的表情也是難得顯露在外的陰沉,“居然敢半夜爬到我的牀上去睡,還給我流口水……你明天就給我直接去睡客廳!”
昨晚由於男鹿和希露迪的短時間戰鬥,毀掉了他妹妹穗乃香的房間和牀。因此只能讓妹妹去睡剛收拾好的客房,而他則在媽媽的拜託下勉爲其難地收留了無處可去的男鹿……讓他在自己房間打了地鋪。
誰想得到這傢伙會不知不覺半夜爬到他牀上去睡,而且他居然一點都沒有發現!一想到男鹿那傢伙的口水把自己的枕頭都給弄溼了,還不知道半夜的時候有沒有蹭到他身上來……他就忍不住油然而生一股弄死那白癡的*!
“啊?”男鹿這時候才露出一個茫然的表情。他由原來四仰八叉的姿勢坐起身,左右看看,才發現自己剛纔確實是從古市的大牀上摔下來的,而且小貝魯那傢伙現在還悠閒地在那張牀上呼呼大睡呢!
“可是,喂,小貝魯不是也睡上去了嗎?你都沒說什麼!”男鹿指責古市的偏心,相當不滿的樣子。
“小貝魯還是小嬰兒,你也好意思和一個小嬰兒比?”古市的話裡明目張膽地透露出一股嫌棄,“你要是哪天也變成一個嬰兒,我倒是可以考慮對你寬容一點。”
小魔王在他們的爭吵聲中清醒過來。因爲已經睡飽了緣故,心情非常好,一醒來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啊噠~噠卟~噠~~!”
這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
“進來。”古市稍微擡高聲音迴應之後,就看到自家的妹妹推開門進來,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哥哥,早飯準備好了哦。”
“嗯,你先去吧。我馬上下來。”古市點點頭,將妹妹打發下去之後,轉頭囑咐男鹿,“你也快點起來,先去把校服換好……媽媽放在你的地鋪旁邊了。”
“誒?不是還在放暑假嗎,爲什麼要穿校服?”男鹿有些茫然。
“……暑假早就過了。現在距離開學都過了一星期了。”古市忍不住扶額,“自己去看看牀頭那張紙,真是的,動作給我快點!”
說完他就不再理會男鹿,將口中的泡沫沖掉之後,開始拉下毛巾洗臉。
洗漱好之後走出來,男鹿已經不在房間裡了。古市也不在意,拿起牀頭的熨燙好的校服,將身上的睡衣換了下來。
視線不經意劃過男鹿隨手丟在被褥上的那張白紙。‘轉校指南’四個紅色的大字異常的顯眼。
這是和男鹿的校服一起,從希露迪帶來的包裹中掉落出來的東西。一想到男鹿即將轉去的學校,就連古市也有些頭疼起來。
‘聖石矢魔學園’,也就是古市所在的學校,和男鹿以前的石矢魔中學,可是完全不同的風格啊。
拿好書包之後,古市走出房門,緩緩走下樓梯。
男鹿已經換好了校服,正坐在餐桌上喂小貝魯喝奶。
“啊噠噠~!”由於位置的關係,反倒是小貝魯第一個發現走下來的古市。他相當歡樂地衝着古市揮了揮小手。
“早上好。”古市也不禁放柔了眼神,走過去摸了摸小魔王的腦袋。
“啊,貴之早上好。來吃早飯吧。”古市媽媽端着一杯牛奶從廚房走出來,看到古市的時候,露出一個又是喜悅又是放鬆的笑容。
“……嗯。”接過牛奶之後,古市拉過椅子在妹妹身旁坐下,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愧疚。但他本就不是多話的人,此時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只能暗下決心今後再也不讓他們操心。
吃完早飯之後,他們在家人的目送下離開。
“說起來,爲什麼突然要轉學啊?感覺好麻煩——”男鹿走了一段路,突然有些疑惑地說道。
“……你不記得了嗎?”古市轉頭看他,“石矢魔中學的教學樓是被你打塌的啊。”
“嗯……”男鹿想了老半天,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好像是有這件事……”
“噠!”小貝魯相當得意地叫了一聲,似乎很自豪自己的力量所造成的破壞力。
“總之……因爲你的關係,石矢魔中學好像要整個推翻重建了。在建好之前,所有的在校生都只能轉移到別的學校去了。”
“哦。所以我纔要去什麼聖石矢魔學園的啊。說起來,該不會好像就是古市你在的學校吧?”男鹿對自己所作出的殘暴惡行表現得毫無悔過之心。他雙手插兜,隨意地將書包夾在手臂與身體的縫隙中,配上那雙兇惡的眉眼與沒什麼表情的五官,看起來一如既往的‘不良’。
“……你才發現啊?”古市有些無奈。
“哈哈,因爲突然感覺這條路有點熟悉啊。”男鹿笑着撓了撓頭,那模樣意外的孩子氣,“我有段時間送你去上學的時候就會走這條路嘛。”
古市沉默下來。這個笨蛋……連他學校的名字都不記得,只記得來回的路?
“這樣也不錯啊。”男鹿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笑着說,“不管是上學還是放學,都可以一起走了。小貝魯也會很高興的……對吧,小貝魯?”
“噠!”小貝魯非常配合地揮了揮小手,小嘴裡吐出含糊不清的話語,“噠卟哎~噠~”
“嗯……到了。”古市停下腳步,擡起頭望着眼前熟悉的古典大門,還有不少進出的人流,不禁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總覺得,好像已經離開學校很久了一樣……”
非日常與日常的區別,在這一刻體現的分外明顯。
“古市,發什麼呆啊?走了。”男鹿對於新的學校表現的倒是全不在意。看他那悠閒的步伐,恐怕在哪裡上學、無論學校是破舊不堪還是優雅精緻,對這個傢伙來說,都沒有一點區別吧。
古市也收回視線,快走幾步,趕上了停留在校門口等待的男鹿。
幾乎是在他一腳邁入校門的同一瞬間,原本就隱約在偷偷關注他的人羣驟然爆發了出來:“真的是古市殿~!”
“回來了!是本人啊!!”
“啊啊我是在做夢嗎?!!”
從高一開始就不知不覺擁有自己龐大後援團的古市,在聖石矢魔學園也是不折不扣的風雲人物。
無論是相貌氣質還是學習都很優秀,行事卻有些特立獨行的古市,在這個崇尚知識與自由的頂尖學園裡,受到追捧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失蹤的消息幾乎是剛一傳出來,就有無數學生自發組織成立了調查搜救團,試圖將他們的王子從惡徒的手中拯救出來。
這會突然看到他毫髮無傷的出現,激動的人羣頓時不顧一切地一擁而上,激動地把古市圍在了中心。
狂熱中的腦殘粉的力量是不可理喻的,就連在魔界鍛煉出來的男鹿,也毫無反抗之力地就被巨大的力道擠了出去。
他有些無語地看着以誇張的速度還在不斷往外擴張的人羣,心中不知怎麼的,變得異常不爽。
古市也沒想到這一茬,但面對真正關心他的人,就算是一向喜好安靜的他也沒辦法真正狠下心推開他們。面前這一張張青澀的面孔上露出的笑容亦或是釋然的淚水,都是因爲他的到來。任何一個意識到這點的人,都不可能不動容。
只能遠遠衝着男鹿打了個手勢,讓他自己去找石矢魔的特設班級。
而遠處,男鹿撇了撇嘴,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一路上的低氣壓讓走廊裡的學生紛紛退避,男鹿按照那張紙上畫着的路線圖一路走到三樓走廊的盡頭,推開教師的門之後,就看到一羣……非、常、眼、熟、的……人。
“咦?這不是小男鹿嗎?”習慣性帶着笑容的夏目率先衝着男鹿揮了揮手。
“啊?爲什麼一年級生居然也在這個班裡啊?!”脣上帶着脣環,嘴裡卻咬着一瓶酸奶的神崎一副死魚眼瞪着男鹿,語氣頹廢而挑釁。
男鹿心情不好,面無表情地環顧教室一圈之後,就近在靠近門口的位子上拉開椅子不聲不響地坐了下來。
“可惡!居然敢無視我的話嗎?啊?”神崎頓時像是易燃的炮竹一般被點爆了,一拍桌面就站了起來。
“神崎,給我坐下!剛來這所學校就打算鬧事嗎!?”邦枝葵皺着眉擋在男鹿面前,將神崎擋了下來。她板着臉,眼神銳利氣勢驚人,帶着高高在上的女王般的威嚴,“這裡可不是石矢魔中學!不許在外面丟臉!”
“……切。”神崎的氣勢受到壓制,也可能是不願意和女人計較。總之他切了一聲,還是收手坐了下來。
“……你們啊!”就在邦枝葵鬆了口氣,猶豫地想要轉頭偷看男鹿的時候,一直默不作聲如同沉睡的老虎一般坐着的東條突然爆發,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比起那種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個強悍的男人吸引過去,他卻毫無自覺。離開座位走到男鹿的位子前面,他伸出大手揉了揉趴在男鹿背上的小貝魯的腦袋,挺開心地說,“小傢伙,好久不見啊。”
一羣人被那個東條如此居家的動作震的眼睛脫眶。唯有小貝魯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臉,“噠卟~哎~”
“對了,這傢伙怎麼了?”東條收回手,眼神疑惑地望着小貝魯身下的男鹿,看起來很消沉啊。
男鹿此時正頹廢地趴在桌面,頭朝一邊側着,眼睛無神,而且似乎從嘴裡吐出了一抹白色幽魂。
“噠~”小貝魯小大人般地攤了攤雙手,嘆了口氣。